第五十五章
「畢諾大人,你……」
阿米莉亞話還沒說完,隨著她驟然間抬頭,她這才發現這位看著高冷到不能令人直視的神官大人,臉上的血色居然一下子褪盡了一般,顯得蒼白脆弱無比極了。
阿米莉亞被嚇了一跳,忙去扶著人,好讓這位突然臉色變得難看的神官大人,把一部分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做完這一切后,阿米莉亞還覺得自己脊背上浮起了一層緊張的薄汗,那是對塞繆爾這樣的變故的驚惶。
少女的聲線都有些不穩了,她放緩了語調道:「畢諾大人,我去把守衛們和您的侍從喊過來……」
阿米莉亞現在是真的慌極了,別人或許不知道,還當傳聞塞繆爾的身份是謠傳,但她卻清楚得跟很,塞繆爾就是光明神在人間的化身,是為了守護這一城百姓而活。
如果他出了什麼事,那羅斯特斯城內絕對會掀起大風浪的!就像……就像從前的大神官意外身故后那樣,雖然當時她和母親都已經開始顛沛流離,但卻也曾聽到過城內大亂的耳風,至於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阿米莉亞卻是不是很清楚的。
即便如此,她也清楚極了,塞繆爾這個人絕對不能有事。
塞繆爾沒有說話,他那張白到幾近透明的臉上,仍舊沒有什麼神色波瀾,但阿米莉亞注意到,他那始終如一平緩的眉卻是已經深深地攢蹙了起來。
饒是如此這樣看著難受,這人把她的手腕卻扣得緊緊的,顯然就是對她剛才的提議不大情願。
這下子,阿米莉亞明白了他的心思,少女小心地扶著人靠在旁邊的大石後面,她蹲下來,皺巴著臉為難道:「畢諾大人,您應該知道您的身體健康有多重要,請您答應我,千萬別死要面子好嗎?要是沒有鏡子,我真想讓你瞧瞧你現在的臉色,簡直比白牆還要慘白……」
後面的那些話,阿米莉亞是壓低了些聲音說的,語氣的意味很是吐槽。
也不知是阿米莉亞那句話戳動了塞繆爾,他抬頭,瞥了少女一眼,阿米莉亞被他這麼風輕雲淡的一眼看得心裡卻很是發毛,登時不敢再說下去了。
氣氛一度有些沉默時,塞繆爾微微抬了抬手上的圓盤,把它湊近了些阿米莉亞的眼前,阿米莉亞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它給拉走。
「咦。」
阿米莉亞還是覺得困惑不解:「這兩根光線都定格住了,它們剛才還……」
火石電光間,阿米莉亞突然又想到了塞繆爾滴下的那滴鮮血,此時又被什麼吸收了一般的不見……她的眼眸不自覺地睜得更圓了些:「畢諾大人,難道您身體這樣的不舒服,是因為滴的血被它吸收了的原因?」
塞繆爾掀了掀眸子,少女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彷彿在期待他的肯定。
阿米莉亞見他只顧著看自己,便連忙又示意地指指他手掌心裡的那塊圓盤:「我說的是這個,您的血被它吸收了?」
想到自己的聯想,阿米莉亞的眼神立即變得敬畏而凝重起來,沒想到啊,這小東西居然還這麼……唔,阿米莉亞想不出世什麼措辭來形容。
但是,這圓盤即便看起來對塞繆爾有害,這人還是沒有把它丟掉或者損毀什麼的,顯然它對於塞繆爾來說,並不只是能傷害他的身體這麼簡單。
阿米莉亞撩了撩發邊,想要壓一壓被吹亂的頭髮,可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阿米莉亞的手一僵,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不遠處平靜下來的海面。
明明……剛才還一副波濤洶湧,彷彿海面上馬上要迎來一場暴風雨的模樣,怎麼這麼快就平復了下來?
「畢諾大人,你、這……?」
阿米莉亞突然卡殼,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剛才那樣劇烈有力的風,絕對不可能是這大海自己平息下去的,肯定是塞繆爾做了什麼。
而剛才他又突然間這樣的不舒服,即便是沒有腦子的傢伙,此時此刻也想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是您把它平復下去的。」阿米莉亞的話不是反問,而是帶著肯定,難怪了,為什麼這個世界會設定一個這樣能時常要人命的隱患,為什麼一些人生來就貴不可言,那肯定是要背負一些尋常人都不必有的責任。
就像塞繆爾,他之所以能被奉為大神官,絕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在於,他能平定海上的風浪吧?
像是恢復了些許的力氣,塞繆爾攥著阿米莉亞的那隻手鬆開,抬指指向圓盤正中心的粗光線,他道:「這是平浪線,它的作用,就是如你所想的那樣。」
話落,塞繆爾又指向那根細長的光線:「定風線,能定位最想要知道的那個人的位置。」
「定位?!」
阿米莉亞驚得叫起來,甚至因為太過激動而有些語無倫次:「你、你是說,現在這根線現在指向的東北方向,就是我母親所在的方向。」
「有很大可能是的。」
塞繆爾淡淡地答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阿米莉亞眼眶有了些濕潤,她抬頭望向遠遠的海平面上,現在依舊是一眼望不到盡頭處,但它平靜得令人心安。
「多謝你,畢諾大人。」
阿米莉亞回過頭來,真摯地沖他感謝,能得知母親遠航卻安好,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只有慶幸和高興。
阿米莉亞本還要再看看那塊圓盤,可不過是她剛才一轉頭的工夫,那圓盤上面的兩根光線竟然都全部消失不見了,無聲無息的,失去了光線的點綴,這塊圓盤又恢復到了一開始平平無奇的模樣。
「這……」
阿米莉亞慌忙地看向塞繆爾,看到對方臉上還未恢復的血色,她那句「能不能請您再滴一滴血」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即便塞繆爾不說,阿米莉亞也能看得出來,這塊圓盤上滴上塞繆爾的一滴血,對他的影響會有多大。
剛才不過是幾瞬間的工夫而已,就像抽掉了塞繆爾的全部精力一般,要是再來一次,他根本受不住的。
「短時間內當然是不行的。」
塞繆爾彷彿看出了少女的心思一般,他站起身來,拂過來的海風輕柔地吹撫著他白色的長袍,也令他的聲音輕得有點散。
「在你母親回來之前,你可以來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