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趙浮最後也是沒有追上面具人。
三車齊驅,面具人利用地形優勢順利把她甩了。
意識到追錯人之後,趙浮立刻返回但是已經看不到面具人的影子了。一瞬間她不知道是好笑多一些還是生氣多一些,只覺得有些無奈。
趙浮心裡又浮起一絲猶豫,他真的是程粵嗎?
趙浮跑出京郊去往居山,段有歸已經收到她的信趕回居山派了。
這段時間朝廷大亂連帶著江湖也大亂,陸青等人是想將居山派打為魔教順勢打壓他們,只不過居山派都是精兵悍將,對於這種名聲都是不太在意的。
而陸青的念頭也被打消了,因為付悠黎從北疆回來了。她帶回來了鄴蓮的種子,而隨身的暗衛帶回了北疆的蠱蟲。
甜遙倔強,雖然承認事情是他做的,但是他不後悔,段有歸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孩子魔怔了,就是不肯認錯。」段有歸顯然也是沒有想到,他搖了搖頭示意趙浮跟出去。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銀輝灑下一片白色緞帶,平鋪在黑色的幕布之中。
「戰事結束了,阿芙……」段有歸及時截住了話頭,憂心忡忡地看著趙浮。
阿芙的事情一直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她有能力解決也不想只是一刀就讓他輕鬆的死去,這種偏執的想法段有歸勸解不了,乾脆就隨她去了。
趙浮望著月亮,起身去挖樹下的一台酒。
酒色飄香,香傳千里,晶瑩剔透的酒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誘人。
段有歸眼睛都直了,「你什麼時候埋得酒?」
「剛來的時候就埋了。」趙浮淡淡道,見段有歸從懷中掏出一個瓷杯順手給他倒上,「戰事結束跟我也沒關係。」
「於雁聲必須死,只是不能死的悄無聲息,我要他受萬人唾罵,跪在阿芙墳前長跪不起。」趙浮輕嘆一口氣,漫漫長路走的著實是寂寞。
「只是現在……於雁聲好像被人截走了。」趙浮舉起酒罈就往喉嚨里灌。
藏了多年的美酒自由一股辛辣沉澱的味道,灌入喉中彷彿被小刀滑過,但是刺激之餘還留有一股清香,帶著多年未見的醇厚。
「那你怎麼沒追啊。」段有歸眼睛一彎,月色之下的他撩人而不自知,他彷彿被這一杯美酒帶入了深深的回憶了,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
趙浮瞥了他一眼,褪下大氅就給他蓋上。
追了,沒追上。
所以現在要去追。
趙浮動用了一切能夠用的關係去找程粵,只是程粵彷彿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誰也找不到。她也不急,只是心裡還有困惑。
怎麼現在反倒他躲著自己呢?
趙浮猜想之前大吵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她心胸不是很寬廣,但是對於身邊親近的人都願意多一分包容,既然是她做的不對,她也願意多花些時間和精力去哄哄他。
可是現在人都找不到了,這可讓人有點發愁了。
過了十天左右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某天趙浮在鎮子里隨處走走的時候回憶起二人之間的種種,既沒有什麼約定俗成的地方,也沒什麼什麼值得紀念的地方。
二人向來是走哪算哪。
「誒,姑娘!」街上突然有人叫住了她,趙浮轉身一看。
這人,看著還有點熟悉。
那老頭嘿嘿一笑,毛躁的鬍鬚上泛著黑,他眼睛眯成一條線,「嗐,我說怎麼沒見到你呢。那位俊俏的郎君在山上住了好些日子了。」
趙浮:「?」
她想說什麼俊俏郎君,話剛到嗓子眼腦子就閃過一些畫面。
趙家莊子。
二話不說,她拔腿就跑。
「誒,姑娘——」
等她到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火燒雲將天空渲染的極為漂亮,低低的天空彷彿觸手可得,仔細一瞧又遠的可憐。
當初因為趕去京畿他們在這裡住了幾天就草草離開,莊子上還留著許多東西。
她推開木柵欄,院子里的一切都被動過,生活過的痕迹非常明顯。
一眨眼彷彿就能瞧見程粵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坐在火堆旁嘀嘀咕咕地罵她,一轉身就回想起二人之間的種種。
趙浮低低地笑了一下,原來有些事情都是暗暗發酵。
她走到廚房裡,這裡新添了許多炭火,不過還有一些沒有用完,菜筐里還有一些野菜。
她又走去後院,還養了幾隻雞。
活的還真是自在。
這裡的一切一切都說沒程粵在這住了有一段時間,不過匆匆離開了——沒有疊過的被子,疊到一半的草蟋蟀,還有……燒到一半的炭火。
這灶台上還有一點熱氣呢。
趙浮將這些東西都收拾了,程粵估計在逃中。
她真想問一句:有必要嗎!
出門時她在搖搖欲墜的木欄間隙里看到了一封小小的信件,而送信的鴿子……她剛剛還在垃圾堆里看到了。趙浮不免感嘆一句,果然是他的作風。
這封信是帶給趙浮的,被程粵攔下了。大致意思就是說他們找到了程粵的位置,不是很遠,就是宛河。
趙浮帶上門,一轉身就看見了方才那個老頭一臉笑眯眯地看著她。
「女郎這是在找那位郎君吧?」老頭手裡還拿著兩籮筐的菜,一臉可惜,「前兩天剛從我這裡順了幾隻雞回去,這不今天帶了些菜……」
「大爺,這些菜你拿回去吃吧。」趙浮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碎銀子,她沒有程粵那麼大方,一拿就是一整塊。
她將這碎銀子丟給老頭,老頭用掉完了牙齒的嘴巴去啃了一口,而後喜笑顏開,「謝謝,謝謝,下次有機會再來啊。」
趙浮翻了個白眼,負手下山。
就聽見後面老頭慢悠悠說了一句,「我老伴三年前就去了,我總是恨沒有機會再對她好一些。小孩兒,你們時間還長著呢,切莫轉頭恨吶!」
她轉身去看,那個老頭佝僂著身子慢慢地往回走,兩筐野菜也放在了莊子門口,還用蓋子蓋起來了。
歲月給這些貧窮的人留下了滿身的皺紋和生活的窘迫,我們總是嘲笑著高傲著不屑著,殊不知當我們看去時,這些人的眼睛里是對稚嫩我們的勸告和過往生活的滿足。
趙浮目送著他慢慢走遠,這番話給她的觸動不深,但是她也不得不去重視。
畢竟,失去不是遺憾,錯過才是。
拿著信趙浮快馬加鞭趕去宛河,宛河離京郊還真是不遠,她一個晚上不眠不休就趕到了。只是這宛河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想要找人還是得問問老熟人。
她騎馬去了城西□□進了崔裕的府宅。
這麼晚了把人家搞醒不太厚道,趙浮乾脆自己□□,摸黑就在院子里的榕樹上小眯了一會兒。
第二天早起的黑皮看到榕樹上飄下一塊衣布,拿起自己的大刀二話不說就向樹上砍去。
閉眼的趙浮瞬間睜開眼,一個旋身輕飄飄落在地上,樹上的鳥兒驚起,撲棱著翅膀都唰唰的飛走了。
趙浮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黑皮,你這事做的不太厚道。」
黑皮一見來人,立即大喝一聲,「賊人!半夜偷偷摸摸上我府宅作甚!」
「?」趙浮停下了動作,大刀還近在咫尺,陡然想到之前是以男子面貌示人。
她擺了擺手,大喊道:「崔裕!崔裕!你管不管你的手下了?!」
黑皮也是疑惑,這人怎麼不僅知道他的名字,還知道崔裕的名字?真是奇怪!
屋子裡立刻就跑出一人,衣服還沒穿戴整齊,頭髮也披散著,「誰?!」
「是你呀。」崔裕看見黑皮還拿著大刀,立刻就讓他放下,「這是之前和我們一起的那位姑娘,院子也是她買的。」
黑皮:「……」這姑娘怎麼又換了個樣子!
「你好歹把衣服穿穿好吧。」趙浮挑了挑眉,指著他的衣服揶揄道。
崔裕立刻就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以為是哪個學生的家長呢。」
「學生?你去做夫子了?」趙浮一腳踹開廳堂的大門,隨手拖來一把椅子就仰躺在上面,舒服地喟嘆一聲。
黑皮緊跟其後,嘖嘖兩聲,「姑娘家家的,你這是什麼樣子。」
「男兒當自強!你家二當家出去當夫子,你就在家相夫教子?」趙浮直接罵了回去,她平常說話少,這不久代表她不會說話。
崔裕跑去各個孩子的房間敲門,讓大家快起床,之前的那個姐姐來看他們了。
茹茹是最積極的,她覺少,立刻就爬起來了。
崔裕抱著她去了廳堂,茹茹感覺這個姐姐和之前的那個姐姐長得不太一樣,但是身上的那種感覺是一樣的。
她眨巴著大眼睛,伸出短短的兩隻手,「要抱——」
趙浮:「……自己站著。」
崔裕嗔怪地看了一眼趙浮,又摸摸茹茹的腦袋,「茹茹乖,我給你扎漂亮的小辮子。」
茹茹咬著手指乖乖地點點頭。
「女郎怎的想起來來宛河了?」崔裕的手生得修長好看,給茹茹紮起辮子也是非常熟練,他一邊扎著辮子一邊問趙浮。
趙浮懶懶地說:「嗐,找人來了。」
「找人?」黑皮問道,「宛河地方小,不過找人也不容易。」
「確實,所以我才想問問你們知不知道這個人。」趙浮從懷裡拿出一張畫像,指著上面的人說道。
莊子上無聊的時候程粵就畫了不少畫,大部分是趙浮的畫像,還有幾張是他自己的,混在其中的還有二人的畫像,都是以前他們一起喝酒的時候。
這些場景趙浮都還挺熟悉,所有的二人畫她都看了一遍,幾乎是去過的地方就有一張,唯獨少了在京畿花坊十八街的那一張,趙浮猜測估計是匆忙離開時帶走的。
崔裕眼神極好,只覺得這人有些熟悉,但是他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黑皮見多識廣腦子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這不是花巷裡的常客嗎!」
他這麼一說崔裕也想起來,「對的對的,我聽不少學生的家長說起來。接上偶有一見也不免感嘆天人之姿。」
趙浮一聽沒什麼感覺,她收起了畫像問起花巷的位置。
黑皮說了以後趙浮就起身要走。
崔裕在身後問道:「姑娘這是要去做什麼?」
眼前的人渾身充滿了殺氣,輕飄飄說了一句,「沒什麼,割了他的頭給我做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