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

紅蓮

「去吧,我餓了。」李珠兒坐下,含笑看著她,向她擺擺手,眸子閃亮隱隱有水潤光澤,外面雷雨大作,昏暗不明。

池寐進內室拿衣服,可手剛碰到,才覺察出不對,她瘋了一樣往外跑,卻已來不及,狂風大作,只能看到衣角消弭在池塘深處,雨聲遮蓋住一切,就連落水聲都聽不見。

靜寂,池寐的心陡然靜止,那些狂風驟雨的聲音消失於無,所有的一切開始模糊扭曲,最後只剩下那一池的池水。

「少爺!」她大喊,頹然跪地,大雨傾盆,「不要……」

預收一蓮子,寄回相思城。但恐出山去,人間種不生。

下一刻,池寐沒有任何猶豫,提起裙擺猛地跳入池中,冷水嗆鼻,周圍的氣體在逐漸流逝,最後看到的是浮於岸上的蓮花,隱藏在荷葉中,依稀看到上面荷葉的紋路。

她覺得和李珠兒還真是天生一對啊。

陶山澤猛地從地上坐起,看到台上站著的男子,他竟然和那妖僧別無二致,陶山澤知道自己是進入一個夢境了,可夢境的意義又是什麼。

緊接著,他看到鎏金地面上躺著無數那些追尋壽命的人,不過有的面如土色,嘴唇慘白,已經沒有了呼吸。

「以命續命」陶山澤心內惶恐不已,他的池寐究竟是夢中人物還是這個妖僧設下的鬼怪不得而知,但心內痛苦異常,看著妖僧只覺憤恨不已。

「恭喜大家活下來了,看來有人願意為你們而死呢,不管是用何種手段。」男子立於高台,此時雙足戰地,憑空出現一朵蓮花,隨著他的走動,越來越多的紅蓮在他足底綻放,屋子裡夢幻動人,陶山澤看向眾人,他們的目光迷離,靈魂確實較之前清晰一些卻附著一層淡紅色的花粉。

陶山澤背靠樑柱,靜觀其變。

但由不得他躲開,下一刻這個男子已經到了他面前,那張臉在他面前放大,「你的命既未增又未減,可見對方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陶山澤脫口而出。

「是啊,看來你的池寐為你而死了呢,」他忽地一笑,面容靠近,陶山澤只覺得無比熟悉,可又不是妖僧的感覺,但聽他獰笑說道,「還真是頭一遭,那你沒什麼價值呢。」

燈火噼啪間,他的手指伸向他的心臟,可就在那一刻,只見他眉心一皺,手指開始點燃,而陶山澤周身籠罩一層淡淡金光。

男生女相,猛然間回憶傾倒而來,陶山澤想起,他就是池寐。

而場中因為此男子的痛呼,陶山澤余光中只見那些人變成無數蟲子在地上爬,他們的靈魂成為蟲卵。

密密麻麻的蟲卵侵襲陶山澤,陶山澤彈跳起來甩開蟲子,看到男子對他充血的眸子,他一抬眼,場景流轉,看到的卻是天光大亮,他身邊池寐睡得正熟。

池寐……

陶山澤猛地搖晃他的身子,「醒醒,醒醒。」

池寐睜著睡眼,朦朧的看向他,「怎麼了?」

「你……」再見這張臉,陶山澤心中說不出的意味,在李珠兒的夢境中,他看到的是自己的丫鬟,是自己所愛的人,生怕他受到一點傷害,可是醒來看到的妖僧也是池寐,多了一分英氣。

「你究竟是誰?」陶山澤和他分開一點距離,控制不住自己呼吸的顫抖,他的精神幾乎要錯亂。

池寐捂住頭坐起來,「天亮了啊……」

「我問你話呢!」陶山澤沉聲道,看著他的樣子,一身白衣鬆散,顯然昨晚睡得舒坦,可自己夢中看見的人絕不是偶然,他摸向自己的胸口,結果一驚,池寐給自己的靈結已經碎成粉末。

「什麼是誰?我是池寐啊。」池寐一臉怔愣,那個樣子不像作假,如果這個表情都能演的,他在現在一定是影帝。

陶山澤解開自己的衣服,掏出那碎成粉末的靈結,還有些粘在他身上,果不其然,池寐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你進去了?所以……你看到我了。」

「你終於承認了,」陶山澤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所以你通過以命續命將他們都殺了,你怎麼可以,他們都是人啊!」

還沒等池寐先回答,他的一側衣領就替他回答了,陶山澤一用力,衣服如同睡袍般從肩頭開始全都攥在了陶山澤手上。

陶山澤:「……」耳尖肉眼可見的紅了。

池寐將被子擁簇過來,「你聽我解釋啊,你看到的不是我,你都說了是幻境,所以真不是我,他們妖怪為了搞你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啊。」

看到陶山澤依舊不相信,池寐繼續道:「我要是真想害你,還能把靈結你給你嗎,我說了我會給你壽命,讓你進入聊齋世界,我要是真想害你,你現在還能活著嗎?」

陶山澤一把將衣服扔給他,之後背過身,惡狠狠道:「穿上!」

池寐在他背後笑,「看來你進入的幻境就是找到書頁的方式,你要是信我不如給我講講你在幻境中遇到了什麼,我也好給你想想辦法啊。」

「信你,鬼才信你。」陶山澤甩袖拉開門。

池寐窸窸窣窣穿好衣服,看著他拉開門的手靜止不動,「回來吧,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不是?」

陶山澤臉色蒼白,一把關上門,背靠著門不住的喘氣,只因外面竟然是懸崖峭壁,稍不留意,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陶山澤這才和池寐道。

「我怎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說起來我還是在凌州城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池寐道。

「那李化他還在家裡等著我回去嗎?究竟哪一個才是幻境,是你我現在所處的世界還是我昨晚見到的,亦或是,」陶山澤深吸了一口氣,「還是說根本就沒有2020年的那場跨年,我就是古代人。」

「胡說什麼呢,你可是一個純正的現代人,不然你怎麼會知道手機,電子產品什麼的對吧,你要相信,只有昨晚才是幻境,如果你不和我講,要是你再遇上同樣的情況可能會很麻煩。」

「不用你管。」陶山澤驚了,他現在手臂上還瀰漫著蟲卵在上面爬的噁心感,那種結結實實的恐慌如果再次經歷,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瘋。

「你不是還沒有呢找到書頁嗎,按理說是這樣,之前的人他們困在世界中無法出來,所以我沒辦法只能將他們吃了。」池寐從床上起身,在地上走。

陶山澤看著他的身姿,一時想起在高台上的那個男子,他和池寐幾乎是一樣的樣貌,但是沒走一步都步步生紅蓮,紅蓮本是純真之物,男子竟然做出那等齷|齪事。

他索性不理池寐,但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在世界中沒有達成妖僧的要求,妖僧惱羞成怒,夜晚到來之後發生什麼都說不好。

陶山澤吸口氣,從昨晚想要叫池寐,結果從床下翻出一個布滿蟲子的女屍開始,知道他進入以命續命的幻境中為了一個女子而死,之後被靈結救了性命,醒來之後再次看到池寐。

不過他隱藏了一些消息,比如說他在幻境中十分愛名叫池寐的女子,卻累醒來之後恨那個妖僧。

他的情緒大張大合太過於鮮明,他自己都覺得不正常。

「我聽懂了,妖僧和你們說會進入一個以命續命的幻境中,你在幻境中又成為了李珠兒,但是他絲毫沒有之前的記憶,完全的進入那個人的情緒中,最後還為了救你心愛的女子,為了他跳湖而死。」

池寐輕笑,「幻境是現實的寫照,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挺痴情的人。」

「關鍵是妖僧說我沒有符合他的條件,所以他要殺了我。」陶山澤被他的痴情搞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現在看來那個女子也為你而死,你們兩個倒是在幻境中做了苦命鴛鴦,按照你的說法,進入應該是隨機的,說明台下也有一個人就是你在幻境中看到的女子,你們應該是同時進入,你有沒有注意到她?」池寐道。

陶山澤心想還什麼注意不注意到,那個妖僧不只和女子長得相似,還和你很相似,還好我定力足夠,不然真的要被你們嚇死。

「沒注意到。」陶山澤面無表情回答道。

「那你今晚看看如果不為她死會怎麼樣?」池寐道。

「不行,那李夫人就會死。」陶山澤想起那個自己名義上的娘親,心裡還真是說不上滋味,因為他娘親的介入,他和池寐竟然在幻境中上演了一出孔雀東南飛。

「看來無法解決問題,只能解決提出問題的人了。」池寐輕笑,扭動手指,做蓮花狀,之後將將手覆蓋在他頭頂上,陶山澤頓時感覺一股熱流匯入,隨即感覺消失。

「這是什麼?」陶山澤問道。

「這是我的元神,今晚和你一起進去,昨天是我大意,沒有料想不再這個世界中,」池寐沉吟,「但今晚不知道還是不是你在床下發現女屍,如果那個時候我又消失,我找到你會浪費是時間。」

「那怎麼辦?」陶山澤道。

「只要我們有接觸就可以一同進入。」池寐眼底泛起笑意,那種笑意讓他身上的寒冷減少,一時讓陶山澤想起自己喜歡的女裝池寐。

兩個人在房間里反覆的對今晚在世界中要發生的事情,最後池寐說道:「我真是十分好奇,你喜歡的女孩子是什麼樣子的,讓你能夠為她去死。」

「我不是說了嗎,裡面不是我,我不是李珠兒。」陶山澤一時心虛,正色道。

「好好好,我信了,不過一會你一定要拉著我,」池寐利落的上床,手肘撐起身子,側著拍拍他身邊的床鋪,「來呀……」尾音拉長,十分的……欠揍。

但陶山澤對於今晚還是有些畏懼,還是在天色開始昏暗之後上床和他拉手,客棧的床榻很是狹窄,他盡量讓自己只有手碰到他的手。

於是漆黑的屋子裡只有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陶山澤是不敢閉眼,可是池寐似乎睡得很熟,隨著夜色降臨,他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看樣子十分沒心沒肺。

果不其然,一股風猛地將一直緊閉的門吹開,陶山澤渾身繃緊,握住池寐的手心開始冒汗,可是池寐的手十分冰涼,很像是冷血動物。

果不其然,外面好像傳來絲竹之聲,陶山澤起身用力去拽池寐的手,可他發現,自己拽的只有一隻手而已!從手腕開始斷開,上面還是血淋淋的斷口。若是之前,陶山澤早就驚嚇的彈開,可不知為什麼,此時他十分鎮定的繼續拉著這隻手,之後用力的將他拽下床,隨著他的用力,這隻手逐漸顯現出手臂以及池寐的全貌來。

陶山澤過去搖晃他的身子,可是對方沒有一點反應,「池寐,池寐!」

他身體溫度比之前更冷,陶山澤難以置信的將手指放在他的鼻息之下,已經沒有了呼吸。

「陶山澤,鬆開他,我在這呢。」

陶山澤一愣,隨即攤開左手看著上面靜靜綻放的一朵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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