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3 遠方

上次家政課,竹原就品嘗過夏目做的鰻魚飯，確實如他所說並不是什麼絕世美味，但非常家常，就如同此刻，茶發的少年臉上掛著淡淡的溫暖的笑容,只要和他呆在一起心就會一下子寧靜下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竹原挑了一個被醬汁染成赭色的三角飯糰,米飯油汪透亮,還沒入口就能聞到一股撲鼻的咸香味。他有些驚訝，聞起來似乎很好吃，說不定味道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夏目看了一眼，稍微回憶了一下：「是烤鮭魚餡的。」

「唔，我喜歡這個搭配。」竹原有些期待地咬了一口，發現米飯果真如他想象的非常入味,醬味濃郁卻不過分,裡面拌著的乾貝與海苔末則添上了一分鮮味。

然而，包裹在其中的卻並不是夏目剛剛告訴他的烤鮭魚,而是一顆……浸滿了蜂蜜的甜蜜梅干。雖然有時候甜和咸交織在一起會變成更高一籌的美味，這個飯糰卻顯然並非如此——

老實說,吃起來相當怪。

竹原的表情有一瞬凝滯。

夏目則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笑了起來。

「……」按照自己的習慣嚼夠三十下,直到奇怪的味道充滿整個口腔,竹原才把口中的飯糰咽了下去。

他嘆了口氣，「真是被你騙到了,夏目君原來可不是這樣的。」

夏目靜靜望著他,口氣輕飄飄的：「難道只許竹原君對我撒謊嗎？」

果然是這樣,那天在樹林中被夏目發現自己先前在醫院撒了謊后，他就一直在想對方什麼時候才會來問自己。只是後面夏目就像是忘記了這一出似的，沒有再提過那件事。

原來是等在這裡，為了能出色地騙過他一次，夏目大概還苦練了廚藝，難怪有一陣子他身上總是帶著一股煙火氣。

竹原自知理虧，而且對方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小惡作劇實在是相當可愛，他拿起飯糰，打算承擔自己的錯誤，把夏目特地為自己準備的「陷阱」整個吃掉。

夏目卻抓住了他的手，飛快地奪走了那個飯糰。

他從飯盒重新挑選了一個塞到竹原手裡，板著臉說：「吃這個太便宜你了，這個才是終極『炸彈』。」

竹原的眼中染上了笑意，他毫不猶豫地咬了新飯糰一大口，果然吃到的是貨真價實的烤鮭魚飯糰，就如同他先前所想是非常和諧、美味的搭配。

真是的……也太過溫柔了。

他咽下去：「哎，夏目君也太狠心了，居然做出這麼『難吃』的飯糰來，但是沒關係，我一定會整個吃完的。」

夏目再也綳不住臉上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既然這樣，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竹原君再騙我，我就——」他皺著眉想了想，拿出了平日里威脅貓咪老師的終極手段，虛張聲勢道，「我就把你的頭髮拔光！」

竹原覺得這個威脅是真的頗為可怕，他甚至已經開始覺得頭頂涼颼颼了。

「……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就不要這麼殘忍了吧。」

「看你的表現。」夏目成功放完狠話，也拿起一個飯糰吃起來，為了做這個他可是練習了很久的，不吃就浪費了。

吃飽之後，人就是容易變得懶洋洋的，他們坐在野餐布上，仰頭望著被枝葉分割的天空，都不是非常想動彈。

偶爾有一絲清風掠過，帶來無盡的舒暢，就像是夏日贈予他們的垂憐。

「我其實……」夏目突然開口說道。

他看著竹原，那黑色的眼眸彷彿夜色中的大海，溫柔地收斂天幕上的星，彷彿能夠包容一切。

他改變了主意，轉而問道：「這些天來，竹原君是真的，很開心吧？」

竹原緩緩笑了起來：「是的。」

夏目也勾起了嘴角：「那就好了，竹原君開心的話，我就很開心。」

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

竹原眼中閃過了一絲無奈：「說這種話也太犯規了吧？」

某種意義上，夏目貴志真的是個優秀的直球選手。

休息了一會後，兩個人繼續朝著前方騎。

為了讓竹原能騎得舒服點，夏目特地從社團為他借來了高配的山地自行車，確實騎著很輕鬆，然而他自己的卻沒這麼耐/操，那省吃儉用買下的二手自行車在連續騎了四五個小時之後終於不幸報廢了。

竹原下車，試圖幫他修理一下，只可惜除了讓自己雙手染上一層黑漬外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夏目有點沮喪：「我應該先考慮到這一點的。」

竹原沖洗乾淨手后甩了甩上面殘留的水跡，他似乎並不怎麼將這事放在心上：「我載夏目君去就可以了。」

幸運的是，雖然是山地自行車，但車主自己動手給安了個後座，載個人還是沒問題的，否則大概兩個人就得推著自行車走過去了。

至於回程怎麼辦——總會有方法的。

夏目卻覺得自己更為年長，要竹原載著的話未免有點太不好意思，他咳了一聲：「還是我來載竹原君吧，畢竟我是自行車部的，知道怎麼發力更輕鬆。」

竹原笑了一聲，並沒有反對：「沒想到早上開的玩笑居然真的應驗了，那就拜託夏目君了。」

他在後座上坐下，除了腿掛到地面需要稍微提起一些沒什麼不適應的樣子，自然地問道：「扶著腰可以嗎？」

夏目頓時緊張起來：「可、可以。」

正如夏目自己說的那樣，他畢竟是在社團訓練過一整學期的，發力姿勢非常標準，即便載著竹原也並沒有降低速度，二人朝著越來越近的目的地駛去。

但是騎出去一段時間后，他的速度明顯開始變慢了，本來平緩的呼吸也微微急促了起來，竹原觸摸到的白襯衣下的皮膚好像也在發著燙，這一切都昭顯著對方開始氣力不足了。夏目其實很長一段時間是個很宅的人，和運動系根本搭不上邊，唯一的運動機會就是被各種妖怪追著跑的時候，但那要求他有爆發力而不是足夠持久。

他努力堅持著，但自行車還是變得越來越慢，最後甚至還比不過推著走。

「我們換一段吧。」竹原也不打算再讓他逞強，直接提議道。

夏目也知道自己是無法堅持下去的，他趴在車籠頭那喘了好一會才好意思轉過去面對竹原，畢竟是他主動提出的要載對方，結果現在這樣……啊啊，真是太廢了。

他的臉不知是因為熱還是羞愧，紅了起來。

竹原笑了笑，隨手把他濕漉漉的劉海撩到一旁：「夏目君已經很厲害了，說不定我還沒你堅持的久呢。」

夏目也不是矯情的人，便和竹原交換了位置。

做到後座上的時候，他才突然發現，還是第一次坐在別人自行車後面。

儘管自行車載人會被交警口頭警告，但這麼做的人依舊層出不窮，長輩們想要載著自己的小輩，男生想要在載著自己的女朋友，有時候兩個好朋友也會親親熱熱地擠在同一輛自行車上，嘻嘻哈哈地聊天。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嗎？

陡然放鬆下來之後，疲憊就後知後覺地追趕上了他，夏目初時還能堅持，但竹原騎得實在是非常平穩，再加上習習吹來的微風、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洗衣粉的清香以及斑駁的日光影交織在一起，就彷彿一曲安眠曲，讓他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就一頭扎進了夢鄉。夏目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個印象是自己似乎緩緩倒向了竹原的背。

感受到突然壓過來的另一具軀體的重量，竹原怔了怔。

然後他捏住了剎車，將自行車停在了路中央。

雖然若無其事地騎著車，然後到目的地再把對方叫醒是聽起來很浪漫，但是他更關心一個問題——人在睡著時是控制不了身體的，繼續騎的話，萬一半路上夏目一頭栽到路面上去怎麼辦？

他停在原地，靜靜地讓夏目多休息了一會，才輕輕地叫醒了他。

被叫醒的時候，夏目的眼眸中還帶著迷茫，等到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又陷入了鬱卒。

竹原有些好笑：「那最後一段路，就麻煩夏目君來載我。」

兩個人又交換了一次。

越往前就越是能感覺到空氣的濕潤，他們路過了不知名的荒僻神社、長滿青苔的怪異石像、廢棄許久的火車軌道，一路上沒見到除他們外的任何人，彷彿世界上只剩下兩個人，一直、一直駛向遠方。

遠方，竹原涉很喜歡這個詞。

自行車停了下來。

入目是一條寬大的河，淺淡又清澈的綠色鋪滿整個視野，陽光照得水面金光粼粼，它無聲地緩緩流淌，漾起雨點墜落般的細小波紋。河流截斷了路面，一路疾馳的話稍不注意就可能一頭栽入水中，它看起來是那麼的柔和，卻又帶著緘默無言的深重。

夏目彎腰，撿起一塊小石頭：「竹原，你看。」

他手一揚，將石頭朝著河水上方用力扔過去，微小的破空聲響起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石頭在飛到一半時，彷彿穿過了一層無形的屏障，突然消失不見了。

他重新撿了兩塊石頭，一塊放進竹原手裡，一塊仍是自己拿著，換了個位置又扔了一次，竹原也學著他擲出了手中的石頭。

和上一次一樣，在經過某個點時，石頭便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很奇怪吧？」儘管能夠看到另一半的河面，但石頭也好、飛鳥也好，無論什麼都無法落到那裡，彷彿那裡與他們所處的並不是同一片空間，想要穿越中間那無形屏障的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途中。

再聯繫到這個世界的本質的話——

作為一款遊戲，所有劇情發生地顯然都在名為「愛與夢」的虛構城市內，那是遊戲為攻略者與玩家構建的最盛大的舞台。

那麼或許這裡就到了舞台的邊緣，再往外是「演員」不應該涉足的地帶。

「說不定，這裡就是『世界』的盡頭。」夏目望著竹原，「所以想帶竹原君來看一看。」

哪怕舞台之外還有大片虛妄的觀影區，哪怕「愛與夢」外還有許多沒有構建出的城市，哪怕世界之外也還有廣闊無垠的宇宙，至少此刻他們所站立的地面，就是天之涯，海之角。

即便竹原自己並不在意，夏目依舊希望在這裡的竹原能短暫地忘記他身為「棋子」的身份，在棋盤邊緣小小地休憩一下。

「你好，重新認識一下，我是景文古田高中的夏目貴志。」夏目朝著竹原伸出手來，不是作為A班的轉學生，也不是作為攻略者，現在站在這裡的只是八原的夏目貴志，竹原涉的朋友。

竹原笑了起來，握上了那隻被風吹得有些冰涼的手:「你好，我是川崎一中的五十嵐和彥，現在又叫做竹原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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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到世界盡頭2333我不管，如果夏目還有cg功能，肯定是最美畫面獎！

哈哈有人能猜出他們怎麼回家嗎？我要亂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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