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利刃

早晨六點起床，洗漱完出門晨跑，在街角轉口遇到風雨無阻蹲著與流浪狗玩耍的松川幸，7點43分撞上推著自行車出門的坂田大志，然後停止跑步，沖個冷水澡叼兩片吐司上學，在校門口一眼看到在天台晃蕩的班長北島有裡子。

這世上的人生活是如此的規律，精確到完全是踩著點，就像是座鐘頂上那隻被不可抗力推出來一遍又一遍報時的機械鳥兒，日復一日地循環著。

彷彿沒有任何外力能使他們偏離自己的航道。

發現這一點后，竹原很感興趣，索性花了點時間把班上各人的活動時間和地點都做了詳細的觀察記錄，於是有了昨天給黃瀨的那張座位表。

說起來，由於家庭環境的原因，從幼時起他就一直按照嚴格的作息表生活，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大概有些怪異，經常被朋友吐槽是「苦行僧」，到了這裡后倒是泯然眾人了。

這不是非常的有趣嗎？

但今天多多少少不一樣。

遇見松川幸時，黃瀨涼太在她身邊，兩個人說著什麼，一年了也沒見長大的那隻狗在他倆腳下撒歡；到了校門口，果然天台也不只北島一人，雖然隔的有點遠，但那一頭閃亮的黃毛已經大喇喇昭示了其主人的身份。

哦豁，總覺得，黃瀨涼太想搞事情。這年頭果然長得帥的就是靠不住。竹原嘆息著搖搖頭。

該帥哥上體育課的時候顯得很興奮，和文化課上蔫不拉幾的生物判若兩人。他身邊環繞著一群平均身高沒超過一米六的女生，襯得他仿若一隻慈愛的雞媽。

被環繞著的黃瀨顯得心情很好，事實也如此，早上他出門時，面前出現三個選項，【街口、護城河邊、麵包店】。

根據竹原座位表的提示，他猜到街口刷新的是松川幸，順利地和自己的目標搭上了話，輕輕鬆鬆將松川好感度刷到了25；又在進入校園后選擇了上天台進行晨讀，北島好感度也已經達到20。

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昨天還對他好感度為零的竹原不知不覺已經長了10點。不同於松川和北島是他刻意為之的結果，這10點好感度來的讓他完全摸不著頭腦。

難道說竹原同學終於被我的魅力所打動了？他只能不著調地猜測著。

於是出於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理，在體育老師要求二人分組進行活動的時候，他在又一次彈出來的【松川、北島和竹原】三個選項中選擇了孤零零站在那裡的竹原。

咳咳，倒不是為了攻略啦，只是覺得做人不能總是那麼功利嘛，就當做是那張座位表的謝禮好了。

「吶吶，竹原，我們一組吧！」他很有活力地招呼著竹原。

像是猜到黃瀨的想法似的，竹原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好啊，不過我們組還有一位，去廁所了等下才回來。」

黃瀨沒來之前班級一共28人，他混得再怎麼差也不至於淪落到找不到搭檔，再說了，孤身一人這可是主角設定，怎麼能亂安到路人甲頭上。

這麼看來，多出來的人是黃瀨才對。

猛然意識到這點的黃瀨也不覺得尷尬，非常自然地順坡下：「嘛嘛，那就多謝竹原你收留我啦。」

「不過我的體育很爛，為了避免被拖累，黃瀨君還是提前找好下家吧。」竹原活動著手腳，一絲不苟地做起了熱身運動。

「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差勁嘛。」黃瀨半真半假地抱怨。

「只是在陳述事實，啊，麻煩幫忙壓一下——」竹原彎著腰努力去夠自己的腳尖。

黃瀨順從地把手掌貼在他後背，往前按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剛用了一點力，竹原的腹部就貼上了大腿。

「嗯？柔韌性很不錯啊。」

「以前有練過。」因為臉貼在褲子上，竹原的聲音稍微有點含糊不清。

黃瀨：「感覺男生在這方面不佔什麼優勢呢，我當時可是被搞得很辛苦的說。不過沒辦法啊，畢竟練好的話動作能做得更穩定，也不容易受傷。」

竹原：「嗯。黃瀨君的口吻聽上去很專業哦。」

「沒辦法啊，別看我這樣，也有需要努力的地方呢。」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竹原的原搭檔水木也從廁所回來了，他看了眼黃瀨，皺起眉頭：「他要和我們一起？」

竹原笑了：「不行嗎？畢竟現在是29人，單數就是有點麻煩。」

「也不是，只是感覺有很多女生想和他搭檔吧，眼睛可都注視著這裡呢。」

「哇，酸酸的語氣，水木你仇帥哦。」竹原說著拍了拍黃瀨，玩笑道，「有了黃瀨君的加盟，今天我們可是夢之隊，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啊。」

水木一馬，黃瀨隱蔽地挑了挑眉，他記得這傢伙，昨天剛見面就倒扣自己15點好感度。因為外貌和女生們的追捧，原先世界看不慣他的男生也大有人在，不過當現實化為數據直觀地呈現出來，就顯得格外醜陋呢。

不過沒辦法，這就是帥哥的煩惱吧。

露出自己的招牌閃光笑容，黃瀨不去理會水木不善的視線，只是一把攬住竹原：「既然竹原都這麼說了，我一定會努力表現的！」

正如黃瀨所說，一整節體育課他都肆意揮灑著自己的才能。

女生投在他身上的愛慕目光更加黏稠，包括男生在內大部分人好感度都零零碎碎地漲了不少，照這麼下去他只要每天做自己就能完成任務了嘛，黃瀨自戀兮兮地想到。

不過水木好像看自己更不順眼了，好感度直達-25，對一個初見沒多久的人抱有此等惡意，他的人生還真是有夠無聊的呢。

還是竹原好啊，又給了2點好感度——雖然和其他人比起來還是太少，但怎麼看都比0.5好太多了！黃瀨眯起眼，內心總有種莊稼收成見漲的詭異滿足感。

緊隨而來的，是攤在桌面的社團報名表。

被竹原奉稱為不可招惹對象的文娛委員桑原百合子目光溫柔地注視著黃瀨：「黃瀨同學，有什麼想加入的社團嗎？今天看了你的表現后，很多社團都期待你能加入呢。」

黃瀨……看著她高達55點的好感度冒冷汗，總覺得再任由它增長下去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明明都還沒有可以去接觸過，這麼多好感度到底哪來的啊？

他撩起自己汗津津的劉海，原子筆毫不猶豫地在籃球社下打了個勾。果然還是要打籃球，趁著在這裡的時間多練習練習，回去后說不定能嚇到小青峰他們。

想到自己的隊友們，黃瀨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桑原百合子好感度5】

系統毫無感情的聲音在耳畔炸響，黃瀨不由地抖了抖，真的要遭。

桑原百合子還不願走：「黃瀨君喜歡籃球？」

「算是吧。」

「沒記錯的話下個月有校籃球賽，真希望黃瀨君也能上場。」

「謝謝，能上場當然最好啦~」黃瀨一路附和著打哈哈，總算送走了這尊大神。

他鬆了口氣，胳膊肘捅了捅竹原：「所以說，桑原的可怕之處到底是什麼啊？為什麼座位表上會寫著不可招惹呢？」

竹原卻一副不打算細說的樣子：「總之，過來人的意見就好好地聽一下吧。嗯……背後說女孩子閑話，總是不太好的嘛。」

「就告訴我吧！」黃瀨一臉超想知道，任誰也無法拒絕他充滿期待的雙眼。

看他這樣，竹原沉吟了一下：「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

他稍微壓低了聲音，將嘴唇貼近黃瀨的耳朵：「其實桑原以前很喜歡一個老師。」

「然後？」被一股莫名的氣氛所感染，黃瀨也不由自主跟著放輕了聲線。

「然後那個老師就不見了，突然地消失了。」

「難道說和桑原有關係？」黃瀨瞪大了眼，腦子裡閃過許多猜測。

竹原坐正了身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有這麼說嗎？」

「那、那這件事是用來說明？」

「咳咳，其實是為了增添不祥感啦。主要是，黃瀨君沒聽過『粉毛切開都是黑』嗎？所以當然能避開就避開比較好吧。」竹原一臉正經，彷彿他說的是什麼不容褻瀆的人生信條。

一心期待個大新聞的黃瀨：我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他一瞬間替自己的經理桃井五月委屈了一下。

像是想到了什麼，竹原露出一個略帶揶揄的笑容，「其實我之前是以為黃瀨君喜歡班長的，今天早上也看到黃瀨君在和松川搭訕……但沒想到，黃瀨君最關心的是桑原啊。」

黃瀨涼太感覺血一下子湧上腦海了。

實際上，雖然外表和言行都看起來不怎麼可靠的樣子，但在對待女生方面，黃瀨從來都不是一個輕浮的人。

毫不誇張的說，在現實世界里，給他送情書的女生排起隊來能繞校園一圈，就算他想同時交往很多女朋友說不定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但他從來沒有因此而感到竊喜，反而覺得有點麻煩。

結果到這裡之後，為了完成任務，只好左撩撩右撩撩忙活得像只不斷開屏的孔雀，結果還被這麼指出來了，總感覺有點恥。

在腦海中默念了三遍「這只是個遊戲，你對面只是個NPC」后，黃瀨清了清嗓子，為自己辯解道：「其實……」

結果沒等他說完，竹原先笑出了聲來。

他曲起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抱歉，錯怪你了。會因為這樣的問題就臉紅，黃瀨君其實很純情嘛。」

【竹原涉好感度0.5】

黃瀨覺得他有一段時間不想和竹原講話。

竹原倒不在意他的想法。

他繼續著自己被打斷之前的筆記。

時間過得真快，算一算他已經來到這個世界一年了。

這一年他是如何過的呢？

無非是掙扎和記錄。

他記錄一切不同尋常，記錄一切周而復始，彷彿能從中找到掙脫的線索。

這個世界，像一座巨大的牢籠。

他有預感，自己正在接近真相。

而黃瀨，這個突如其來的轉學生，好好使用的話，興許會成為破開束縛他現狀的一把利刃。

真期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