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L

和利維坦告別之後，路西菲爾飛向地獄。

也不知貝利亞用了什麼手段，能令自己的公告在短時間內在地獄里散播開來。不過，路西菲爾觀察到這條消息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他就放心了。接下來就要看地獄方面惡魔會作何反應了。

為了驗收貝利亞的成果，路西菲爾特地選了第一獄的一座城池降落，行走於其中。

在這期間他還經過了一座自由市場。市場里聚集著地獄或煉獄的各種生靈，賣的東西也是奇形怪狀的。路西菲爾還是第一次參觀惡魔的集市，所以就特地放慢腳步，慢慢行走過去。

「嘿，給你瞧瞧，這可是我千辛萬苦尋到的混沌的遺產——極光鎧甲！」

賣家的噱頭很足，不論是「混沌的遺產」還是「極光鎧甲」，都足以引人注目：路西菲爾也因此停下腳步，回身看去。

喊話的是一個侏儒，侏儒是黑暗精靈的分支，以擅長鑄造而聞名。這個侏儒指著面前的透著銀色光輝的鎧甲，眉飛色舞地說道：「這可是獨一無二的，整個地獄都尋不到第二個了！」

「真，真的嗎？」看中這件鎧甲的是一個小惡魔，他的個頭也就比買東西的侏儒高那麼一點，腦袋卻出奇的大；他穿著一套洗得發白的帆布工作服，背後還背著一個挺大的背包。

這會兒小惡魔正專註地盯著這件銀色鎧甲，眼中透露出渴望的意思。也許是侏儒開得價格太高，又或是其它什麼原因，小惡魔一直猶豫不決。

「那當然是真的，你看這件鎧甲上的靈光，還有這輕盈的質感，就是我們也做不到這個程度！」侏儒賣命地推銷，再多努力一些，他就能把這件鎧甲推銷出去了。

「可是……你說它是極光鎧甲，那它的『極光』在哪兒呢？」這小惡魔還是有些見識的，但他沒有見過真貨，也不知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對的。

（不錯嘛。）路西菲爾在一旁暗中觀察著小惡魔，對他生出了幾分讚賞之意。

「哎呀，混沌的國土都覆滅了多少年了？光的時代都落幕了，極光什麼的早就散了，能留下這個東西就很不錯了。」侏儒沒想到小惡魔會質疑，只能隨口瞎掰了幾句，好把這個問題給敷衍過去。

「你這麼了解混沌的歷史，那你怎麼會分不清『極光鎧甲』和『月光鎧甲』的區別呢？」路西菲爾故意出聲問道。

「？！」侏儒驟然聞言，嚇了一跳，他抬頭看到身形高大俊美的路西菲爾，一時間驚得忘了言語。

「你別被騙了，沒有『極光』的鎧甲就是一堆破銅爛鐵，沒有一點價值。」路西菲爾沒把侏儒的反應放在眼裡，對小惡魔說道。

「啊，這真的不是真貨！我想得一點也沒錯！」小惡魔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誒，你怎麼能……？！」眼見煮熟的鴨子飛了，侏儒自然是無比憤慨。

「你在以次充好的時候，怎麼就不怕遇到行家呢？」路西菲爾一本正經地反問回去。

「……我？！」侏儒啞口無言。想來先前，他也用了同樣的伎倆騙了不少倒霉蛋，而且從未被識破。

「下次你還是不要找這傢伙買東西了，滿嘴跑馬的，一點生意人的信用都沒有。」路西菲爾拍了拍小惡魔的肩膀，風輕雲淡地轉身離開。

路西菲爾離開得瀟洒，就沒有注意到身後小惡魔若有所思的眼神。

孟菲斯位於勒忒河流域，跨越第四獄和第五獄，領地與索多瑪與底比斯接壤，是一座被曼珠沙華環繞的浪漫城池。

路西菲爾饒有興緻地看著城內栽種的花木，想著阿斯莫德應該也是個頗具情調的惡魔，這一點在惡魔里還是挺少見的。

當然，他還不知道阿斯莫德是一個以魅力和誘惑力見長的惡魔，擅長用美貌和甜言蜜語把純潔的天使們引入墮落的深淵。

穿過漫長的街道，路西菲爾來到領主城堡的門前，對城堡的衛兵說道：「我叫路西菲爾，有事想見一見阿斯莫德大人。」

作為孟菲斯領域的領主，阿斯莫德自然是收到了來自天國的通知。在看完了裡面的內容之後，他不知道其他領主的惡魔是怎麼想的，但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想法的。

他已經聽說了在逾越節聖典上路西菲爾斬落桑楊沙一片羽翼的事情，而且這些時日他也多多少少收集了很多關於這位天國副君的情報。他敏感地意識到這一次的和平簽約可能就是一個信號——一個讓地獄權力更迭，甚至改朝換代的信號。

他看著桌上的通知，通知尾端的署名正是路西菲爾。他覺得比起加入地獄的這一群烏合之眾，還不如選擇更強悍的聯盟者聯盟。

阿斯莫德想到了之前在黑月城賭場里遇到的那位幸運兒，雖然他當時否定了自己的身份，不過現在想來，他就是天國新上任的副君了。

「大人，門外有一位訪客想要拜見您。」阿斯莫德正思索著，門外傳來侍從的彙報，「那位訪客稱自己是路西菲爾，還讓我把這件信物交給你看——」

侍從盡職地彙報著，同時他把東西放在阿斯莫德面前：一個金色的籌碼，是黑月城賭場里用的。

「快請進來。」阿斯莫德沒想到路西菲爾會不請自來，但既然他來了，為何自己不去會一會他呢？

「是。」侍從沒想到阿斯莫德會展露出如此慎重的態度，忠實地去完成領主的命令。

「沒想到領主大人會親自接見我，我還以為我會吃一臉閉門羹呢。」路西菲爾臉上帶著些許淡然的笑意。

「天國的副君大駕光臨，我怎麼也得好好招待才是。」阿斯莫德不敢怠慢。在看到路西菲爾美得發光的面容，他的心中生出一種被俘獲的感覺。

「領主大人客氣。」路西菲爾在阿斯莫德的引領下，坐在了會客室的沙發上，很快就有惡魔侍者為其端上了酒飲，「我今天冒昧來此，也是有一點小小的請求想要向領主大人訴說，不知您可否聽我一敘？」

「洗耳恭聽。」阿斯莫德本以為對方會說一堆長篇大論，沒想到這位副君似乎沒有天使的這些毛病。

「淘金天使團被底比斯方面劫持的事，想必大人你已經聽說了——」路西菲爾道出自己的意思，目光注視著眼前的惡魔領主，觀察著對方的表情，「我的計劃是，在簽約儀式的同一天，派人去營救天使團的成員，希望在這一天，你能借道給我的屬下，讓他們抄個近道。」

「哦，這聽起來倒是很簡單。」阿斯莫德不置可否，「但這實在是一件危險的事，不管是對殿下您還是對我。」

「大人未免對自己太不自信了一些。」路西菲爾笑了笑，說道：「怎麼說這裡都是惡魔更有優勢的領地，大人何必如此忌憚呢？」

「哦，我也不會讓你白白讓道的。」路西菲爾想起了什麼，「如果這一次你肯幫忙，將來你的好處一定不會少的。」

「比如說？」阿斯莫德一挑眉，頗有幾分期待地問道。

「比如說，黑礦山的開採權，就只屬於領主大人您的了。」路西菲爾拿起面前的酒杯，杯中深紅的酒液輕輕晃動，「將來，您和天國的貿易，也能得到更多優惠。」

「黑礦山？」阿斯莫德狐疑地看著對方，他確實很想得到黑礦山的獨家開採權，但其他領主亦是對這座礦山虎視眈眈。如此誘人的條件，不免讓他有些心動，但他還是不敢輕易置信：「我要如何才能信任殿下？況且，殿下在天國恐怕鞭長莫及。」

「我說到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而大人您要做的，就是給我多一些信任。」路西菲爾自信洋溢地說道：「相信我，將來您的好處只多不少。」

「……」阿斯莫德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他的目光一直在手中的酒杯和路西菲爾的面容之間徘徊。

路西菲爾也不急著讓對方表態，靜靜地等候著結果。

「好，但我需要簽訂協約。」阿斯莫德說道。

「行，那就靈魂協約，如何？」路西菲爾對此並不意外。

「？！」阿斯莫德聞言一驚，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就這麼狠。

簽訂靈魂協約，就意味著簽約時以血為媒向地獄的誓約之河①發起誓約，雙方把靈魂繫於一份協約上。如此，簽約的任何一方都需要遵守協約上的條款，一旦違背必定會受到誓約之河的反噬，失去所有的力量。

「你一點都不怕的嗎？」阿斯莫德不得不多問一句。

「我很害怕，那就不簽了？」路西菲爾反問道。

「……」阿斯莫德深吸了一口氣。比起對方，自己真是差了一大截。

「來人。」阿斯莫德喊來了侍從，「準備紙筆，我要和這位殿下籤約。」

雙方在討論以及確認協約上的條款沒有異議之後，雙方各自割出了手腕上的鮮血，滴落在協約的紙張上。奇妙的是，血液在觸到紙面的瞬間，就自動化成了主人的名字。自此，協約正式生效。

「合作愉快。」阿斯莫德這才有些放心，他往酒杯里斟上酒，朝著路西菲爾敬上。

「還請大人靜候佳音。」路西菲爾也拿起酒杯，敬禮之後把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

路西菲爾：跟著我混有肉吃。

——分割線——

①誓約之河：Styx，憤怒之河，守誓之河，希臘神話中神明若是渡過那條河會失去神性，同時凡以它的名義所發的事就不能取消，所以常被神用來作為發誓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