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
寫下訓夫記第一則之後,林雲初便美美的睡下了,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第二日清晨。
林雲初早早起身,收拾了一番,用過早飯,便按照原計劃召集瞭望春院中的一眾奴僕。
召集奴僕的原因有二,一來是想讓院中奴僕認識一下她這新來的女主人,也順便立個威信;二來嘛,自然想通過奴僕去了解更多關於江澈的信息,此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知己知彼」一直是林雲初是做生意所信奉的一條原則。只有掌握了自己和對方的最基本的信息,才能進一步找到彼此的優劣勢,然後進一步切磋、談判,做成生意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
林雲初在主座上緩緩坐下,看了底下一眾奴僕一眼,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喝著茶,十分悠閑,彷彿她眼前並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些花草。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大少奶奶,我說你是什麼意思,叫我們來,又不說話,讓我們看你表演喝茶嗎?」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做了出頭鳥兒。
不湊巧得很,林雲初還就喜歡打一打出頭鳥。沉不住氣的嘛,總得要吃一些苦頭的。
見此情景,秋果會意,開口問道,「說話者何人?報上名來。」
「我是從小伺候公子的丫鬟,蘭兒!」蘭兒朗聲答道,尖尖的下巴一仰,十分驕傲。
林雲初見狀,差點忍不住噴茶,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做丫鬟,做到如此傲慢的人。如此境界,也算是難得。
「蘭兒,是吧從今天起,你便到廚房幫忙吧。」林雲初決定殺一殺這隻出頭鳥的銳氣。
聞言,蘭兒不可思議道,「你、你竟然要趕我到廚房?!廚房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我是不會去的,公子也是絕對不願意讓我去的。」
「哦,那你可能忘記了一點」,秋果毫不客氣的補刀,「如今,不僅你們大少爺是這望春院的主人,我們小姐也是,我們小姐發話讓你去,你就得去!」
蘭兒是個膽大的,也是個敢說話的,「主人?一個卑賤商賈家小姐而已,公子都不願意承認的妻子,若我們聽從了你的安排,公子回來了怪罪了可怎麼辦大家說是不是?」
蘭兒仗著從小伺候江澈,向來跋扈慣了,望春院的人也多厭惡她。本想著,公子娶了少夫人來之後,少夫人可以治一治她。
但昨晚洞房花燭夜,大家都知道公子撇下新少夫人去找花娘,新夫人不哭不鬧,甚至沒有任何動靜,下人們實在不知道新少夫人到底是什麼脾氣,因此此刻面對蘭兒的問話,大家只好繼續沉默不語,沒有人應和。
林雲初有幾分佩服這個丫鬟的膽量了,「既然不願去廚房,又是公子的丫鬟,那可難了……那這樣吧,聽說你們公子愛馬,聽說養了不少,可有此事?」
「回少夫人的話,確有此事」人群中一不惑年紀大的男子說了話,「少爺的愛馬如今已有不下二十匹,都養在郊外江家馬場。」
「嗯,該怎麼稱呼你?」
「回少夫人的話,老奴馮通,是專門為公子養馬的。」
「好,既然如此,通叔,你安排蘭兒姑娘這兩月去郊外刷馬廄吧。」林雲初語氣淡然,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但蘭兒卻慌了,馮通也慌了。
蘭兒害怕林雲初真的把她送去郊外刷馬廄,她是斷然不會遠離心心念念的大公子的。
而馮通自然也怕但風險,蘭兒雖說是跋扈張揚了一些,但畢竟是知府大人與夫人親自為大公子挑的貼身丫頭,讓她去刷馬廄,是不是得請示一下夫人?
「不行,我絕對不會去刷馬廄!」蘭兒看了一眼認真的林雲初,突然就害怕了,「我、我的手是為公子鋪紙研磨的,刷馬廄那等粗活我怎會做!」
林雲初面色如常,不帶情緒,她倒是不知道,一向不學無術的江大公子,竟然會有鋪紙研磨的丫環,出去誰信啊,「去廚房或者刷馬廄,二者只能選其一,趁我還給你選擇機會的時候,趕緊選擇……」
「廚房,廚房,我願意去廚房!」蘭兒咬牙,去廚房至少還能待在府里,等公子回來一定會為她做主的。
「很好,早這樣多好!」林雲初溫和一笑,從坐位上站了起來,對眾人道,
「今日召集大家前來,只是想認識一下大家,也順道了解一下大家的職責,以方便為之後的一些獎罰收集些依據。
我雖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都不熟悉,但你們千萬別欺負我是新來的,因為,我慢慢熟悉起來的,總有一天會記得你。
方才,蘭兒姑娘也說了,我是個商賈之女。但是,你們需得明白商人是重利的,你們損害了我的利,無論是什麼形式的利,我都不會忘記,總會找機會讓你們還回來;
同時,我們商人也是重信義和守約的,若有人違背,定然也不會輕饒;士農工商,也皆有各自的規矩,但規矩向來的相通的,比如做人基本的忠、孝、禮、義、信,大家都是該有的,想必大家也都明白這一道理。
今日我就把話說明白了,我林雲初的確是一個商賈之女,同時也是一個商人。無論你們服氣也好,不服氣也好,我如今也是這江府的大少奶奶,公公婆婆都會給我基本尊重,你們作為下人卻膽敢對我喝三喝四,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像蘭兒姑娘這種的,我見得多了。
若換作以往,我會直接派人將之發賣到妓館花樓,從來不管你是誰家的夫人小姐或是丫頭。今日,若不是看在我是第一次召集大家的份兒上,蘭兒姑娘此刻早就不在這裡了。」
頓了一頓,林雲初又淡淡問道,「我說的,大家可都明白?」
「明白了,謹遵少夫人教誨!」
不怒自威,林雲初緩緩出口的一段話,一眾丫鬟奴僕沒有人敢再造次,就連之前那些打算看戲的府中老人都不敢小看林雲初了。
蘭兒倒是個不怕的,此刻也只是恨恨的擰著帕子,但也不敢言語了。
「當然,」林雲初繼續開口,「我畢竟年紀小,雖然婆婆信任,將府中事由都交與了我,但卻還要多多倚仗各位,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重要的,你們的活兒也都是缺一不可的。
只要你們做得好,獎賞自然也少不了。至於現在嘛,你們先做好原本的活兒,但之後不合適的地方,我是一定要改的。」
「敢問少夫人可否先告知我們,將做哪些方面的改動,我等也好早些做準備。」一位老婦人突然發問,明顯帶著一些擔憂。
林雲初對那婦人溫和的微笑,說道,「問得好,這位老媽媽一看就是有經驗的。改變哪些方面這麼說吧,我打算把整個望春院做一些翻新和精緻設計。」
「啊……」
「這是公子的院子啊,他親自找人設計建成的……」
「老爺和夫人怎麼同意她這般做,就算老爺夫人同意,公子也絕對不同意……」
「這新少夫人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眾人嘩然,早就林雲初的意料之中,但她卻不著急解釋。
人總是這樣,一些東西習慣了,就不想它發生改變,哪怕這些習慣是不好的,甚至是錯誤的。他們習慣了這樣的望春院,便自動排斥望春院的改動。
「少夫人,恕梅兒多嘴問一句,若府中大變動,定得花上一大筆錢,老爺為官清廉,江府之中向來也節儉,如此鋪張浪費怕是不妥」
林雲初看了一眼說話的丫頭,真心覺得此姑娘談吐不俗,一問才知道原來她就是江澈另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鬟,梅兒。
林雲初在心裡嘆了口氣,看看吶,同樣是公子的丫鬟,差別怎就如此大呢?梅兒如此懂事、知進退,就蘭兒那個丫頭愚蠢到拿雞毛當令箭,狐假虎威?
「梅兒姑娘放心,大家也放心,錢自然是我出,我林雲初最不缺的,就是錢!」
此話一出,眾人再次喧嘩了起來,林家果然有錢啊,跟著這樣的少夫人也好,賞錢一定不會少……
一眾丫鬟奴僕再度七嘴八舌的讚歎,林雲初淡然的聽著,心裡只覺得好笑,江澈院里的人未免太沒見識了,而且下人也多是不知規矩的。
當然,這不怪他們,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江澈那般主人,下人們自然也只能深受其害,嘖!
當江澈院里的人正準備向林雲初倒戈之際,江澈卻在春風苑睡得正香。
哦,不,確切的說應該是醉得正沉。
春風苑是業州如今最紅最火的青樓。
春風苑紅火到什麼程度呢?世人都說業州有三美,一美是業州的山水風光;二美為業州上好的綾羅綢緞;三美便屬業州的姑娘了,而業州最美的姑娘,都在春風苑!
原本,春風苑的生意沒有現在這麼火,但自從一年前春風苑的嫣紅姑娘奪了花魁之後,春風苑的生意便一直沒有蕭條過。
嫣紅姑娘奪魁的那晚,業州城許多人都記憶猶新。
那一晚,嫣紅姑娘一支水袖舞,不知使得多少兒郎從此魂牽夢繞;那一晚,業州多少兒郎願為嫣紅姑娘一擲千金,只為博佳人一笑;那一晚,伊人一笑,使得天邊明月都黯然失色……
總而言之,嫣紅姑娘便是那春風苑最美的姑娘,業州男兒多為她瘋狂,都想為她贖身。
但嫣紅姑娘卻都一一拒絕,姑娘說,「嫣紅並非宜室宜家之人,也不求做那宜室宜家之人。」
就在少年們失望之際,嫣紅姑娘卻給了他們更沉痛的一擊——因為嫣紅奪魁的第二天,業州知府家風流倜儻的大公子江澈成了嫣紅姑娘的座上賓。
眾人疑惑不解,問究竟因何緣由,嫣紅姑娘卻也只說,「若那人為江公子,那未嘗不可。」
從此,江澈與嫣紅姑娘郎情妾意的故事,變成了各種版本的話本流傳大街小巷。
「江公子,都快午時,該起了,嫣紅為你熬了醒酒湯。」
春風苑最高閣樓的內,端著碗說話的女子正是嫣紅,嫣紅此刻一身紅色衣裙,配著些黑絲帶配飾,魅惑卻不失風雅,優雅卻不失靈氣,怎一個美字了得!
「嫣紅?你怎麼來了…….」江澈含糊不清的問話,一看就是醉得不清,「固子,固子呢?那小子死哪裡去了……讓他給你倒杯茶吧。」
固子莫名被點名,無辜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尷尬道,「公子可能以為自己現在在別院呢,嫣紅姑娘你別見笑啊……」
嫣紅早已見怪不怪了,「無妨,只是酒多傷身,幾位公子如此喝,總歸不好。」
嫣紅看了一眼江澈,又看了一眼躺在江澈身旁的同樣睡得七外八斜的劉今和王元寶,無奈搖搖頭,「固子,我再吩咐人端些醒酒湯來,你一會兒伺候公子們喝下吧。」
「那就有勞嫣紅姑娘了。」
嫣紅一走,固子暗暗鬆了口氣,也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個嫣紅姑娘有些怪怪的,但怪在哪裡,他自己又說不上來。
「發什麼愣呢?」
固子被江澈冷不防的聲音嚇了一跳,「啊?公子,你總算醒了,謝天謝地!」
「嗯,我餓了,趕緊給本公子弄些吃的來」,江澈說完,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好久不曾用飯了。
對了,他昨日還成了親來著,不過,怎麼感覺是很久遠之前的事了呢?管它呢,反正成不成親,都不關他的事,他照樣過他的逍遙日子。
「醒醒,喂,醒醒」,江澈拍打著身旁熟睡的兩人,「你倆要是沒死,就趕緊給我起來!」
「我說江澈,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劉今成功被吵醒,起床氣十足,「擾人清夢,不得好死!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有病,昨夜好好的洞房花燭夜,你不好好陪著新娘子,卻巴巴的跑來破壞我的好事!」
劉今的話,明顯刺激到了江澈,「我說過,你們永遠也不要打嫣紅的主意!昨天的事,最好沒有下次,否則兄弟沒得做!」
「江澈,你未免太貪心了你霸著扶琴姑娘就算了,可是這嫣紅姑娘跟了你一年了,你既然碰也不碰她,為何不成全了我,莫非……你是有什麼隱疾」
「你才有隱疾,你全家都有隱疾!」江澈忽就怒了。
「公子息怒,劉公子息怒」,固子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兩個公子吵起來,但依舊覺得頭疼,「來來來,先喝醒酒湯吧,嫣紅姑娘特地吩咐人做的……」
「唉,昨夜有酒昨夜醉,醒來爭做石榴裙下鬼,二位兄台好興緻啊……」
「你閉嘴!」
江澈、劉今異口同聲,話猶未盡的王元寶嚇了一大跳,連忙滾到一旁,「我,我只是有感而發罷了……沒有別的意思,沒有別的意思……」
江澈與劉今又同時冷哼一聲。
王元寶早從床上滾到杯盤狼藉的的桌案旁,一不小心,滿地的酒罈子全部被他喚醒一般,開始四面八方滾散。
王元寶終於也忍不住罵了一聲娘,「唉,萬萬沒想到,大好時光竟會陪你倆宿醉,我王元寶一世英名都被你們敗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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