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1 章 Page154·第十交響樂·引子

星曆882年11月7日。

奧洛娃星省。

尼古莉亞宮宮殿群外圍。

皇家劇院。

夏梵特·費爾德巴赫的第十交響樂第一次正式演出所在地。

選在11月7日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完全是因為樂隊終於練習得差不多了，而夏梵特·費爾德巴赫也確實是年紀太大。儘管現在看起來是健康的，但是誰都不知道第二天他身上會不會發生什麼——這樣無聲的催促也讓樂隊成員們沒有在今天進行正式演出的異議。

畢竟對於尼古莉亞宮服務於皇室的樂隊來說，現在這沒有邀請什麼大貴族，只有音樂界人士聽著夏梵特·費爾德巴赫大師的名號過來的演出實在寒酸局促。

他們沒有足夠尊貴的身份，只有用來賞析古典樂的耳朵。甚至裡面還有些柴可夫斯基學院的學生來湊數——或者也不算是湊數，畢竟演奏會的主人並沒有限定來人的地位職業。或者他更希望由越來越多不同的人來聽才算是好的。

一切藝術都起源於人們的喜愛，所以越多人來聽，才有越多被理解和傳播的可能。

我的新作品也是——正是要人生經歷足夠豐富的人來聽，才能告訴我缺陷在什麼地方。

樂隊的人們被這句話所說服。而此刻皇家劇院的座位已經坐滿，燈光熄滅，指揮者和著一聲嘟嘟克笛的聲音揮下指揮棒。

而奧黛莉亞·費爾德巴赫倒沒有出現在皇家劇院。

星曆882年11月7日。

奧洛娃星省。

某個企業+學校圈。

奧黛莉亞正在她最近幾年加入的奧洛娃社會工作者中，試圖拯救些什麼。

奧洛娃是從通信徹底失效之後三個小時后才開始進入混亂的。

這時間不算長，甚至不夠忙碌準備的皇家劇院意識到外面有什麼不對。

這時間也不算短，至少足夠原本就對現狀有所不滿的人們邁出試探的腳步。

斷絕通信確實斷絕了星球上絕大部分人看到尼古莉亞宮火光的時候會出現的大型騷亂，但是小型騷動也隨著通信的斷絕，憲兵組織無法及時進行支援而出現了。

畢竟奧洛娃不是華夏的北京，在絕大部分國家中，首都的穩定也是一個相對的情況而不是絕對的事實。更何況，現在也不是什麼……平靜的一般時期。

人們似乎是確信在通信斷絕的時候無法引來駐紮在奧洛娃的星內艦隊一般，在瘋狂地試圖掠奪或者逃走。而在通往星港的太空電梯確認也因為通信消失事件無法正常運作，甚至在強行啟動后不知道是哪個數據被調整出問題和一個小型星港對撞之後，甚至沒辦法猜到混亂的人潮會向什麼方向前進。

可能是城市之外，也可能是各個大貴族的私地。

奧洛娃畸形結構造成沒有多少社會工作者，也沒有多少穩定社會環境的基金會，在人員有限的情況下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引導被傷害的人員逃跑，聯繫醫院，以及試試能不能用防衛型電擊裝置制止一部分搶劫行動。

——但做些什麼總是有意義的。

一腳油門帶著剛帶上浮空車的幾個孩子從混亂人潮中離開的奧黛莉亞把車開得橫衝直撞，用完全不顧及周圍建築物的方式直接把人送到空曠而且不好翻進去的輔控部分體育場，在把孩子放到這地方順帶著幫他們一人買了張票好不讓那些沒了人工智慧即時調控的智障機器人把他們趕出去之後，趴在操作台上沉默了好一會兒。

大概是十幾分鐘的好一會兒。

然後因為髮網固定頭髮不太方便就乾脆自己一剪子剪了的詞作家小姐就奔回了自己應該去工作的方向。

浮空車內的廣播則是這片區域內志願者們艱難用短波無線電這種娛樂產品搞出來的統一廣播——因為這玩意兒確實不適合現在的星際時代，只能是大家一對一彙報遇到的新情況然後廣播再統一發送。而因為各種各樣的電磁干擾，也不知道最後是總台那邊人拚命吼叫的聲音大，還是那撕拉撕拉的各種雜音來得清晰。

現在奧黛莉亞一邊開車一邊聽，也只能聽到什麼關於最後防線被突破是謠言，看天空上只有之前那個小型星港因為意外損毀大家不要當真儘力對外宣傳之類的話。具體的路線什麼的反而全部被電磁波的雜音掩埋。

詞作家小姐只能皺著眉毛自己用眼睛看，幸好社工們給志願者準備的浮空車別的不說，耐撞耐用能上最高層倒是真的。

上了浮空車能到達的最高層——現在也不用管什麼車牌和身份地位了，引擎和穩定裝置能上來就上來——自己用肉眼和輔助工具來看下面哪裡出現了火光或者不斷地激光槍光束反而是更容易的事情。

接著就是直接衝過去！

已經徹底把開車風格修改為了留利克帝國風格的奧黛莉亞又是一腳油門，仗著這車的耐用耐撞直接走非路線空間，破壞了一路建築物的玻璃和外牆，沖向了下一個她選擇要去的地方。

——爺爺那裡有憲兵和衛隊在，但不知道小英傑他們現在安全嗎……

星曆882年11月7日。

奧洛娃星省。

華夏大使館。

華夏大使館倒是處於一種微妙的「或許平靜」之中。

在通信斷絕的開始，華夏大使館立刻展開了力場防禦——或者是認為自己排除名單當前等級為曾奕星的二級武官帶著帝國阿德爾勛爵的綁定嚮導前往沃羅涅日基地的事情被發現，而達成交易的尼古莉亞宮第一事務女官沒有讓事情完全平息——而在後面意識到這不是事情暴露自己捲入帝國這邊簡單粗暴直白的政治漩渦，而是留共大概真的帶人打進來試圖擒賊先擒王的時候，□□已經難以控制了。

是在通信斷絕的情況下製造的難以控制。

通信斷絕讓本來當下就沒有多少安全感的帝國首都居民們陷入了恐懼，而看情況估計尼古莉亞宮是自顧不暇，甚至沒辦法開出星內駐紮的北海艦隊用星內巡航來鎮壓下方的不安定。

那麼，當然的。

在這種混亂情況下，大使館的武官們分出了相當一部分前往奧洛娃各地，開始試圖收攏並保護駐留華人。

同時，也是當然地，陳家父子被留在了大使館內，看守著大使館的文書和伺服器，沒有到外面和人能存在接觸的位置去。

已經算是少年人的陳容聲安安靜靜地和陳霄並肩坐在兩個機位上，開始不斷按照大使館現在的要求調出數據，安排床位，計算物資消耗——這東西不算複雜，對於教育都沒有斷層的父子倆都是。

因為光腦外設的變革，現在各種輸入調出都無聲無息。在某個時刻陳霄神志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曾經和妻子一起工作的時刻。

也是一樣的，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每個人做著自己的事情。

現在也是這樣的。

家人並肩坐在一起，做著被分配給自己的事情。因為外設的原因，安靜極了，只能聽到彼此證明還活著的呼吸聲。

陳霄不斷錄入通過內網傳來的數據和備註的手指停下了一瞬間，在陳容聲意識到父親的不對看過來之前又恢復了正常工作的態度。

只是一瞬間的停頓。

也只是一瞬間浮現在男人臉上的悵然微笑。

在這裡存在的，依舊是只有兩個不能露面以保證安全的人，和他們平靜的呼吸聲。

——————

在皇家劇院，出現的就不止是呼吸聲了。

為皇帝提供享受的樂隊當然不可能沒有某種樂器使用者的配備，為皇帝可能的好奇心準備完全才是皇室供應者的宗旨，所以夏梵特·費爾德巴赫的交響樂也大膽使用了這些平時交響樂團根本不會用的樂器。

在音樂大師的操作下，這些樂器融洽地出現在總體的樂聲中，作為時不時出現的有些點綴，和人聲一般富有情感地將創作者想要表達的感情更加直接地傳遞出來。

兩條主題旋律交相纏繞，有一條旋律就是那麼頑固地在第一樂章不斷重新站起，不斷堅持歌唱。

人們小聲談論這是不是大師對自己過去的回憶，然後為這表達這旋律的和弦、復調、變奏進行讚美。

讚美它如此純凈天真，甚至需要使用鋼片琴來表達那星光一般的透明。

而在第一主題和第二主題之外，有散碎的和弦正不斷作為背景浮現。

如火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