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中午餐廳是最忙的時候,經過三個月的學習,宋體現在已經能幫譚叔叔做些簡單的菜了,不過大多數還是在擺盤,法式料理擺盤的藝術博大精深,不是一時就能學完的。
這天中午很忙,譚叔叔做好之後她就乖乖的擺盤,看傳菜生忙不過來就自己送到傳菜口。
「依依,蔬菜湯好了,你幫忙送到傳菜口。」譚林有點忙不過來,盯著眼前的料理對宋體說。
「好。」宋體乖乖應道。
「慢點,小心燙。」譚林關切的囑咐。
宋體笑了笑,小心的端起盛在瓷白器皿中的蔬菜湯,快速的步伐不失謹慎,然而在她剛走兩步,卻被背後的人狠狠撞到!
「砰!!」
滾燙的湯汁濺到她的手背,瓷白的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瞬間,嘈雜的廚房安靜極了。
譚林最快反應過來,連忙走到宋體身邊詢問:「燙到沒有?」
「沒事吧宋宋?!」小周也緊張的湊過來。
「對不起宋宋!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後面!」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宋體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彷彿沒有痛覺似的,面無表情望著趙佩「真誠焦急」的解釋……
呵,恰巧沒有錯過他眼眸深處那得逞的笑。
譚林目光掃過她的手,眉頭不自覺的緊皺,立刻抓起宋體的手在自來水下沖著,白皙的手背已經燙紅了一片。
「小周重新做一份蔬菜湯,告訴客人再耐心等會兒,讓領班送瓶酒過去。」譚林目光專註在宋體的手上,並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工作。
「好。」小周心疼的看了一眼宋體的手,快速的轉身去忙別的工作。
大家都陸陸續續的繼續工作,沒有人把趙佩的道歉放在心上,這種事在廚房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相比較趙佩不疼不癢的道歉,大家更願意相信是宋體的莽撞。
「譚叔,對不起。」
冰涼的冷水沖在皮膚上,燙傷的疼痛感稍稍有所緩解,宋體不想解釋,湯是她灑的這是事實,明明努力避免不要給譚叔叔添麻煩,沒想到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錢廚,麻煩你照看一下,」譚林對背後的廚師客氣的吩咐,然後脫下身上的圍裙拉起宋體,「走,我們去醫院。」
「不用不用,藥膏擦擦就好了。」宋體連忙甩開手臂,本來就很忙了,譚叔叔離開錢廚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宋宋快去吧,我看燙的不輕,女孩子留疤就不好了,這裡有我呢放心!」錢廚關切的望著宋體的手。
而不等她再說什麼,就已經被譚叔叔拉出去了。
廚房的每個人都繼續著自己的工作,只有趙佩還沉浸在宋體離開的那個背影,眼眸中瀰漫著濃濃嫉妒的火光,有些話壓在心口他脫口而出:「大家待在廚房的誰沒燙傷過,怎麼偏偏她就要去醫院!這到底是老闆的親戚還是老闆的情人?」
「趙佩!」
「趙佩!收起你那骯髒的想法。」
這句話一出口,就迎來各種譴責,前一個是錢廚,后一個是小周,當然,也有人因為他的話而凝神沉思的。
趙佩沒想到錢廚也會指責他,難道他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而錢廚望著眼前比他還高的少年,內心湧上濃濃的後悔,趙佩是他的侄子,當時沒考上大學想要學個手藝,這才跟他來了這裡,但卻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心胸狹隘,心術不正。
宋體的傷不太嚴重,屬於輕度燙傷,一兩周就好了,從醫院出來她沒有回餐廳,譚叔叔直接帶她去吃飯了。
一家港式茶餐廳內,宋體和譚林相對而坐,而宋體望著桌子上的菜,只覺得食不知味,沒什麼胃口。
「依依,今天的事別往心裡去。」譚林笑著說。
「給您添麻煩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要是你爸知道你在我這兒燙傷了得罵死我。」看她沒怎麼動筷子,譚林往她盤子里加了點菜,「快吃。」
「嗯,謝謝叔叔。」宋體笑著說。
兩個人安靜的吃著飯,過了片刻譚林緩緩說道:「依依,社會就是這個樣子,不管是高高的寫字樓還是這小小的廚房,明爭暗鬥哪裡都有。」
「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好心善良,相反大多數人都在等著看你笑話。」
嗯,宋體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小周那麼好,三個月的時間,她收到過太多異樣的目光,或鄙夷或冷漠。
但書銘也好,譚叔叔也好,她誰都不想說,
「你在這裡,叔叔還能護著你,」譚林溫和一笑,繼續苦口婆心的說,「但我和你爸還有書銘,我們不能時時刻刻都跟在你身邊,不管怎麼樣,在外面別讓自己受欺負知道嗎?」
字字句句像暖流似的包裹著她煩躁的心臟,宋體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最後只笑著輕輕點頭:「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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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後,譚叔叔讓她回家休息,宋體沒逞強,因為左手現在也沾不了水。
中午陽光雖然看著明媚,但卻沒有幾分暖意,宋體右手夾著煙,想要借著吸進肺里的尼古丁緩解心煩意亂。
馬路上人煙寥寥,這一刻,宋體突然想家了,她想宋秩。
她突然體會到了季然所說的世界邊緣,如果這一刻她走在馬路上突然消失,可能也不會有人知道。
嗯,A市千萬萬人,有權有勢的站在金字塔頂端,她無比清晰的體會到了,她有多渺小。
她不想跟別人爭什麼,工作也好,愛情也好。
三個月來,有些東西不知不覺的就變了,就算書銘每天給她打十個電話,也沒有辦法再給她一種名叫安心的東西。
她在嘈雜的廚房切菜擺盤,他在禮堂演講建築美學。
他還是那麼優秀,那麼耀眼,如她期待的那樣,他的優秀被更多人看到,然而,她卻被他的光芒壓的不堪重負。
她快要撐不住了……
嗯,她無比厭惡現在的自己。
卑微的像條狗。
回到家,宋體打開一瓶威士忌,一杯一杯灌著,望著牆上她和書銘的合照,笑的那麼用力,那麼無所顧忌。
厚重的窗帘拉上,陽光透過僅存的縫隙打在宋體的側臉,留下一道光影,手指夾著的煙在昏暗中或明或滅,裊裊飄著的青煙隱匿在房間里。
腦袋昏昏沉沉,琥珀色的液體灌入喉嚨,直嗆得她想流淚……
宋體把自己扔在床上,只想一覺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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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宋今天晚上來嗎?」陳風社團的活動就在今晚,下課後他問書銘。
「嗯,我們一起去。」今天下午就一節課,書銘收拾書包準備回去,「先走了。」
「真受不了你們。」陳風日常調侃。
書銘搭地鐵回到家,剛推開門,入目便是一片昏暗,他望著鞋柜上她的鞋子緩緩走進去,接著,茶几上空掉的威士忌酒瓶落入眼底。
他扔下書包,輕手輕腳的上樓,一階一階上去,她一點一點出現在眼中……
床上,她小小的縮成一團,書銘的心臟好似突然被針刺到,緊緊的揪在一起。
不知站了多久,用目光一遍遍描摹她的臉龐,書銘緩緩走過去,掀開被子,輕輕的將她抱在懷裡。
眼角的淚痕近距離之下映入眼底,書銘瞳孔微縮……
發生了什麼?!
彷彿一根魚刺卡在喉間,被濃醋浸泡也無法消除,書銘想問,太多的話卡在心裡,但煙混著酒精的味道進入鼻尖,他什麼都壓抑下了。
睡吧,寶貝。
書銘的手臂不自覺的收緊,疼惜的吻落在她的淚痕。
濃濃的心疼之後是強烈的自責和對自己的憤怒!
是他的錯,是他沒有照顧好她,讓她寧願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哭都不願意告訴他!
不知過了多久,宋體緩緩睜開眼睛,就跌落在一雙熾熱的黑眸中,短暫的獃滯后,她不顧一切的吻上去。
因為不安,因為愛的深沉,因為想要不顧一起的抓住。
此刻,書銘所有的心疼與自責全都凝在了唇間,迎上她突然的熱情,緊緊抱著,和她糾纏不休。
片刻之後,書銘將她臉輕輕貼在胸膛,讓她聽著自己的心跳。
「寶貝,告訴我,」書銘頓了頓,喉間發澀,「你不能把我排擠在你的生活之外。」
意外地,書銘竟因為自己說的話紅了眼眶。
宋體呼吸發顫,心臟鈍鈍的疼,為什麼呢,為什麼要互相折磨?
可能愛情到了一定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彼此折磨。
「書銘。」
「我在。」
「我害怕。」
書銘沉默著,抱著她的力度又大了幾分,彷彿想要將她嵌入骨髓。
「你現在的學習我一點都不懂,我害怕你在學校喜歡上其他興趣相投的女生,不要我。」
說出來這句話,宋體不知道用了多少勇氣,她只知道自己被書銘抱著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不想這樣的,她不想讓書銘看到她這麼軟弱的一面……但,她更不想讓書銘難過。
但久久,沒有等到書銘的聲音,卻等來了他輕柔的吻。
時而杏花村雨,時而紅鬃烈馬,或狂躁,或溫柔。
「寶貝,」書銘平緩著自己的呼吸,輕柔的聲音靠近她的耳邊,「這輩子我們會遇到很多人。」
宋體伏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如同解藥的聲音。
「他們有不同的身份,我會把他們安置在不同的位置,許瀚文是同學,我只會和他聊學習,陳風和齊肖是朋友,除了學習會聊點其他的,周婕和一些類似周婕的女生,屬於我什麼都不會和她們聊的陌生人。」
「但是寶貝你,」書銘輕吻著她的頭髮,「你是我放在心尖的人,是我想要結婚過一輩子的人,所有我不想告訴別人的心事都想告訴你!」
宋體眼角滾燙,淚水不受控制。
「學習只是一部分,我的家人你都認識,我的房間你可能比我還要熟悉,我從小到大的事你幾乎都知道……所以,不要害怕好嗎?」
再一次,宋體躲在書銘懷裡,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