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的程序

梧桐樹下一座小瓦房歪歪扭扭地站在那裡，和周圍凄涼的景象融為一體。那殘破的瓦片和脫落的牆皮讓人覺得這完全是一堆被人遺棄的廢土，可是通明的燈火和徹夜的嘈雜讓你知道這裡面有人正在進行著活動。

事實上，這裡確實有人正執行著一項任務。

在這間屋子裡面，幾乎所有的空間都被電腦和各種電子設備所佔據。十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或是忙碌地穿梭在狹窄的過道中，或是飛快地敲打著鍵盤。

「進度是多少？」一個戴著金邊大眼鏡的男人問。他五十歲左右，可是頭上頭髮已經雪白，顯得十分蒼老，不過這倒和他一身的白大褂很是相配。他那雙銳志的眼睛緊緊地注視著周圍十幾台電腦屏幕，屏幕上快速跳動的數字映在他的眼鏡上。任務到了關鍵的時候，他內心也十分的緊張，可他的外表卻保持著一貫的沉著和冷靜。

「93%，博士。」一個年輕人回答。

「93%，還有多長時間？」

「還有9分54秒，博士。」另一個年輕人說。

「好的，就這樣，保持信號穩定！」博士說著站直了身體，放鬆了一下疲憊的身體。快成功了，終於快成功了。博士想。

「老師，很快我們就要闖過最難的一關了，成功就在眼前，這下子你可以好好休息了。」這時一個年輕人走到了博士身邊說。他皮膚黝黑，身體健碩，一對濃重的眉毛習慣性地緊簇到一起，深邃的眼鏡和高挑的鼻子讓他看起來格外的富有男人魅力，而短短的頭髮讓他的這種男人味兒更加彰顯。他拿著一瓶可樂，輕輕地喝了一口，咽下去的同時深呼了一口氣，倍感輕鬆。他接著說：「回家看看你女兒吧，你好久沒回家了。」

「嗯，是啊，好久沒回家了，也不知道小帥怎麼樣了。你也是，該放鬆一下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要不是沒有你任務就不會進行的如此順利。」博士說著靠在了桌子上，他看著面前這個和自己女兒年齡相當的男人不免產生一種憐愛。這個叫林鐵男的男人是這個「組織」中的重要一員，他也是博士在大學時候最疼愛的一個學生。與生俱來的天賦和後天的努力讓鐵男年紀輕輕便成為電腦領域的佼佼者，可是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大學還沒有畢業便參了軍，兩人從此失去了聯繫。再後來博士受邀於一個高度保密的軍方任務，來這個不起眼的地方負責一項網路技術的開發，而鐵男恰巧也在這個隊伍當中，二人興奮不已。可是很快，重逢的喜悅便被緊張而繁重的工作所沖淡。他們二人這個與世界隔絕的地方一呆就是兩年。

「兩年啦，時間可真是夠漫長的，好像過了兩個世紀。」鐵男感嘆道。

「過了今晚我們會有幾天假期，你怎麼打算的？」博士問。

「我？我打算去為爸媽掃墓，我這個不孝子整整兩年沒到墓前祭拜過他們了。」說到這裡鐵男心如刀割。幾年前父母的離去給他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他甚至在一段時間內輕生，但他發現人生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詮釋和面對的時候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參加，到這個大熔爐中燃燒自己的青春和激情——超負荷的工作和訓練減緩了他的痛苦。

「這個…鐵男，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你在天堂的父母，還有我，還有很多人都想看到你快快樂樂的！」

「是啊，至少還有老師您關心我！」鐵男淡淡一笑，喝了一大口可樂。「明天，明天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受夠了這裡。」鐵男說著拍了拍那陳舊的快要垮掉的桌子，「我剛接到命令的時候以為這個行動會在什麼軍隊中秘密進行，可沒想到卻被帶到了這樣的荒郊野外，真是奇怪，如果行動泄露被人偷襲的話我們就都得死在這裡。」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鐵男的這句話讓身邊的博士一怔，這一點博士早就懷疑了。早期，他也參加了幾次軍事行動，行動的地點都是軍隊或是戒備森嚴的地方。「鐵男，你也覺得這一點很奇怪嗎？」博士注視著鐵男，那眼神似乎是想從他那裡得到肯定的答案。

鐵男環顧了一下四周，把博士拉到了房間的角落。「老師，我不敢肯定，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怪怪的。按理來說，這樣的行動，軍方應該派軍隊來保護我們的行動的安全，可偶爾來『探望』我們的那個首長似乎來監視我們的，他從來不和我們交流，也不讓他的手下和我們交流。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他不止是在我們的工作室內裝了監視器，還在我們的休息室中安裝了針頭攝像機。」鐵男說著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釘子大小的東西給了博士，「監視我們的工作是很正常的，但是為什麼要暗中監視我們的少的可憐的休息時間？」

博士是看著那攝像頭，若有所思。

「最近幾天他們多次要求我們加快進度，又不肯說原因。他們的要求比預定的時間整整提前了一個月！」

博士點了點頭。

「按常理，一次科技攻關需要讓主要的科技人員了解一切，但事實上除了工作本身之外，你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啊，什麼都不知道。」

「當然我這都是沒事瞎想的，這次行動畢竟不是兒戲，他們謹慎點也是應該的。現在所有關鍵的技術難題我們都已經解決了，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了。」鐵男說著聳了聳肩，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可是博士還緊繃著臉。

「鐵男，如果我告訴你的猜想沒錯呢。」

「什麼？」鐵男一怔。「你什麼意思？」

「我說，如果你猜的沒錯呢？」博士問，「我似乎曾經見過我們複製的這個程序！」

「這…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見過的程序要比我吃的飯還多。」

「可是這個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程序不是什麼模擬他國的安全系統程序，而是真正的中國國家安全系統程序。」

「什…什麼，怎麼可能，您開玩笑呢吧？」鐵男驚呆了。

「我不敢下百分之百的定論，因為在做那個程序的時候我還資歷尚淺，負責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個小程序段，全部的我並不了解。」

「那你怎麼知道這個就是中國國家安全程序？」

「我在查看一部分複製下來的程序時偶然看到了我當年編寫的那些程序段。」

「在編寫程序時都是要遵守一定的格式的，不同的人也可能會編出同樣的程序段，這一點誰都知道啊！」

博士知道他所看到的那個程序一定是自己當年所編寫的，雖然在編製程序的過程中有格式限制，但是在不影響程序運行的情況下還是有很多種編譯法，而且編製同一個程序的時候每個人習慣也不同，這種小習慣很容易就被自己認出來。博士為了有別於他人從一開始就而刻意的讓自己養成一種獨特的編寫習慣。「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編寫習慣不是嗎。如此複雜的程序卻完全一樣，那種情況是不可能的。」博士繼續說，「我敢確定，那一定是我編寫的程序。」

「怎麼可能，你說這就是中國國家安全系統？我們開發這個系統的目的不是為了竊取它國家的安全程序嗎？」

「或許那只是一個華麗的介面，他們的目的不是它國家的秘密，而是…」

「博士，進度96%，剩餘時間兩分30秒...博士，進度98%，一分01秒…」博士的話被一個人打斷，那人不斷地提示複製進度。博士和鐵男的對話也被迫停止，他們來到主電腦前關注著進度。

「博士，進度99%，38秒…」

剛剛還興奮不已的鐵男此時看著即將複製完成的程序卻感到異常的緊張。他知道博士剛剛所講的可能只是一個猜測，不過一旦是真的那事情的性質就完全的改變了。但願那不是真的。

「擦」的一聲，火苗跳動著緩緩地向上移動，點燃了一支煙。一個人猛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個煙圈。「那個程序馬上就要複製成功了吧？」他問。

「是的少尉，剩不到幾分鐘就可以複製完成了。」一個人回答。

「哦，終於可以完成了。」那個人感嘆道，因為他早已經受夠了在這個鬼地方監視那幫書獃子。「一會我們就可以順利交差了,一切都在審判者的計劃之中。」

「嗯，是啊，整天看著這些枯樹爛草，我都快忘了城市是什麼樣了。」旁邊的人回答。

「明天你就會知道了。」那人說著轉身走進了屋子。

「博士，看來你們馬上就要成功了！」這時，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博士的思緒。一個粗獷醜陋，身材高大，肌肉發達，面無表情的男人出現在他們背後。他穿著陸軍軍裝，戴著黑色的墨鏡。他是個陸軍少尉，大家不知道他姓什麼，也沒人願意和他搭訕。他後面跟著幾個士兵，同樣像冰一樣的冷漠。

少尉的突然出現讓博士和鐵男驚出一身冷汗。「媽的，這個人總是神出鬼沒。」鐵男小聲咒罵著。

「哦，進展地非常順利。」博士轉過了身，扶了扶眼鏡。「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次對中國國家安全系統程序的複製任務在幾十秒之後就能成功！」

「是啊，看來你們沒有辜負上級的期望，這個程序終於被你們複製下來了。」中衛僵硬地笑了，露出焦黃的牙齒。可是他突然從那種不倫不類的笑容中恍然大悟，他知道自己無意中透露了實情，他不確定博士是不是因為口誤才問出的那個問題，如果博士有意這麼問，那自己完全被耍了。他深呼了一口氣，強忍住內心的憤怒說，「博士，你興奮過頭了吧，這個只是一次對模擬程序的複製，並不是什麼國家安全系統。」

「哦，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老糊塗了，總時不時把我的驕傲放在嘴上。」博士嘴上承認著自己的口誤，可臉上卻是異樣的表情。天啊，果然是這樣，怎麼辦？

「博士啊，辛苦你了！」少尉調轉了話鋒，「雖然說這只是個模擬程序，但那已經是終極版，如果你們能成功地複製下它就意味著世界上任何一個網路安全系統，無論是美國，日本還是英國，我們都可以竊取。這對我們中國來說是一個多麼偉大的貢獻啊！」

「是啊，這的確很令人激動。」博士冷冷地回答，此時在他的內心已經開始翻騰。在一旁的鐵男觀察到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博士，複製完成！」這時一個年輕人激動地大喊起來，頓時工作室中一片沸騰，厚重的資料被揚到空中，大家相互擁抱相互祝賀。儘管他們知道這只是一個模擬程序，可是這卻包含著他兩年的艱辛和努力。這個程序的複製成功標誌著他們結束了繁重而複雜的開發和實驗階段。

少尉鬆了一口氣，給身邊一個帶著眼鏡的士兵使了個眼色，那人便走到了主電腦旁拿出了那張複製成功的光碟，並放到了自己的電腦之中。士兵飛快地敲打著鍵盤，一行行代碼在屏幕上不停地跳動。

「精英們，你們終於成功了。今天的成功意味著之前兩年的開發和試驗工作包括這次的模擬實驗完美地結束了。可是這也只是一個開始，因為為了祖國的安全，為了所有人民的利益，我們還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工作室中一陣騷動，每個人都在為自己此時的成功感到自豪。

這時戴眼鏡的士兵看了少尉一眼，向他點了點頭。少尉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