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試探
許蔓蔓的拳頭緊了松,鬆了又緊。眼前的男人似乎並不慌亂,灰綠色的瞳孔里流動著戲謔和鄙夷的色彩。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說:「好,我求你。」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她就再也不可能拿到她想要的東西,這四年的努力和隱忍也就白費了。
程威廉冷笑一聲,該說她識時務呢,還是別有用心呢?
他的手摸到地上一塊很不起眼的地板,掀開一看,果然出現了密碼盒子。
許蔓蔓自覺地迴避視線,待再回過頭的時候,角落中已經出現了深不見底的樓梯。
程威廉順勢走下去,冰冷的眼神瞥向她,她二話不說跟了上去,將入口處收拾好。
不太好聞的氣味飄了上來,許蔓蔓輕輕一皺眉,打開手機照明探向前方,剛想說什麼,卻發現眼前高大的身影一晃,眼瞅著就朝前面栽了下去。
她嚇了一大跳,身手敏捷地跳下去托住了他,「喂,你怎麼——」
話卡在了嗓子里,許蔓蔓驚愕地抬起手,雖然地下室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可黏糊糊的溫熱觸感告訴她,這個男人受傷了。
程威廉死死咬著牙,直接坐在了地上,低垂著眼睛不看四周,額角的冷汗順勢滑落。
這裡,承載了他年少時代所有痛苦的回憶。
母親明明是個外貌美麗溫柔的女子,可是卻為了能夠博得父親對她的關注,屢次將還是一個孩子的他虐待至傷,手段之殘忍,多年後的現在回憶起來,依舊汗毛倒豎。
為什麼?
他不明白,直到母親去世,直到繼母踏進家門,直到現在他功成名就,他始終不明白。
許蔓蔓沒有功夫去捕捉他的內心活動,三下五除二地脫下他的外套,扯下他的領帶折了幾下,當作止血紗布按在了腹部那道很深很深的傷口上。
冰涼的觸感襲來,程威廉勉強睜開眼睛,看到的正是垂眸止血的許蔓蔓。
「你發燒了,又受了傷,這裡太陰冷,你知不知道別的出口了?」許蔓蔓皺眉探了探他的體溫,滾燙。
程威廉扯出一絲冷笑,高燒之下,眼前的人影都在顫抖,許蔓蔓的臉逐漸和多年前母親、繼母以及所有傷害過他的那些人的臉重合在一起,激起了胸膛里一腔莫名的怒氣。
「房子後面就是海,這個地下室建立的時候就是密閉的,換氣系統早就不好使了。」
那……他們得憋死在這裡?
許蔓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個看似無所不能的程威廉居然就這麼認輸投降了。她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一邊拿著手機照明仔仔細細地沿著牆壁摸索,一邊說:「這個房子是西式設計,一般不會留下密閉地下室這種死口,一定有別的出路。」
意識逐漸鬆散開來,程威廉悶哼一聲,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沒有力氣,捂著傷口的手連同領帶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許蔓蔓焦急地看了一眼他,默念了數遍要冷靜,就在這個時候,頭頂上那些碎石瓦塊重重落在地上的聲音,終於停止了。
「他們停手了!」她立刻竄到剛剛入口的那個地方,屏氣凝息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剛剛那群人似乎正在找咱們,你再多堅持一會兒,等他們走了我就把門口的這些障礙物撬開!」
許蔓蔓的聲音就在耳側,程威廉狠狠咬了一下舌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看著她的臉慢慢說道:「你先走。」
許蔓蔓一愣,平靜地答:「不可能,我是你的保鏢,不可能丟下主子先走。」
「你背不動我,我腳也受傷了,你先出去確認安全之後,再找韓叔過來接我。」
話雖如此,可是程威廉放在背後的手,卻悄悄地摸到了隨身攜帶的刀。
所有的女人對他都只有利用,他討厭這樣,如果許蔓蔓真的丟下他,那麼證明她也是一路貨色。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明確她接近自己的最終目的,不過也不重要了,殺之而後快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許蔓蔓側頭看了一眼被書架和房梁壓變形的出口,果斷搖了搖頭,「我就當你是腦子燒糊塗了才說的這些話,我是保鏢,要走一起走。」
程威廉一愣。
外面吵吵鬧鬧的聲音漸漸靜了下去,可是許蔓蔓紋絲不動,也許是怕這些人故意為了引蛇出洞而靜下來。程威廉燒得臉部發紅,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不過放在腰間匕首上的那隻手卻絲毫沒有鬆懈。
不知過了多久,許蔓蔓小心翼翼地掀開一小片磚瓦朝外張望,視線內沒有發現別人,便飛快地回身背起程威廉,二話不說就試圖往外走。
程威廉沒有什麼力氣,只是沉默地看著她一邊背著自己,一邊費力地想要撬開壓在出口上面的橫樑,看著她的額角漸漸滲出汗珠,他終於忍不住低聲說道:「你這個保鏢,當得不合格。」
不合格?
許蔓蔓喘著粗氣回頭,用眼神質問道:怎麼就不合格了?
她拼死拼活地保護他,盡職地幹了所有保鏢該乾的任務,這個死傲嬌居然在這種時候還來挑她毛病?
程威廉低沉的聲音就在耳側:「如果我現在想殺了你,你沒有防備,就必死無疑。」
許蔓蔓哪裡會知道他剛才的那一番「你先走,回來再救我」的言論是為了試探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脫口而出:「是你的腦迴路不正常,哪有主子在自己重傷的情況下,還要無緣無故要殺了貼身保鏢的道理?」
程威廉輕輕一笑,算了,說不明白的。
傷口火辣辣地疼,也許是失血過多,也許是回憶太刻骨銘心,等程威廉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家別墅的卧室里。
私人醫生和他說了一遍他身體的情況,好在就醫即時,不會落下病根,然後又指了指守在門口的許蔓蔓,說:「你這個新來的保鏢真是不錯,困成那樣了居然還能在我進門之前把我給攔住。」
程威廉眯起眼睛看向許蔓蔓,不知為何,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白玫瑰花海。
這女人,也許沒那麼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