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誅心 第二十三章 大太監

仇久雖說是一身酒氣，但臉上卻沒有一絲醉意，見凌塵絲毫沒有抬腳的意思，緊忙低聲勸道「公子切勿動怒，到底是在金陵，天子腳下，加之這幾日大理寺替王爺那邊分攤了不少壓力，不看僧面看佛面，公子還是放了這小子吧！」

葉惲主動替翊王府分壓？凌塵側頭看了一眼葉雄，心中盤算著葉惲跟蕭軻之間的關係。

另一邊，方凡跟高晉離聽說這個消息，也陷入了沉思當中，蕭軻究竟在搞什麼鬼？大理寺既然沒有消除對他們兩人的收監，那又為何會替翊王府分攤壓力？還是說在他們離京期間，金陵發生了什麼讓蕭軻都無法應對的麻煩。

此刻，現場除了地上時有時無的呻吟聲，眾人目光都集中在凌塵腳下，深邃且幽遠。

而身份地位處境最尷尬的城門守軍，見前後已經聚集了不少百姓，遂趕忙小跑到跟他們關係還算不錯的黃圖身邊，指著瓮城內出不來的百姓，低聲懇求道「黃大人，您看這...能不能幫個忙....」

幫忙？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凌塵，黃圖縮了縮脖子，一把摟住對方肩膀，低聲咂嘴道「老朱啊，不是我不忙你，是我實在幫不上你，我家頭的脾氣想必你也略有耳聞。再者他最討厭別人在他想事的時候打擾他，我可不想觸這個霉頭！」

老朱為難道「可...」

「你別可可可的了，現在最好的辦法是你趕緊派人把瓮城的百姓疏導到東西兩門去，省得到時被御史台參你一本，至於城外的那群人，你現在派人去排查，等一會完事，直接放進城不就好了！」

「那...那好吧！」老朱認命似的點了點頭。

未曾想，城門守軍這邊剛動起來，凌塵那邊就出現了異樣，三兄弟連同九鬼同時把目光轉向身後的瓮城。

「王一銘....」望著那道身影，凌塵腳踩葉雄，眼神銳利，漠然道。

「北城校尉朱牛羊見過王公公！」

論起凌塵在金陵的敵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朝廷內外，老少三代皆有，不過能讓凌塵束手無策的也無非是那幾個沉浸朝堂多年的老狐狸，而在這之外最讓他忌憚的，便是跟在蕭康身邊二十來年的大太監王一銘。

高晉離深知凌塵與王一銘的恩怨，害怕凌塵發瘋，一個不管不顧上去就動手，於是他緊忙給方凡使了一個眼色，隨後站到凌塵身旁，摁住蠢蠢欲動的肩膀，輕笑道「呦，這不是王公公么？咋個，陛下給您老放假出來遛彎了？」

目光掃過凌塵那躍躍欲試的拳頭，王一銘沉默不語，走過來用手指了指被凌塵踩在腳下的葉雄。

「三年未見，王公公的面向，看著越發慈眉善目了呢，不知這變化是不是素蓮真經的奇效？若此功有這般神奇的作用，我覺得王公公應該向王家人好好推廣一下，說不得二十年後，整個崇聖榜都是你們王家人呢！」

瘋子，徹徹底底的瘋子，別說方凡、高晉離跟九鬼了，在場有一個算一個皆被凌塵作死的話給嚇傻了，包括在地上裝死的膏粱子弟，他們恨不得凌塵剛才多用一些力。大楚內部誰不清楚素蓮真經是王一銘的禁忌，即使他當初是迫不得已修鍊此功的！

果不其然，聽到『素蓮真經』這四個字，王一銘瞳孔緊縮，手中拂塵飄動，腳下生出數股氣旋。

然凌塵像是見不到王一銘的變化一般，指著腳下的葉雄，笑呵呵道「年前，在我去北燕之前，曾在錢塘碰到了幾個王公公的子侄，當時他們也跟我腳下的這幾個廢物一樣聲色犬馬，領著僕從牽著獵狗，人仗狗勢，跟我吆五喝六的。為了能讓王公公省點心，本官特地出手照顧了一番，想必王公公應該收到家書了吧？」

王一銘面色不改，飄動的拂塵陡然歸復平靜。

突然，凌塵彷彿想到什麼似的，恍然大悟道「哎喲，您看看我怎麼忘了，王家的那幾個小子出現在錢塘不就是為了說親去么，這種事您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說也是為了王家傳宗接代做打算的事情啊！」

凌塵如此挑釁，就差沒直接指著鼻子罵他是死太監了，可王一銘卻自始至終端著架勢，面靜如水，不喜不悲，腳下的氣旋也消散無蹤，若不是還有痕迹留在那裡，高晉離甚至都懷疑面前這人到底是不是王一銘了。

這一幕他們看著或許不覺得怎麼樣，反倒是原本得罪過王一銘的楚徑庭眉毛直跳。別人不了解王一銘的可怕，難道他還不懂么？這閹人表面越是去人畜無害，背地下手時就越狠，再加上他身份特殊，許多事根本不用他親自出手，那些為了討好他的小鬼會主動替他報復，當年他不就是這樣被趕出御膳房，扣上謀逆的帽子么。

就在楚徑庭想提醒凌塵小心時，誰知從始至終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王一銘突然沖凌塵笑著行了一禮。

一時間,尖酸毒舌的凌塵與平穩守禮王一銘，在眾人眼中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下，別說與王一銘有舊仇的楚徑庭了，就是其他八鬼察覺出不妥來，天底下除了那些所謂的聖人，又有誰能真正做到以德報怨？更何選擇太監這條路的人，心理本就不健康。方凡與高晉離見狀飛快地交流了一下眼神，似笑非笑的站到凌塵身後，用實際行動，替自己兄弟助威。

廢了半天口舌，卻惹來對方向自己行了一禮，凌塵心中的疑惑越發多了起來，而作為皇帝身邊的貼身大太監，即使他跟皇族有親，王一銘也確實沒必要做到罵不還口的地步。

「得了，您老這份氣度我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不愧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凌塵翻了一個白眼，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台階，隨後一腳踢走葉雄，看都不看對方的落點，轉而向王一銘問道「說吧，您老屈尊降貴，親自前來，有何貴幹啊？莫不是替陛下有事交代本官去做？」

至此王一銘才有了些許反應，他幽幽看了一眼被凌塵踢飛的大理寺卿的公子，眸底閃過一絲不屑，從寬大的袖口中，不急不緩的掏出聖旨，清了清嗓子，平靜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一樓鎮撫使凌塵，率眾北上擒拿北燕三皇子有功，特賜五品寶策，允皇城帶刀，天一樓死難將士封賞皆由凌塵定奪，欽此！」

「謝陛下隆恩，凌塵（九鬼）接旨！」

見凌塵滿臉疑惑的接下聖旨，王一銘淡然一笑，隨後在方凡跟高晉離警告的目光下，緩緩靠近凌塵，附身低聲道「陛下口諭，讓凌大人師兄弟三人接完旨立即進宮不得耽誤。」

進宮的路上，在杜厲等人的三言兩語之下，凌塵對他詐死前後發生的事已猜到了八八九九，從暴亂、搜查、兵部尚書那突如其來而又莫名其妙的死，跟此時本該出現卻沒有出現的翊王蕭軻，凌塵沖方凡兩人送去一個眼色，讓他們小心。

可惜凌塵卻不知，叫他們前來奉天殿的蕭康，此時正領著蕭軻走到了昭鸞殿門口。

「讓睿王收拾一下，朕與翊王在書房等他！」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