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無忍
無論是王明盞的八卦軼事,還是昨晚的王鎮長的異常,都沒能引起王李二的丁點注意。
他的心思完完全放在了王貴身上,以王貴得寸進尺,睚眥必報的頑童心性,這次招惹上他,往後的日子定然不會安生,偏偏王貴身份尊貴,王李二這輩子都說不定得仰其鼻息。
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找一個王李二和王貴都能接受的台階,雙方化干戈為玉帛。
長久的寄人籬下,察言觀色,違心奉迎已經是王李二熟練的本領,王李二想起父母死後在王家唯唯諾諾的改姓寄居的日子,無盡的酸楚頓時化作了淚泉。
這次怎麼就惹上了,這個禍害呢?
走?王李二無數個深夜都會湧起這一難以實現的想法,私下裡和王老瘸一起積攢的銀錢,可不是像王老瘸說的那樣當作老婆本,他的內心一直有逍遙世間的夢想和決心。
可惜這個目標實現起來太難了,憑王李二這未成年的身體又能有多少的腳力?就算是僥倖沒被追回,又該往何處去?
往玄青山中尋找仙緣?王李二想起了十年都未曾有人念過的舊名。
算了,想這麼多幹嘛?與其浪費這個時間,還不如思考一下,明天如何對待那個禍害,畢竟佰草集這次沒事,不代表下次也沒事。
要是讓王貴那個禍害知道昨晚那一番功夫,純粹是徒勞的,指不定會發什麼瘋病,做出多少沒下限的事情來。
想著想著,疲憊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倦意爬了上來,王李二沉沉的睡去了。
似乎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的一瞬間,砰砰的幾聲敲門聲!將王李二驚醒了起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王李二起床氣頓時燒了起來,從窗口往下看了,本想若是王貴就發兩聲牢騷,誰曾想樓下五六個人聚在一起,為首的赫然是王鎮長——這個青山鎮名副其實的土皇帝。
一夜未寐,王鎮長心中多少有些煩躁,昨夜本來打算好在溫柔鄉里瀟洒一番,沒成想接到了仙使明日將要到青山鎮歇息、補充補給的消息,王鎮長怎敢怠慢,馬不停蹄的趕回家裡,準備各項事宜,安排妥當之後,還未休息片刻,老祖宗又傳來迷信,讓他到祖堂密室相見。
說起這個王家老祖宗可不簡單,王鎮長從家族中流傳的族譜密件中猜測,其很可能是第一代家主的親兄弟,因為族譜中並沒有記載第一代家主有兄弟,但是第一代家主的父母墓志銘上卻記載著育有兩子。
也許是第一代家主的兄弟因為拜入玄青門,脫了俗籍,從家譜中被除名了,後面修鍊有成之後就回到王家。
此番推測在王鎮長的大兒子王軍被玄青門人引入山門,仙家要求王家將王軍從祖籍除名時,得到了再一次的確認,而且仙使來時,還稱呼老祖宗為王師兄,更加印證了王鎮長的想法。
睡意朦朧,剛跨出門,王鎮長就被王貴截了下來,一定要他帶著自己去鐘鼓樓敲鐘,一番軟磨硬泡下,再加上剛好順路王鎮長就答應了下來,
王貴的別有用心,王鎮長自然不會知道,王李二可是清楚萬分,王貴不過是想借父親的淫威,來看看自己的醜態,順帶再羞辱一番,或者說是玩弄一下王李二的尊嚴。
一進門,王鎮長就開口道:「此時是什麼時辰?」
「此時距離卯時(敲鐘的時間)還差整整一刻鐘。」王李二強忍住那股撲面而來、味可透魂的狐臭答道。
從進門開始,王貴就在王鎮長的身後偷偷的觀察著王李二,畢竟年紀尚小,體格小了王李二一兩個級別,或者就是這種體格上的差異讓他有了那種征服感,讓他對騷擾王李二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興趣。
可惜王貴並沒有從王李二的臉上看出那種強壓怒火的表情,反而王李二的眼神似乎在躲閃王貴的目光。
難道他沒發現昨夜的事?王貴揣測道。
王貴本來頗高的興緻瞬間被澆了一桶冷水,一股難以言說的虛榮心湧上了王貴的心頭,他感覺到了自己被忽視,好像自己的一擊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倦意難耐,王鎮長只想快些了事,把自己的寶貝兒子給應付走,於是說道:「早一刻鐘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沒人知道,走吧!上樓敲鐘。」
恰逢此時,門外傳來了王老瘸的聲音:「王鎮長,既然來鐘鼓樓怎麼不提前知會小的一聲。」
原來王老瘸從其他下人的口中知道了王鎮長來到了鐘鼓樓后,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老瘸子也到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小孩一時興起,想試一試這個晨鐘暮鼓。」王鎮長說道。
「這點小事,招呼在下就好了,怎麼敢勞煩大人特地跑一趟,公子往上請。」
一番流程下來,王老瘸做足了儀式,一旁的存金保銀不由的感嘆道還是老瘸子會做人呀!能夠以殘人的身份在府中混得一口飯吃,必有其看不見的長處。
整個事件的焦點人物王貴少爺,變現的十分平靜,並沒有那種小孩只願望達成后的喜悅感。
王李二知道這份平靜並不真切,王貴的關注點始終是在自己身上。
事情完畢,一行人下樓時,王貴急躁了起來,他真正的目的並沒有達到,想象中王李二那種恨他而又奈何不了他的情況並沒有發生,王李二表現的很平靜!
正是這份平靜讓王貴不爽起來,有種拳打棉花,腳踢鐵樹的感覺。
下至二樓,王貴突然心生一計,拉著王鎮長的雙手撒嬌道:「父親,聽說王李二有一本從不離身的神秘醫書,我和他借他一直不給我,你幫我借來看看吧!」
王貴想讓王李二的傷疤暴露在眾人的勉強,想把他平靜撕碎,看看裡面到底是強忍的平靜,還是佰草集並未受損的得意。
王李二聽聞此言,腦子頓時嗡的一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本書而已,有什麼的大不了。」王鎮長說完便看向王李二,下人的東西便是他的東西。
計謀得逞,王貴囂張的笑了起來,對著王李二吐了吐舌頭,想不到你這小子這麼能忍,等把你的那本尿味深重的佰草集拿了出來,定然要好好羞辱你一番。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李二的身上,王李二自然明白王貴說的是佰草集,如今他是拿出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如果讓王貴知道佰草集絲毫無損,依他可憐的自尊心,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可如果不拿出來,眼下這形勢,無異於自取滅亡。
終究是年紀尚輕,心智魄力不夠成熟,被王貴這麼一將軍,王李二頓時失了神,全然不知王鎮長的臉色已然不耐。
王老瘸伺候王鎮長多年,看著勢頭不對,心裡越發的著急,直接出手往王李二的懷裡掏了去,他知道王貴說的是那佰草集,更清楚此書王李二一般貼身放在懷中。
這是有生以來王李二見過王老瘸動作最快,最為麻利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想到王老瘸會是第一個動手的。
「公子請看!」王老瘸連忙把書遞了過去。
啪的一聲!王貴直接把書打落在地,原來因為昨夜出了那麼一檔的事情,王李二早早的把佰草集藏在別處,王貴一眼便看出此書真偽,直接抬手把書打落。
鬧了半天自家兒子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再加上一夜無眠,王鎮長的內心不由得煩躁了起來,正欲呵斥,沒想到李尋山撲通的一聲跪了下來。
「王大人,那本醫書是我親生父母的唯一遺物,我···」
「區區一本醫書我王家還能貪了不成,你既然已經磕了我王家的祖宗牌位,這一身上下都是我王家的!就是你那條狗命也是我王家的!存金保銀!搜!把那本書找出來!」
看著王李二失神的雙眸和發白的臉龐,王貴得意的笑了,在他整個童年裡,不止一次的利用父輩的威勢來玩弄小人,那種讓感覺他有些飄忽,有一種掌握天下的感覺。
下意識的,王貴直接偷偷給了王李二一個鬼臉。
眾人的嘴臉在王李二的眼中不斷放大,王老瘸獻書時那獻媚的姿態和王貴那囂張的鬼臉,擊潰了他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
他現在只想把自己所受的屈辱成倍的還給眾人,想讓那王貴張揚的嘴角再也揚不起來。
砰!在場的人誰也沒想到,王李二自己也沒想到,為什麼要把王貴推翻在地,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乘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奔往了樓梯口。
身後聲音嘈雜,先是王貴痛喝一聲:「哎喲喂!」,其後又是王鎮長的一聲怒喝:「找住他!」
剩下的聲音,王李二已經跑得遠遠的了,只是影影約約聽見一些拳打腳踢的聲音?
回過神來,王李二知道自己在青山鎮是活不下去了,每年因為鎮上都有因逃跑而死亡的奴僕侍從,但是更多的是因為忤逆王鎮長而慘死。
沒有退路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與其猶猶豫豫不如果斷行事,王李二徑直趕往他和王老瘸所在的小院裡面,麻利的把衣物和兩塊碎銀打包,留了三塊在兩人存銀的陶罐。
按照王老瘸的說法,這些錢是他為王李二存的老婆本,他已然將王李二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但是在王李二的內心深處兩個慈愛的身影,一直在提醒著他的來處。
他不信王,姓李!
青山鎮雖然繁華,但是唯一讓王李二思念、留戀的只有王老瘸,但是他今天···真的讓王李二很受傷,很難受。
時間緊急,王李二沒有耽擱,收拾好包裹后,憑藉著對王家的熟悉,找了一處稍微的低矮的院牆,翻了出去。
···
「快放開!王老瘸你這是在找死!」鐘鼓樓內王老瘸死死的抱住了存金的小腿,任憑存金保銀兩兄弟如何踢踹都毫不動彈。
王老瘸深知,如果讓全院的人發動起來搜捕王李二,王李二必然難逃一死,唯有自己去把王李二帶回來,向王鎮長求情,或許能留得一條小命。
「反了你,王老瘸!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把你手給砍了?」王鎮長大怒道。
「大人,你念老奴五十多年來勤勤懇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王李二還是一個孩子,一時衝動,請大人准許老奴親自去抓他回來給小主道歉!」王老瘸聲嘶力竭的吼道。
「你!」王鎮長一瞬間真的起了殺王老瘸的心,可王老瘸伺候他四十多年,念在此情,還是鬆了口。
「哼!限你五個時辰之內!把那狗崽帶回來,割去一隻耳朵,我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一日之後若是你帶不回來,就讓存金保銀去帶他的屍體回來吧!」
當王鎮長拿出他一鎮之主威嚴的時候,王貴也不免顫抖,他只是單純的想捉弄一下王李二,沒曾想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畢竟王李二也是他少有的玩伴,哪怕只是捉弄的玩伴。
終究是熬了一夜,王鎮長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想起老祖宗的召喚,把王老瘸和王貴撂在了鐘樓,帶著存金保銀趕往了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