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東西（dōngxī）和東西（dōngxi）

很多東西我們以為是天經地義，實際不堪一擊。

同學們，東西這個詞的意思很明白，第一個是方位，東邊和西邊，第二個用法更常見，可以指所有的物品，具體的抽象的，人、物、事，感情、感覺、評判、觀念，都可以被稱為東西。比如，我們常說，你不是東西。我們還會幽默地接一句，如果一個人不是東西，那麼他是什麼東西？最前面的東西是抽象的，意思是否定某人的存在價值，實際是罵人，後面的兩個東西，實際是具體的事物，要麼是人，要麼是非人的豬狗不如的東西，還是罵人。在正常的使用中，買東西可以包括人類社會所有的東西，包括食品、房子、工具、土地、空氣，甚至包括愛情、人的□□、地位、健康、快樂、壽命，更甚者還能買來罪惡和死亡……

多少年以後，小寧成了全國聞名的華東師範大學的講師（千冢插播，這個片語的中心詞是華東師範大學，不是講師），再到副教授。副教授時代的小寧已經能相當輕鬆自如地完成課堂教學，且能給學生很多有特色的知識和思考方式，口吃的影響越來越淡。相對於知識，她更看重的是思考方式。有了某種思考方式，就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效果，即可以自己生產魚創造魚，不必依賴別人的魚。

為什麼我們買東西不買南北？同樣的方位詞，為什麼東西會變成這樣一個如此固定甚至是真理式的說法？

劉靖玉同學說是五行說。五種元素在天上形成五星，即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在地上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種神物質，在人就是仁、義、禮、智、信五種德性。

賴婭傑同學，你說。

——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方戊己土。東方屬木，代表一切植物，如花草、樹木、蔬菜、莊稼等；西方屬金，代表一切金屬礦物，如金、銀、銅、鐵、錫等等；南方屬火，火是一種化學現象；北方屬水，中方屬土，由於水、土和火是最常見的物質或現象，以致被古人忽視。而木和金最受人們的重視，可以代表一切有用物質。於是，人們就把代表「木」和「金」的兩個方向聯在一起，組成了「東西」，用它代表世界上的所有物體。

我看你在拿著手機看，這個是百度來的吧，也不錯，給大家了解一些知識，一個不同的解釋。賴婭傑同學說是方位和風水，和上面的同學有共通之處。

亓昕同學剛才說，插一句，現在同學的名字都好有特色，東漢時,商人大都集中在東京洛陽和西京長安,俗語有「買東」或「買西」，即到東京洛陽和西京長安購貨，所以「東西」成為貨物的代稱。

還有一個同學說，物產於四方，約言稱之為東西。這個說法更大而化之。

你們說得都不錯，都有各自的理由，或者是古代集市的布局，或者是來自黃帝時代的五行說，但仔細思考，東西代表的東西可能也沒用，如木和金也可能是無用的，不能吃不能喝，反而南北代表的水火對人類最有用，沒有水兩三天就死，火可以直接製作熟食。要金和木啥用，餓了啃兩塊？渴了喝兩斤？買沒用的東西幹嗎？要注意，此東西非彼東西。何況，你們要思考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是誰規定的，東代表木西代表金南代表火北代表水？實際上，這是語言的起源問題，它是人類對外物的命名。這個命名在很多時候是隨意的，並不代表著真理。不文明地說，如果以前用「狗屎」這個符號來指代「東西」，那麼現在我們一說狗屎，你們腦子裡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東西。不，應該是各種各樣的「狗屎」……

學生們哄堂大笑。

下面再來一句更能啟發思考的：我家的小母貓的鬍子很長。

陳小康同學說重點是很長。哦還有個陳小唐，字那麼像，你們是雙胞胎？你們父母好幽默，把兩個相像的字作為雙胞胎的名字！你們都考進那麼好的華師大，不容易，還同一個系同一個班。雙胞胎由於基因高度相似，在智商、情商、興趣、後天努力都做一致的選擇是很正常的，外國做過研究，即使一對雙胞胎從小分開從不見面，長大后相隔千里卻從事一樣的職業。好吧，我們回來，還是那個問題，母貓那一句，哦，你也認為是很長？真是雙胞胎哦，你們要共同成長啊……

不明白？我們換個說法，這個女生的鬍子很長。

水仙同學看出來了，原來重點是鬍子。女生不會長鬍子。如果我們說一個女生鬍子很長，那麼她一定出了問題。要麼是說話的人看錯了，他看到的很可能是個穿女人衣裝的男人，要麼是女生出了問題，有某種病症，比如有個泰國女子患有罕見的「狼人綜合征」，臉上身上都長滿了毛，男人長鬍子那塊也長滿了毛，你說她的是鬍子也說得通，但不正常，因為按常理，女生不會長鬍子。那麼母貓為什麼長鬍子呢？而且幾乎所有的母貓都有鬍子。

韓立同學說獅子的背後的長毛。趙同學說獅子的鬃毛，好，鬃毛的表述比較準確，這個應該相當於人類的鬍子。但母貓的鬍子是什麼呢？它肯定不是人類意義上的鬍子。

張楊清清同學說人類的鬍子是區別性別的。非常好。這個定義符合人類的定義。從貓看看，用人類的定義來定義貓就錯了，就是語言出了問題。實際上，貓的鬍子不是鬍子，而是探測器官，貓的眉毛也不是眉毛，也是探測器官，貓的鬍子和眉毛都要打引號，它們的功能並非人類想象的那樣，它們實際是用來測量洞口的長寬和高低的。

我們常常會對日常的習以為常的東西不加思考，這就是我們服從權威的簡單化思維。權威經常只是權威，某方面有權力而已，但權威絕大多數情況下不代表著真理。權力最常做的事情是，謊言重新一百遍就變成真理。

人類語言其實是約定俗成的，習慣成自然。所以語言總是能被擊破，時代變了，詞的意義也會跟著變，規則還會跟著變，即這個世界上沒有真理，都是一些某些方面有道理的約定俗成的說法，實際全部都不具有真理性。即使在地球上成立的某些公式定理，如果萬有引力定律，在其他星系或空間可能就不成立了。對文學也是一樣。文學的感覺化特色決定了文學更不是真理。我們要特別注意作家自身的問題，再有道理的說法也是有漏洞的，對於大部分作品，稍微一想就能發現他們的問題。

所以要記住一句話，真理不存在！

如果世界上還有真理，就是老子的矛盾辯證法。禍兮……

哦，張玄冪同學說出來了，老子的原話。再說一句，你們的名字真的都好有特色。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更有力是老子的另一段話，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道德經》的這段話幾乎無人可超越，即世界上的東西全部是相對的，沒有絕對的東西。金木水火土東南西北好壞善惡高低大小，都是相對的。為什麼叫它木頭？為什麼叫它石頭？為什麼叫它蚊子，為什麼叫它老虎？那是人類的命名。命名的背後是利益關係，利益導致非真理化，導致相對性。萬物的存在不需要名字，只是人類自己需要。人類認為萬物需要。

就像一句網路名言，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命名也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