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伯

年紀稍輕的四祭司顫聲問道：「大……大祭司，會不會是你老領悟錯了上天旨意，或是上天信息有誤？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大祭司見其餘眾老均露出了與四祭司差不多的疑惑與懷疑的目光，隨之將已有些溫度的老手自大長老手裡收了回來，道了謝后，環視眾人道：「這是第九次，結果都一樣！自老夫接任大祭司以來，祈求、天機從未出過差錯，現在我們該想的不是懷疑『五九』的真實性，而是……我們要如何活下去，我族要如何延續下去！」

三祭司、四祭司、三長老、四長老聞言，轉眼軟倒在地，雙手死死嵌入祭台下的泥土裡，不住搖頭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大祭司、大長老、二祭司、二長老看著失魂落魄的四老，互望幾眼，也緩緩坐倒在地，只低頭沉思，連地氣涼身也不覺得。

「五九」來的無由，來的迅猛，絲毫不給孤島反應的時間與機會，這是上天的懲罰，還是蒼天的考驗？幾位老者心裡不住問著上天，更是問著自己！

過了許久，二長老問道：「大祭司、大長老，此事要告訴酋長嗎？還是再繼續瞞著？」

大長老緩緩抬頭道：「二長老，之前瞞著酋長，是因為我們終究還抱有幻想，希望此劫尚有轉圜餘地，而不是為了瞞住酋長而瞞著酋長。現在定局已成，我們必須要坦誠相告，與酋長共同尋求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大祭司見大長老說完后，只看著自己，想來是想聽聽自己的意思，抬頭望了望昏暗天空后，緩緩將老眼閉了起來，嘆道：「走吧，我們回去拜見酋長！」算是肯定的回應了大長老。

眾老互相攙扶著起身後，腳步剛起，此時才發現冷汗打濕的單衣粘在身上難受。大長老伸手稍微理了理衣袍，待好受了些，自嘲道：「還沒活夠啊！」

大祭司聞言腳步一頓，隨之轉身望著祭台之頂，伸手一指，待眾老目光跟上后，方緩緩道：「上天垂憐，降下生路，大水應該只淹到那裡——祭台之頂！」

眾老聞言大喜，隨之七手八腳的死死捏住大祭司手臂、身子，顫聲道：「大祭司，此言當真？」

眾老臉上陡現極喜之意，與方才判若兩人，只有大長老尚保持兩分冷靜，深深的看了大祭司一眼，想：「之前卻未曾聽你提起這個，是此時方知，還是故意隱瞞？」

大祭司被眾老圍在了中心，自然沒有察覺到大長老的變化，只點頭道：「自然是真！但祭台上只能容下十來人，所以，此事需得和酋長好好商量商量，做下決定，遲則恐變！」

二長老聞言又一顫，也伸手一指祭台，道：「大……大祭司，大水淹來，這……這祭台承受得住嗎？」

大祭司緩緩點頭道：「上天垂憐，自然承受得住，大家放心吧！」

大祭司此言一出，眾老方真正放了心，之前的懼怕之態從臉上、心裡完全消失，隨之互相擁抱，放聲高笑，似是年輕了幾十歲。

一場劫難，卻似成了福祉。

大長老對大祭司心裡的怨氣也隨之消失，點頭道：「走吧，見酋長去！」隨之轉身，堅定有力的步伐，仿若回到了年輕時候。

抬步下山去的眾老，此時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衣袍是乾的，後背也是乾的，根本就沒有冒過冷汗嘛，看來方才定是出現了幻覺。

眾老腳步雖有力，可終究是耄耋之年，哪裡又走的快，待入了人們集聚之地，房屋只隱約可見，不僅不大能辨別方向，連路也看不大清，此時方後悔沒有帶亮壺子出來。

這麼簡單的事情，八位老人均忘了，到底是年紀大了？

就在八位老人互相攙扶著，艱難的往酋長居處挪去時，黑暗中突然竄出了一個東西來，只嚇得八位老者驚叫一聲，隨之唉喲之聲連起，已被嚇得癱軟在了地上。

夜裡竄出來的其實不是東西，而是人！這個人喚做河伯，顧名思義，自然是博浪的好手。

自古以來，人們抱著對大海的敬畏之心，孤島上的人們是不敢下海去的，唯有看起來傻裡傻氣的河伯敢下海一游，隨之聲稱自己是天生的浪里人。

正因了對大海、甚而延伸至對水的敬畏之心，島上的人們是不敢下水的，自然，眾人初始也對河伯產生了崇敬之心。

直到有一日，河伯不小心掉入了島上的小水潭裡，他將在海里博浪的本領使出來，卻怎也遊動不起來，若非村人呼喊著，七手八腳的將他救了上來，他已經淹死在小水潭裡。

自那之後，島上的人們對水越發敬畏，只有河伯仍一意孤行，常自言自語道：「游泳好啊，學會了就淹不死，我差點淹死在小水潭裡，就是因為尚未學會！」

島民都笑話他，道：「好好的，誰又有機會被淹死，除非與你一般傻喲！」河伯只搖頭擺手，傻笑道：「誰知道呢，誰知道呢！」

別看河伯嘴上不承認，心裡其實也怕，連海里也不敢去了。直到一年後，他才趁了夜深人靜，明月高照，獨自一人悄悄的到了差點送命的水潭邊。

河伯在潭邊坐了大半夜，一年前的陰影始終縈繞腦海，揮之不去，最後是閉著眼睛，方抬腳走入了水潭。

沒想到傻人有傻福，河伯閉著眼睛在水潭裡走了一圈，只是走，竟然好好的活了下來。直到河伯一頭撞在了潭裡另一頭的石壁上，方疼的睜開了眼來。

河伯睜眼一看，石壁入眼，見自己竟走到了水潭的裡邊來，先是嚇得一顫，差點軟倒水裡，隨之又大笑起來：「這水潭也不過如此嘛！」

河伯對水潭的懼怕之心瞬間大減，連帶著又不怎麼怕水了，就睜著眼在水潭裡各處走來走去，終究沒有淹死，河伯終於確信自己學會了游泳。

次日，河伯得意洋洋的請了村裡的同齡人到海邊觀看他的表演，就在眾人的譏諷大笑中，河伯果然在海水裡來回順暢的遊動起來，看起來真是學會了游泳，人們漸漸的對他的嘲諷聲也就沒了。

自那之後，河伯每日必到海里暢遊一番，無論春夏秋冬，無論颳風下雨。漸漸地，島上終於有人學會游泳之事，逐漸傳揚開來，河伯因此也成為了島上的名人，甚至直追公認的島上最聰明的人——田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