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行，這事兒就這樣吧，既然檢討也念了，錯也認了，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你一個老頭幹嘛跟一個孩子過意不去呢？」

「你剛剛沒聽到他那個什麼態度么？他那像是認錯的態度？不行，要是不重新寫一份檢討這事兒不能算完！」王仁書回了辦公室里氣得差點失手摔了書桌上的茶杯。

「不是，這就是失誤，你是沒見著齊宇那字，他自己都看不懂很正常。」齊宇的字在辦公室里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了，並且被無數老師拿去班裡展示過，若有發現有誰寫字有這麼丑的，一律公開處刑。因此徐紅霞知道齊宇字丑並不奇怪，但王仁書一個教化學的確實沒心思關心學生的字，更不知道齊宇那一手傳奇的草書。

「總之，這件事就是你自己的問題，如果你再糾結那就等校長再回來糾結得了，一個大男人心眼這麼小！」徐紅霞一針見血，饒是王仁書再氣也沒有辦法了。

「行，咱不跟孩子計較，那劉明那檢討沒交又是幾個意思？他不是個孩子吧？」王仁書身為副校長也不是吃素來的，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劉明身上，不過這就跟周雅沒什麼關係了，她也就在旁邊聽個樂子，反正回家也是閑著。

徐紅霞雖然是教英語的，但是說起話來滔滔不絕頭頭是道，絲毫不比語文老師差多少。一提到劉明頭上她那態度又瞬間轉變了，幾句話把王仁書噎得說不出話來，王仁書無奈，只得揮手讓兩個女人趕緊離開。

本來這件事也沒多氣，但是被周雅和徐紅霞輪流對峙之後，王仁書都快氣得吐血了。他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請家長來，這不是找罪受么？

周雅離開辦公室之後跟徐紅霞聊了一會兒嚴昭平時在學校的表現，好在嚴昭成績好，雖然看著不靠譜，但在學校確實挺乖，這樣她就放心了。

齊宇花了好幾節課都沒憋出幾個字來，被林柯無情地嘲諷之後終於放棄自我，出去找嚴昭尋求安慰去了。

周雅本來是想來看看嚴昭在幹嘛，順便看看齊宇，結果倆人都沒在，她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瞥到了坐在十三班教室最後一排的林柯。林柯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刷題，任由別人吵吵鬧鬧都漠不關心，彷彿與世隔絕了一般。

周雅想到之前在嚴昭手機上看到過林柯的照片，心想這孩子比照片還好看，難怪齊宇會看上他。

周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班上有人問她來找誰，她只是搖搖頭笑笑，再看向林柯時他已經轉過頭來了。

周雅對他淺淺一笑，林柯心下疑惑，放下筆走了過去。「阿姨，你是來找齊宇的嗎？」

聲音很低沉，像是剛入秋的感覺，微涼。

「是，不過好像沒有看到人，沒事，阿姨也不打擾你了。」周雅在外面給人一種知書達理的大姐姐的感覺，身穿淡粉色旗袍，米白色的高跟鞋將身材展現得恰到好處的美，說是嚴昭的姐姐都有人會信。

「誒，周姨，你來找齊哥啊？齊哥和嚴哥下去打籃球去了。」唐澤不知道又從哪兒晃悠回來，看到周雅跟林柯站在門口立刻打了聲招呼。由於唐澤跟嚴昭和齊宇都比較要好，初中那會兒經常去嚴昭家玩，一來二去跟周雅也熟了。

當初周雅喜歡齊宇時嚴昭就很鬱悶，後來帶唐澤去玩又喜歡唐澤，這讓嚴昭更鬱悶了，當面質問周雅：「媽，你是不是全世界就你兒子最煩人？」周雅當初並沒有給他面子，尖釘截鐵道：「對呀！人家小宇和小唐都這麼乖，你怎麼就不知道跟他倆學學呢？」

「……」

「噢，對了周姨，這是我們班的學霸，齊哥的同桌兼好兄弟，林柯，這是嚴哥的媽媽。」林柯以為周雅是齊宇的媽媽，當初還奇怪為什麼這麼溫柔的女人會有個這麼欠揍的兒子，結果她竟然是嚴昭的母親。

仔細一看才發現周雅跟嚴昭確實有一絲相似之處，不過林柯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齊宇犯錯學校請來的卻是嚴昭的媽媽？

「噢，之前有聽小宇提到過，果然比照片上好看。」周雅這麼一說唐澤想到了林柯的微信頭像，有點模糊，雖然能看出來本尊確實很帥，但跟本人確實還差點。

「對嘛，咱學委本來就帥，哈哈哈哈，也是，能跟齊哥和嚴哥叫上朋友的能有幾個不帥的？」唐澤哈哈大笑，林柯滿頭黑線，敢情你這是在變著法誇你自己。

「行，下次有空來家裡玩，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周雅友好地邀請讓林柯受寵若驚，「這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朋友嘛，況且周姨的廚藝真是好得沒話說，弄得我都想給周姨當兒子了。」唐澤向來大大咧咧，在周雅面前也絲毫不靦腆。

「行啦，阿姨就先走了，先不打擾你們啦，記得有空一定要來家裡玩噢，到時候讓小齊或者阿昭去接你都行！」周雅拎著包離開了，唐澤對他眨眼道：「怎麼樣，下次抽空一起去嚴哥家裡玩唄？」

「好啊。」林柯雖是嘴上答應了，但是卻也沒說具體什麼時候會去。說實話他很想去，跟大家一起去朋友家裡玩，應該會很開心吧？

可是，他一次都沒有去過別人家裡，明明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機會，但是那個人還沒有帶他去就與他決裂了，從此以後他林柯淪為別人的笑柄，又哪裡有什麼機會去別人家裡玩呢？

嚴昭和齊宇出去打了一會兒籃球，回到教室的時候上課鈴聲已經響起了，齊宇去洗了把冷水臉，又拆開了一罐可樂仰頭喝了一半，兩人一直沉默著，直到課都上完一半也沒說一句話。

就在林柯以為對方這節課終於消停下來之後，齊宇突然扔給他一張紙條，林柯展開看了看，默默地寫了一句：你寫的什麼？

「嘖，算了，我還是直說吧。今晚去西街擼串去？」齊宇把那團紙放進書桌的某本書里夾著，眼睛卻一直盯著林柯。

林柯只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然後齊宇才真正的消停了，一整天沒有打擾他，直到下去最後一節課之後才對那幾個打籃球的男生們說道：「走，兄弟們，擼串去！誒，對了，先說好，這次我還請了隔壁班那個小嚴子，大家沒意見吧？」因為這次周雅來替齊宇跑了一趟，為此齊宇只要把對周雅的歉意都轉化到她兒子身上。

「小嚴子個屁，誰是小嚴子呢？快收拾東西走啦，省的待會兒沒位置了。」嚴昭對於吃有著特別的熱情，一下課就迅速收拾好過來催人了。

好在班裡很多男生都跟嚴昭比較熟了，況且也知道齊宇跟嚴昭是好兄弟，自然沒說什麼。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了西街的燒烤店，剛坐下嚴昭就說道：「各位隨便點隨便吃，反正齊宇給錢，給不起把他當這兒都行！」

「得了吧，撐死你都沒問題！大家隨便點，誒，知道為啥選今天么？因為明天沒課，所以要喝酒的都點上！」齊宇一發話眾人瞬間樂開了花，一口氣叫了好幾提啤酒。

「林柯，要不要來點烤腦花？這家烤腦花絕對是整個B市最好的，沒有之一，不吃絕對後悔！」齊宇給他夾了一點，林柯立刻拒絕道：「不要，不吃。」

奈何齊宇已經給他弄碗里了，「嘗嘗嘛，就嘗一口，你不會怕吧？」

齊宇知道林柯以後是要當醫生的，況且還是腦科，這要是現在不嘗嘗以後怕是更吃不下了。

林柯最煩齊宇用激將法了，這麼一說不吃也不是吃也不是，算了，就抿一點點吧。

林柯無奈地粘了一點點，齊宇挑眉道：「怎麼樣？好吃吧？」

「不好吃。」其實是好吃的，但是齊宇這麼一說就很沒有面子。

「噢，這樣啊，那就不給你留了，來來來，這烤腦花趁熱吃了，涼了可就不好吃了。」齊宇迅速把剩下的烤腦花都給他們分了，林柯恨不得找個地兒把這傢伙揍一頓。

「誒，你們先吃，我去個廁所。」齊宇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很開心，酒也喝的得有點多，好在他酒量好，並沒有醉意。

「沒酒了，再來點？」齊宇剛走他們就發現沒酒了，在大家的慫恿下想又點幾瓶，奈何沒有啤酒了。「要不……來點白的？」

「行啊，白的就白的，反正明天也沒有課，嘿嘿！」不知道是誰提議要白酒，看在大家都同意的份上林柯也沒拒絕，畢竟他又沒打算喝。

但是天算不如人算，一直默默喝飲料的林柯怎麼也沒想到會被大家要求喝白酒。「林哥，就喝一口嘛，大家出來玩主要是為了開心呀，總不能一口都不喝吧？」這句話是唐澤提議的，這麼一說大家都開始起鬨了。要知道林柯可是標準的好學生，不抽煙不喝酒，能讓他喝一口自然比讓各位喝一瓶都有趣。

「可是，我不會喝酒。」

「沒事，就喝一口，這個就度數不高的，我保證，這一口下去咱就不會再勸了。」

「對對對，反正明天都沒課，不怕。」

林柯忘記自己是怎麼舉起酒杯喝下了那一口酒的了，只聽到眾人鼓掌道：「林哥夠義氣！行了，咱也不勸了，來來來，繼續吃。」

齊宇上完廁所回來時怎麼也沒想到林柯會喝酒，還站起來對一桌子人罵道：「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渣渣！一群憨批！」

原本喧鬧的一桌子人安靜了，每個人都做出一副獃滯的表情，「剛剛林柯說啥來著？」

「老闆！」

「哎，來了來了。」

「這一桌，給我再來五十個烤腦花！」齊宇正準備過來阻止他卻沒來得及，一桌子人這才反應過來林柯這是醉了。

「噗，學委喝醉了啊這是？天，這也太有意思了！」班裡人都知道林柯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自從齊宇來了之後才稍微有點人情味了，可是今天上午齊宇的檢討讓他們覺得林柯這孩子八成有點悶騷，如今悶騷二字已經實錘了。

「我去，你們給他喝酒了？還喝的白的？靠！」齊宇看著桌上的一排白酒感覺自己腦瓜開始疼了。

「不是，咱也就是勸勸，沒想到林柯一口下去就醉了……」

「醉什麼醉？你才醉了呢，你怎麼這麼能呢？全世界就你最能喝是不是？」齊宇還沒見識過林柯喝醉的模樣，只知道他酒量特別差，這一句話反駁的差點讓他懷疑這貨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給附身了。

「你們先吃，我先把他帶回去了，不然我怕他待會萬一鬧起來把桌子砸了可就壞了。」林柯歪歪扭扭地站著，齊宇為了不讓他摔倒扶著他靠在自己身上。

「行，反正你也跑不了。咱就在這兒吃著等你。」嚴昭看他倆的眼神就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是擔憂和略微愧疚，嚴昭那眼神就跟女生嗑CP的時候差不多了，好在沒人注意到他的表情。

「不回去，我點的烤腦花還沒上呢！」林柯一想到剛剛齊宇一點都沒給他留就開始發脾氣了。「好好好，都給你送家裡去了，咱回去就能吃了。」

「好。」

林柯被齊宇扶著攔下了一輛計程車，本來想說去石路街，但是石路街也不算特別小，有好幾個入口，司機問他哪個路口他也回答不出來，只能說□□街了。

中央街應該離林柯家挺近的了，至於具體怎麼走，再稍微套路一下林柯就行了。

林柯眼神迷濛，嘴上還在罵罵咧咧地說著：「我跟你說，他們都是一群傻逼。」

齊宇覺得林柯這樣很有意思，掏出手機來給他錄象，還故意問道：「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一群傻逼。」林柯手指摳了摳窗玻璃，齊宇又問：「那我呢？不對，齊宇，齊宇是誰？」

「他呀，」林柯轉過頭來對著鏡頭笑道：「一個大憨批！」

「……」

齊宇揉了揉他的頭髮，把他的頭髮弄得很亂，「才不是，齊宇是好人，知不知道？」

「憨批！」

「我TM……」

「算了，來告訴我最喜歡誰？」

林柯不說話，手卻指著自己，齊宇沒看明白，又問道：「誰？」

「我自己。」很好，找到你自戀的證據了。

下了車之後齊宇一隻手在給他錄象，另一隻手想拉住林柯卻根本就拉不住。林柯走得歪歪扭扭，卻又像個小孩子一樣一會兒去踢一踢路邊的樹，一會兒跑掉地唱歌，一會兒又罵罵咧咧地向齊宇衝過來說要打他。

好不容易等到林柯安靜下來時已經扶著他走進了石路街。石路街的樹影將路燈遮住了大半，手機里幾乎看不到林柯的臉，但齊宇還是捨不得放下。踩著青石板的路上，齊宇破天荒地問了一句：「如果齊宇喜歡你，你會接受他嗎？」

「齊宇？他喜歡我做什麼？」

「我說如果……如果你就是他喜歡了很久的那個人，你會願意接受他嗎？」林柯沉默了，齊宇發現此刻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二人，心跳得像樹梢上的小麻雀，期待著又害怕著。

「他……他就是個憨批，誰會喜歡他啊……」林柯背對著齊宇，他在笑，但齊宇並沒有看到。

齊宇默默地關了錄像，把手機揣進兜里，緊跟上那個走得歪歪扭扭的人，「我知道了，林柯，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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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柯罵他們是因為把他們當成了當初欺負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