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地獄的惡魔
隱約感覺有人進了屋,想著大約是伺候的婆子進來收拾什麼東西,收拾妥當便會出去,也未在意,實在乏的不想動,仍閉眼躺著。
卻覺紗帳似是動了一下,皎娘本是臉朝里側而卧,瞧不見外面的情形,以為還是那婆子,便未動勁兒,只略抬了抬眼道:「我這裡不用伺候,歇一會兒就好,你自去忙你的事去吧。」皎娘雖睏乏,話說的還算清楚,只要不是傻子聾子,應都能聽明白,聽明白了自然要退下去。
不想,她話說完一會兒,仍並不見紗帳放下來,反而那紗帳直接掀了起來,皎娘正睏倦難當,恨不能清清靜靜的睡上一覺,哪知這婆子竟是聽不懂話一般,自己說了不用伺候,偏還要湊上來。
饒是皎娘也不禁有些惱,索性想直接揮手把人遣下去,誰知一抬手卻發現,渾身發軟,竟是連抬抬胳膊都不能,心覺不對,倦意去了些,努力睜了睜眼,想瞧瞧倒是怎麼回事,不想一睜開眼,便對上一張並不陌生的臉。
皎娘大驚,這哪裡是什麼婆子,分明是梁驚鴻,他怎會在這兒?驚慌之下忙要起來,不妨身子綿軟無力,便她使出吃奶的力氣,莫說起身,連動一動都難。
這一番折騰沒起來身子,反倒折騰的愈發沒了力氣,雖沒力氣,到底是清醒了,眼看著梁驚鴻直接在榻邊兒坐了,笑微微的望著自己,一點兒避諱的意思都沒有,神情自然的仿似這裡是他的寢室一般。
皎娘不免有些氣急:「此是女眷所居內宅,梁大夫闖進來是要做什麼?」
自打明樓下那晚之後,梁驚鴻是夜夜都夢見這張瑩白的俏臉,水盈盈似有明輝流轉的眸子,分明秀美的眉眼,風帽下霧沉沉的髮鬢,唇角那一抹動人的笑,見天的往他夢裡頭鑽,想忘忘不了,想丟丟不開,真箇茶不思飯不想的難耐。
後來輾轉設計接近潘復,好容易以看病之名去了潘家,誰想她卻避開了,讓人好不著惱,過後雖說見過幾次,卻也只匆匆照個面,仿似梁驚鴻是吃人的餓狼一般,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只不過躲也無用,自己瞧上的人,怎是想躲就躲的開的,不過就是多費了些手段周折罷了,這不還是落到自己手裡了嗎。
想到此,心情大好,也不急著如何,而是笑微微的道:「哦,原來這裡是女眷所居內宅,貿然闖進來倒是驚鴻失禮了,既是失禮在先,不若驚鴻給皎娘賠個不是吧,是驚鴻莽撞唐突了姑娘,姑娘且念在驚鴻一片痴心思慕,相思成疾的份上,原諒驚鴻這一遭可好。」
皎娘聽了這明擺著不正道的話,又氣又急又驚又慌,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你,你胡,胡說……」何曾想過他這樣一個世家公子,如此厚顏無恥肆意輕薄,氣的話都說不出了。
她這副氣急的樣子,落在梁驚鴻眼裡卻愈發覺得可愛,遂輕笑了一聲:「驚鴻倒不知哪裡胡說了,不若姑娘與驚鴻解惑可好。」
皎娘哪裡不知他是故意逗弄自己,眼睛若能噴火,都恨不能把這無恥之極的男人燒成灰:「你,你,你無恥。」
梁驚鴻卻並不惱,反而心情更好了,柔聲道:「自那日明樓一見,倒讓驚鴻好生惦念,今日終是如了我的心,皎娘你若憐我一片痴心,從了我,往後咱們好生過日子。」說著低頭俯身竟往她唇上親了過來。
皎娘眼睜睜看著這無法無天的輕薄之徒湊了上來,氣的渾身直打顫,恨不能一巴掌抽過去,把這輕薄之徒抽死,奈何身子動不得,別說抽,就是抬抬胳膊都做不到。
到了這會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梁驚鴻從一開始就沒按好心,什麼跟相公一見如故,什麼診病開醫館,還有搬去的那新院子,這個別院,隔鄰的葉氏,潘明成,這些人都是梁驚鴻安排下的,就為了設下陷阱,一步步引自己入瓮。
皎娘雖說早覺梁驚鴻不對勁兒而有所防備,卻怎麼也沒想到堂堂一個出身世族公子,竟然能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到了如今落在他手裡,除開一死,哪還有第二條路走。
念頭至此,心一橫便要嚼舌,可她還未咬下去,便被一隻手捏住了下顎,是梁驚鴻,他力氣頗大,雖早有預料,可眼看著她真要嚼舌自盡,梁驚鴻也是氣恨不已,難道自己就這麼讓她瞧不上,寧可死也不想跟著自己,還是說為了那個潘復。
想到潘復,這兩個月來的嫉火忽的一股腦燒了上來,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想以死明志,保你的貞潔清白,一了百了,怎的就不想想你一死倒自在了,活著人可該怎麼過下去呢,你剛也說了我梁驚鴻卑鄙無恥,既然卑鄙無恥,自然什麼手段都使的出來,你爹,你娘,往京里進學的你那親兄弟,你便捨得下自己,可捨得下他們?」
梁驚鴻的聲音不大,臉上仍噙著笑,語調甚至很是輕柔,若此情此景旁人看來,十有八九會以為他說是私語情話,絕不會想到他說的每一句都是惡意滿滿的威脅之詞。
他每說一句,皎娘的臉便白一分,等他說完,皎娘一張臉已慘白的毫無一絲人色,這樣一邊噙著笑一邊說出如此狠厲威脅之語的梁驚鴻,根本不是人,他是來自九幽地獄的惡魔。
皎娘忽就明白了,自己無論如何也鬥不過梁驚鴻的,他早把每一步都謀划好了,堵死了自己所有退路,連死路都堵的嚴嚴實實,不用說冬郎去京進學自然也是他安排的,只冬郎上了那行船,自己姐弟倆就等於捏在他手裡了,除了讓他如意,讓他得逞,已沒有旁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