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囚夢-05
「今晚辛苦了。」
北泉從播音室里出來,伸手拍了拍衛復淵的肩膀,「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這樣就行了?」
衛復淵有些愣怔:
「咱的節目,我是說,這個《驚悚夜話》,就只是讓人打個電話進來,聽他編個故事就完事兒了?」
他心想這樣做節目也太容易了吧?
貌似根本犯不著去取材什麼的,也完全不需要他這個助理啊!
北泉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但比更加高大的衛復淵還是矮了五公分,難得有抬眼打量對方的經驗。
他用自己那對栗色的瞳孔掃過衛復淵的臉,表情嚴肅又認真。
衛復淵莫名地就有些心虛。
——不是吧,我也沒說錯什麼話啊?
北泉:「你覺得,剛才那人編了個故事?」
衛復淵差點就反問一句「要不然呢?」,好在他那不算充足的情商還是讓他HOLD住了對老闆應有的尊敬,在說錯話前及時剎住了車,改成了他自覺十分婉轉的:
「我覺得,整理一下就是個合格的都市傳說了。」
北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行吧。」
他與衛復淵擦身而過,還順手替對方理了理衣領。
「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還要出門。」
衛少爺看著北泉的背影,獃獃地「嗯」了一聲,感覺更迷茫了。
衛復淵梳洗完已接近凌晨一點。
回儲物室之前,他拿著杯子下樓,打算到一樓的廚房接點水。
衛少爺懶得開燈,就借著樓道旁一盞小夜燈的微光摸黑下樓。
快走到樓梯口時,冷不丁聽到有人在說話。
他連忙回頭一步,把自己高大的身形縮起來,藏在了樓梯扶手后。
「……我看你是真傻了吧!」
一個年輕的女聲如此說道。
衛復淵小心翼翼地從樓梯上探出半顆腦袋,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果然,有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站在廚房門口,是朱陵和北泉。
孤男寡女深夜獨處,可真夠曖昧的。
衛少爺心中略有些泛酸。
而且他分明記得這裡沒有多餘的空屋給朱陵住了,但一個女孩到這個點兒還沒走,難道她今晚要睡北泉房間嗎?
「還好吧?」
北泉笑著回答:
「我覺得小衛就挺不錯的。」
赫然發現他們討論的是自己,衛復淵立刻豎起了耳朵。
「才怪!」
朱陵想也不想就懟了回去。
「他一個外行人能幹什麼?遇到恚時怕是當場就嚇癱了吧?」
衛復淵氣得七竅生煙,差點沒忍住直接衝上去揪住朱陵的衣領吼上一句,不管「惠」是誰,我至於見著個女人就嚇癱嗎?!
「不至於吧?」
北泉笑了笑,「我看他心理素質挺好的,身手應該也不錯。」
聽到北泉稱讚自己,衛復淵稍微舒坦了一點。
「而且,你知道的……」
北泉繼續說服朱陵。
「我挑中他,是因為他能找到這裡。」
他突兀地在「找」字上落下個重音。
「這也是緣分,不是嗎?」
衛復淵又小小地心虛了一下。
他當時並不是特地來「三途川」應聘的,只不過剛好迷了路,才陰差陽錯得到了這份兼職而已。
「可是他是個外行人!這種事本就不該讓外行人摻和進來!」
朱陵的聲音略提高了一些:
「照我說,就該趁現在將他打發走!」
「只是個把月而已,下個月,我的新搭檔就該來了。」
北泉笑眯眯地說:
「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嗎?」
光線太暗,從樓梯到廚房又有些距離,衛復淵看不清北泉的表情,不過聽他的語氣似乎是帶著笑的。
「這次我有信心,一定會很順利。」
他笑著說道:
「不過,還得麻煩你收集情報了。」
朱陵「哼」了一聲,也不知被北泉說服了沒有。
不過她沒有繼續在衛復淵的去留上糾纏下去。
「反正哪次不是我搜集情報的?」
姑娘留下一句反問,轉身出了廚房,進了北泉的書房。
衛復淵:「???」
剛才兩人的對話信息量太大,少爺都快懵圈了。
——這明明只是間不入流的廣播公司而已,怎麼還得兼職偵探的活兒?
——那個叫「惠」的女人很難對付嗎?怎麼他們都像如臨大敵一樣?
——而且他竟然只是北泉的新搭檔來之前的備胎工具人嗎?這麼說,難道一個月之後他就得被辭退了?
一想到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分分鐘可能連三個月實習期都過不了,心高氣傲的衛少爺就受不了了。
因為他太過氣憤,腦中十分混亂,所以竟然沒注意到朱陵似乎打算在只有一張書桌的書房過夜這事有多詭異。
不過這時已不容衛復淵多想了。
北泉從廚房裡出來,手裡拎著小半袋麵包,徑直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不能讓老闆發現我在偷聽!
衛復淵連忙貓低身體,輕手輕腳躥上樓,一頭鑽進了他的儲物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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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3日,周五,衛復淵十點才趕到學校,上了白天的最後兩節課,然後到飯堂草草吃了頓午飯,就又折回了「三途川」廣播公司。
他走進破舊的紅磚小樓時,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只有三歲的胖娃娃田加薪。
而這麼一個比餐桌高不了十公分的小不點兒,竟然坐在茶几前,用一套紫砂茶具一本正經地泡功夫茶。
衛復淵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有點幻視。
「哎,小衛你來啦?」
田加薪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年紀稱一個一米八七的大帥哥叫「小衛」有什麼不對勁兒的。
說話時,他正手持開水壺,從容而熟練地給茶具做水浴。
「北泉和朱陵都在書房裡,你直接進去吧。」
衛復淵愣愣地點了頭,轉身進了書房。
北泉坐在書桌后,而朱陵沒有坐另一張椅子,而是站在北泉身邊,彎腰俯身正說著什麼。
衛少爺皺了皺眉,內心閃過「他們該不會是一對兒吧」的想法。
確實,若不是跟他們相處了已有整整一周,乍然看到「三途川」里這年輕男女再加一個小娃娃的配置,任誰都會以為他們是一家三口。
「哎,小衛你來啦。」
北泉聽到開門聲,抬頭朝衛復淵笑了笑,「來,你坐我旁邊。」
他指了指另外一把椅子。
朱陵則什麼都沒說,只瞪了衛復淵一眼,徑直離開了書房。
衛少爺樂得這個礙眼的女人不在。
等朱陵出去了以後,他便搬了椅子,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到了北泉旁邊。
「你在做什麼?」
衛復淵看桌上堆了不少報紙,於是問道: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來,先看看這些。」
北泉笑了笑,將幾份報紙依次攤開,擱到衛復淵面前。
衛復淵:「?」
他拿起第一份報紙,看了看報紙的標題和時間。
這是一份本地發行的日報,在紙媒日益衰敗的今天,也只有寥寥兩三家大報社能支持下去了。
至於報紙的時間,是1月31日,大約兩個半月以前。
衛復淵再往下看,只見一個豆腐塊大小的版面被人用紅筆圈了出來。
「……昨日晚,一男子酒醉后闖入某處建築工地……被坍塌的鋼筋砸中,不幸身亡?」
他迅速讀完了紅圈裡的內容,然後一臉茫然地看向北泉。
「再看看這個。」
北泉隨即遞出了另一頁紙。
衛復淵接過來,發現這是一份列印出來的藍底白字的警情通報。
日期也是去年的1月31日,說的還是前一晚那個男子誤闖建築工地后被建材砸死的意外事故。
只不過這份警情通報比報紙上的新聞更詳細一些,衛復淵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了。
原來,那是一個名叫吳某平的中年男子,醉酒之後溜進某處停工的建築工地,又擅自攀爬建材堆,最後不慎摔落,被數十噸重的鋼筋壓在了下面,當場身亡。
完全就是個不作不死的故事。
「這是第一個。」
北泉笑了笑,執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1月30日,吳某平,男,48歲,死亡原因:重物砸死。」
衛復淵注意到,北泉用的是一支很漂亮的金色鋼筆。他的字跡極漂亮,筋骨分明,比自己那筆_狗_爬似的草書好看多了。
「現在來看第二個。」
說著,北泉將另一份報紙遞給了衛復淵。
這次的日期是2月10日,儼然是除夕前一天。
不過上面的內容依然不是什麼好消息。
報道稱,前一天晚上,也就是2月9號,郊區一劉姓34歲男子深夜出門,路過某個路口時,不慎掉入窨井,被井中的沸水生生燙死了。
「啊呀。」
衛復淵一拍腦門。
看第一篇時他還沒注意到,但被沸水燙死這個死法實在太具有辨識度了,令他一下子便想起了凌晨那通熱線電話里所講述的怪談故事。
「這就是那個A君提過的意外?竟然是真的!」
只是仔細看完報道,衛少爺才發現這個意外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詭異。
根據附近商店安裝的防盜攝像頭拍到的畫面來看,劉姓死者半夜路過該路段時,身上有東西掉落,剛好落在了窨井裡。
失物對劉某來說似乎很重要,他趴在井蓋上努力許久未果之後,竟然親手搬開了窨井蓋,又趴在井沿上,探身去夠。
接著他便一個重心不穩,頭下腳上地倒栽進了滿是沸水的窨井裡,把自己活活燙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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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討厭朱陵呀,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擔心會牽連普通人而已~
而且她跟北泉沒啥私情噠,她甚至不是人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