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與「日常」
放置到召喚台上的聖晶石內部封存的高濃度靈子被激發,魔力流動著勾勒展開複雜的召喚法陣,銀藍色的光芒大亮,與已經開始逐漸虛化幻作彩虹色星芒的聖晶石交夠著充滿所有人的視界。
「Servant,Ruler,天草四郎時貞。您覺得我和誰相像?那只是巧合罷了啦。」
黑衣持劍的白髮青年。
「Servant,降臨此地。向余奉上鮮血的御主是你嗎?」
手持穿刺之槍、氣勢強勁,羅馬尼亞的第一英雄小龍公弗拉德三世。
「我是三流從者安徒生。把我隨便扔在書架的角落裡吧。」
目光落在手中攤開的書本上,神情無謂又冷漠的世界級童話大家。
從虛空中回應呼喚而來的幻影們攜帶著傳說與榮耀,無數人們幻想憧憬過的身姿顯現於迦勒底。召喚陣剩餘的魔力凝聚為雲海、波濤與船的幻象,在這三位初降臨的英靈身後展開風起雲湧浪濤波卷的背景。
羅曼醫生看著手中實驗用的靈格檢測儀器屏幕上彷彿要晃花人眼般亮起的金色光芒,「…你好像召喚出來了相當了不起的英靈啊。」
不知什麼時候又折返回來,雙手抱臂斜靠在門口的Emiya似笑非笑地說道:「也都是些相當麻煩不省心的傢伙呢。」他的目光依次掠過安徒生,弗拉德三世,最後意有所指的落在天草四郎時貞身上。
同樣的褐色皮膚,白色長發散亂的披在肩上的天草四郎時貞迎著這份充滿懷疑審視的目光,沖著外表上與他著實有種相似感的Emiya露出清爽的微笑,「哎呀,這位先生對我有什麼誤解嗎?」
Emiya:「呵呵。」
兩位連衣著配色都相當默契的英靈目光相接之間火花夾雜閃電,眼看戰爭蓄勢待發。
「幼稚死了。要打的話就好好找個地方互相撕咬,不要影響到別人。」以大約十歲的少年外表現身的童話作家懨懨地開口道。在他那股陰鬱氣場的籠罩下,天草與Emiya雙雙別開視線在內心冷笑一聲。
「另外,我有一個問題,」安徒生慢吞吞的說,他的目光有點複雜地定在螢丸身上,「你們這裡還雇傭童工嗎?」
「哦?資本家敲骨吸髓般攝取著利益,與真正的吸血鬼相比亦不相上下。這就是你們召喚出我的原因嗎?」身為吸血鬼德古拉原型的弗拉德三世摩挲著手中的長槍,職介強制附加的狂化也無法動搖這個男人一舉一動中浸漫的優雅。但本該是厭惡著吸血鬼惡名的他卻轉為了坦然享受的態度,Berserker職介所帶來的扭曲似乎更多的體現在了他的靈格之上。
天草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這種做法實在可鄙。」
眼見著新來的英靈三言兩語間一口碩大的黑鍋就將扣向迦勒底,自覺完全背不起這種重量的羅曼醫生感覺生無可戀。
——搞什麼,迦勒底……迦勒底明明是個正規機構啊!
***
「對了,」召喚結束和Emiya兩人從走廊往房間走的時候,螢丸突然打破了原本的沉默。他仰頭看著自天草四郎來后就有些喜怒莫測的Emiya,將自己的看法嘗試說給這個男人聽,「我覺得你們的本質是不一樣的喲。」他沒有明確的把那個「們」字涵蓋的另一位英靈的姓名說出來。
螢丸眯起眼睛回想著在平安京時短暫目睹過的Emiya的劍技。投影而出的黑白雙刃在他手中彷彿鶴的雙羽,那是行雲流水般的揮舞。不是螢丸更多接觸過的汲取天賦綻放的武技,真要判斷起來Emiya甚至不可能如臂指使揮舞起要求苛刻的大太刀。但不一樣。
並非多麼華麗精妙的技巧,僅僅是把初學者都可以做到的劈斬磨礪到常人甚至是部分天才都沒有企及的極致境地。不被才能與天賦決定,只基於鋼鐵般的意志而不斷鍛煉突破的非凡武技。
這是與以普通人之身升格為英靈的他無比契合的本領。螢丸不乏驚訝但更多的是欣喜,他興緻勃勃的想要繼續探尋Emiya為他稍稍推開一絲門縫的屬於「沒有突出才能的普通人」的世界。
作為刀劍,作為被握於人類手中揮舞的武器,持刀劍者戰鬥時是猶豫還是果決,冷靜還是激動,猶如人類手臂的延伸的刀劍都能夠有所體會。這種微妙的感應即便螢丸已經擁有實體轉為旁觀者的視角后也並未消失。螢丸還沒有見過天草四郎揮刀,但……
「你們並不相像。」他笑嘻嘻的說著,施施然走進自己房間沖Emiya告別般揮揮手。
張了張嘴又沉默的抿緊嘴唇,Emiya剛想說什麼,面前的門就被御主啪的毫不留情關上了。徒留下他與上面寫著「螢丸」兩字的門牌面面相覷。
「……」
那天晚上Emiya的夢中仍然是被沙漠侵蝕、遍地刀劍的荒蕪心象,在深紅與鐵灰鋪染的世界里漫漫黃沙中閃著的黃綠色熒光絲毫不起眼。
螢丸則是從以往深邃到可以吞噬光芒的墨藍深海中轉換至一片沙漠。
唔、總覺得不單單隻有黃沙。還有紅色的、……鐵……
醒來后無法清晰的回憶起夢境,螢丸只能努力從腦海里挖掘關鍵印象詞,但完全想象不出來這幾個詞是如何被聯繫到一起的。
難道我夢見了一個沙漠中的鐵匠鋪?這真的是具有預示性質的「夢」嗎?
螢丸有點不敢想象。
今日的迦勒底仍舊是以和平安寧作為清晨的開端,Dr.羅曼、達芬奇、瑪修、螢丸,還有迄今為止召喚出來的所有從者,難得一見的同時都聚集在餐廳里。
這好像是首次出現的Emiya在場餐桌又空蕩的奇景,但罕見歸罕見,螢丸問出了當前場景下最直白的問題:「早餐呢?」儘管在座的人中真正有進食生存需求的是少數,這也不妨礙給予自己味蕾享受。
連同螢丸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望向了羅曼。瞬間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粉發醫生還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其專註度堪比和網路偶像少女梅莉醬聊天。直到整個餐桌已經相當危險的沉默了一分鐘,羅曼醫生才突然驚醒般左右扭頭看了看,「你們怎麼都在看著我?」
因為你根本就是特別可疑啊。看到空蕩蕩的餐桌完全不驚訝,自顧自的坐下來還一直「哼~噠~哼~噠~」的哼著歌情緒高漲……不,已經不需要形容為可疑,這應該已經可以直接定罪了。
羅曼似乎對『萬眾矚目』也相當適應不良,道:「今天難道不是約定好了要賞月吃丸子嗎?」
「什麼?」大概是太驚訝了,Emiya無意間脫口而出,「前幾天的那個提議?你是認真的嗎?」
「什麼?」羅曼比他還震驚,「你們當時回答難道不是認真的嗎?!」
「是認真的喲,審神者開心的話怎樣都可以啦。」
「不,你那是什麼……那種混合了憐憫慈愛關懷的神情一點都不適合你啊螢丸。」羅曼一臉槽點太多不知從何吐起,「雖然按照外面的曆法來算還沒到中秋。不過夏天也正該是納涼賞月吃糰子嘛。」
Emiya:「你真的是認真的啊……」
天草四郎:「醫生好像一直都真心實意的在說話呢。」
正是這樣有時候才比較可怕。
安徒生問道:「照你最初所說,迦勒底難道不是正處在扭曲時空的夾縫中嗎?」你打算到哪裡去找月亮。
「哼哼哼,我們還留存著相關影像嘛。用投影把它放出來姑且也算是很有氛圍吧。」羅曼醫生成竹在胸,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即使儲存器當時沒有在爆炸中損壞,但作為研究觀測機構的迦勒底從根本上說就不可能保存這類平平無奇的影像資料。」身為迦勒底工作人員之一的瑪修眼神中帶上了無奈,「醫生當時的翹班就是在看這些嗎?」
「我還有和別人聊天……」
瞬間暴露的羅曼迎來一波視線鄙視。他撓著頭,苦惱地笑了笑說道:「我可真的是認真的。剛剛結束了平安京的人理修復,馬上又要啟程去目前還有許多未知的第二個特異點。迦勒底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準備一點這種活動休息一下放鬆精神,這也是我身為醫生的建議哦。正好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大家彼此熟悉一下。」
不過為什麼說好去食品倉庫拿糰子的達芬奇親還沒回來?……但在迦勒底里總不會出什麼大事吧。
疑惑在羅曼的腦海里短暫停留後消失。
螢丸被羅曼的考慮(以及據他說非常好吃堪稱絕品的糰子)說服了。而來自御主的異議消失后,看起來性格各異的英靈們都紛紛或直接或間接的表示偶爾放鬆一下也並不壞。
所有人圍坐在餐桌上等待著去拿糰子的萬能之人到來,殊不知此刻已是混亂到來前最後的那份『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