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人是我殺的,但不是無故
「唉...」雍和帝拗不過她,嘆了口氣,低聲問:「姑姑,你可有殺秦悅?」
他的語氣清淺,很明顯是想帶過這個話題。
「當然有!」薛獨清搶在顧知晏之前開口:「秦悅是臣妾一手培養出來的女官,這麼多年與臣妾情同姐妹,如今她忽然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臣妾當然要討個說法!」
雍和帝蹙眉:「那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就是姑姑做的?」
「陛下!」薛獨清哭的梨花帶雨,看起來柔弱無比,差點昏過去:
「湖心亭書齋周邊那麼多宮女都看見了,您不能只向著顧知晏啊!臣妾跟了您這麼多年,在您心裡,臣妾難道還比不過一個恨不得殺了您的顧...」
「顧...顧...」薛獨清話說到一半,終於沒了再開口的勇氣,因為她從雍和帝眼裡看到的不只是厭惡,更多的是殺意。
雍和帝真的想殺了她!
她委委屈屈的住了口,眼淚卻流的更凶,她實在想不通——
明明當年顧知晏那個賤人,為了成蕭都拿刀架上雍和帝的脖子了,自己還為雍和帝受了傷。
事到如今,雍和帝怎麼還向著顧知晏?
薛獨清自覺今日再說下去也是自討沒趣,咬咬牙準備離開,卻聽顧知晏開口:
「沒錯,人是我殺的。」
不僅僅是薛獨清,就連雍和帝也是一怔,他有些不理解,他明明有心為顧知晏擋下這件事,顧知晏不是看不出來。
他雖然知道幾十年前秦悅害了顧知晏,但是秦悅現在怎麼說也是後宮女官之首,隨便殺了,少不了要去和大理寺磨一磨,自己也不好公開偏袒。
這顧知晏,是睡了幾十年腦子睡壞了?
薛獨清眼睛亮的嚇人,越發篤定顧知晏不過是個「活死人」,反應遲鈍,大不如前,激動的跪下:
「陛下,您看她承認了吧?秦悅就是她殺的,安定侯顧知晏無故誅殺當朝女官,理應送大理寺審訊!」
「人確實是我殺的。可我沒說我是無故殺人啊!」顧知晏一字一句說著,竟然一下子跪在雍和帝面前,伸手送上了一封奏疏。
「陛下!」她眼角微紅,怎麼看都在強忍著委屈:
「這是知晏順著大哥卷宗,連夜調查整理出的線索,雖不能洗清大哥的通敵之名,可是至少能證明秦悅當年所列罪狀無一真實,她誣陷我大哥,誣陷曾經的鎮國大將軍!」
她說著,瞥了薛獨清一眼。
薛獨清身軀一震,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按理說顧知晏清醒不過三日,怎麼可能有時間調查當年的事?
若是照著這個速度查下去,自己當年陷害顧知晏那點事,又能瞞多久?
「薛貴妃。」
薛獨清正沉浸在恐懼里,忽然被這麼一點名,渾身出了一層虛汗。
她恍惚的看著顧知晏,只覺得那容顏美麗的女子像極了一個來索命的厲鬼。
「秦悅做的這些事你清楚嗎?」顧知晏不慌不忙的說:
「或許換個說法,秦悅喂我吃『安息骨』,給我們家空安罪名的事,你是參與了還是包庇了?」
薛獨清渾身一軟,立刻反應過來雍和帝還在,她不能表現出心虛,於是微一蹙眉,哭的越發委屈:
「陛下,我是真的沒想到是這樣的,顧知晏她...」
「放肆!」雍和帝怦然合上奏疏,臉色很快沉下來:「安定侯的大名,豈是你能直呼的?」
薛獨清渾身顫抖,終於服軟,伏地道:
「對不起,對不起侯爺,是臣妾失職,沒有管理好下屬,對不起...請您原諒我...」
雍和帝被她吵得心煩,索性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薛獨清一步一個踉蹌,頭上歩瑤散落,好幾次差點撲到地上。
顧知晏則順著雍和帝的意思起身坐好。
其實,秦酒給的那堆證據也不完整,她只是連夜把有關秦悅的證據挑了出來,呈給雍和帝。
不過,陷害他們家的幕後主使,她一定會一個個揪出來。
這些都是后話,既然到了皇宮,眼下就得先問問雍和帝給自己賜婚之事。
她正醞釀著如何開口,卻見林公公手裡端著個紅木托盤,邁著小碎步走過來。
他將盤子里放著幾塊拇指大的白色小糕點遞給雍和帝,躬身道:
「陛下,該吃藥了。」
顧知晏眸子一動。
雍和帝對著那幾粒糕點看了半天,才拿起一粒放進嘴裡,感慨道:
「朕記得,十二歲那年,朕生了一場大病,朕當年不愛吃苦的,就把葯全灑了,連母妃都沒辦法。
還是姑姑你熬了一夜,想起用藥和面,給朕做的糕點。那會兒你也就比朕大一歲,熬的眼睛都紅了。
朕到現在還一直這樣吃藥。」
他說著,眼裡竟然動容出幾點淚花;「朕知道,當年成蕭的事是朕對不住你,姑姑,你可還怨朕嗎?」
顧知晏神思也被他拉回去,寬慰道:「臣自醒來,故人去的去,傷的傷,可信之人更是寥寥無幾。陛下千萬保重龍體。
陛下若去,知晏,就再無親人了。」
雍和帝虛弱的咳嗽兩聲,也感慨起來:「姑姑啊,朕其實也不捨得你嫁給別人,朕給你賜婚的本意其實是想讓你幫朕照顧一下亦衡那孩子。
那孩子天生聰慧,卻自小不近人,好不容易跟朕求件事兒,朕不好回絕。
他日後自會娶妻,你能答應朕照顧到他成年嗎?」
直到出了太極殿,顧知晏都有些恍惚,怎麼就答應雍和帝照顧蕭亦衡那個病嬌了呢?
真是頂著妻子的名頭,操著老母親的心。
不僅不能追尋真愛,還得幫皇帝養孩子,關鍵那也不是皇帝的孩子。
顧知晏揉揉發昏的鬢角,看了一下天色,離用午膳還有一段時間,既然來了皇宮那就乾脆拐一趟太醫院吧。
她記得那副「骨灰安神葯」的藥方還是李太醫開的,說不定能從他那兒發現點線索。
......
「什麼?」顧知晏站在太醫院門口,蹙眉看著守門的小太醫:「李太醫告老還鄉了?什麼時候?」
小太醫懵懵懂懂,也不敢得罪安定侯,只低頭道:「前日就走了。」
「前日?」那不是她醒過來的日子嗎?怎麼會這麼湊巧?
顧知晏直覺這裡面有貓膩,跟小太醫打聽了一下李太醫歸家的路程,便立刻策馬追出去。
李太醫家在建成,距離尚京城不過五十里,顧知晏不吃午飯去了一趟他家,沒尋到人,只好返回京城按著車轍追出去。
可是跟著車轍許久,傍晚時,竟然看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
嶙峋峭壁伸出來的的松柏上,掛著一輛殘破的馬車,馬車上懸著那面畫著太醫院標誌的破旗,迎著凌冽的東風,孤寂飄零。
李太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