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寒冬前夕

十五歲生日過完，冬天也很快就到來了。

十五歲的陽已經無法被稱之為「孩子」，自然也不必去山洞裡躲避大人們口口相傳的吃人的「怪物」。

目送著冬和熙紅帶著一群幼小的孩子們離開。

陽回到了家裡，酋長父親在和部落的幾位在內屋商量些什麼。母親則是坐在外間的火炕旁邊烤火。

「娘親。」陽很自然地鑽到母親的懷裡，感受母愛的溫暖。

「都那麼大了，還撒嬌。」臉上有燒傷疤痕的女子輕輕撫摸著懷裡的大男孩。

從剛開始來到部落到現在，已經有十七年了，白垣清也學會了部落的語言。

她似乎失憶了，至少記不得自己來自哪兒，只知道自己叫白垣清，身上的燒傷是如何造成的也沒了記憶。

但是陽和他的酋長父親一樣，知道母親當初肯定生得極美。這一點隨著帥氣的陽長大后，一言一行都帶著他母親的影子就能看得出來。

「冬天了，冷不冷？娘親給你織的手套暖不暖呀？」白垣清和陽念叨著家常。

這時，內間的門忽然被推開，雄壯的酋長父親走了出來，目光落在陽和白垣清母子身上。

一片潔白的雪落在酋長的鼻樑上，冰冷的刺感似乎在提醒他，自己的兒子已經十五歲了，是個成年人了。

「陽！」渾厚的聲音從酋長的嗓子里發出來，「跟我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陽微微愣住了。

酋長父親很忙，一直都很忙，他每天要到部落的各處忙活不同的事情，有時候洪水泛濫的時候，甚至要身先士卒拿著鋤頭去疏通。

可以說，從小到大，陽幾乎沒有和父親說過幾句話，大部分時間都是白垣清在教導他。

但是，今天，父親居然如此鄭重地表示要和自己說話。

白垣清緊緊摟著陽的腦袋，沉聲問道，「一定要說嘛？」

酋長頓了頓，抬頭，看著一片片潔白的雪花，眼中的紅絲更盛，「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跟著父親酋長走到裡屋，酋長坐在椅子上，然後看向對面的椅子，這是示意自己坐。

「陽，那麼多年來，我從沒有好好看過你一眼，轉眼間你已經長得那麼大了。」酋長的眼裡只有陽。

陽低下頭，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對待父親酋長。

「你長大了，有一些事我要告訴你，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聽，但這樣你就必須老老實實地跟著你的母親，不許提問也不許反抗。」

「為什麼？」陽問。

「男人不要問為什麼，要自己去想。」酋長深吸口氣，然後說，「這件事……算了，你還是先跟我來吧。」

說完，酋長將裡屋的床榻往旁邊推開，泥土的地面上居然有一個正方形的地道入口。

陽在這個屋子生活了十五年，卻從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道入口。

「隨我來。」酋長已經走進了地道。

地道的入口有一個支架，支架上綁著一個陶器圓盤，圓盤裡放著兩顆黑色的石頭。

拿起打火石，酋長將火把點燃，然後一步步走下地道。

站在地道外朝里看，陰暗潮濕的地道回蕩著節奏分明的腳步聲。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調動的火光、回蕩的響聲，最終都會歸於無盡的黑暗。

恐懼，這種心理第一次在少年的身體里出現。

不過，陽鼓起勇氣，跟上了酋長父親的腳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總算停了下來，靠火光能看到，前方是一扇木門。

陽有些害怕，回頭看了看，發現自己的身後居然還有一扇門，不過是金屬鐵門。

鐵門的出現，讓陽無比詫異，要知道部落的生產條件並不高，鐵具是稀有物資，經驗豐富的鐵匠花上一天時間，也只能從鐵礦石中提煉出打造一把鋤頭的鐵具。

而這裡居然有一扇用鐵澆築成的龐大鐵門，上面紋理清晰，哪怕是陶瓷做得最好的師傅也未必能雕刻出如此有藝術韻味的紋理。

「你看到了，這裡有兩扇門。」酋長說。

陽使勁點頭。

「記住，這扇木門是希望，是我們活下去的一切理由，你娘親說這是一扇希望之門。但是！」

陽咽了口唾沫，聽話要聽重點，往往「但是」後面才是實質性的內容。

「希望之門後面的這扇鐵門，是禁忌之門，你千萬不能打開知道嗎？」酋長瞪著眼，表情非常嚴肅。

陽問，「那……禁忌之門裡有什麼？」

酋長知道陽起了好奇心，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會去做傻事，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禁忌之門裡是這個世界的真理，而真理也意味著是死亡，你打開它就會死。」

陽愣住了，徹底愣住了，實在是太過震撼。

酋長無疑是不想多說有關禁忌之門的事情，他只是希望陽對於死亡的恐懼能戰勝他的好奇心。

不知為何，陽突然覺得自己表現得像個孩子一樣單純，明明自己已經十五歲了，明明覺得自己結實的肩膀已經足以撐起很多了，可他從未了解過，自己的家地下居然擺了兩扇門。

希望之門和禁忌之門。

「那麼，讓我們來看一看希望吧。」酋長一隻手伸出去，推開了那扇木門。

「嘎吱——」

門被打開，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出現在陽的眼前。

「跟我來，你要一邊聽一邊記住你走的步數，你母親教過你算數吧？」酋長問道。

陽點點頭，母親白垣清教過陽很多很多東西，算數就是其一。

「這本來是只有酋長和下一任酋長才能知道的秘密。」酋長父親邊走便說道，「這條隧道的存在是為了能讓我們逃走，逃離這裡。」

「89、90、91……啊？逃？為什麼要逃？」陽傻眼了。

「繼續數。」酋長提醒說道。

陽眨了眨眼，回憶了一下剛才數的步數，繼續數下去。

「因為不逃，我們……或者說你們就不會有未來。」酋長說，「知道那個大人口中的傳說嗎？每到冬天，小孩如果不去山洞躲避寒冬就會被吃人的妖怪吃掉的傳說。」

陽一邊數數一邊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那不是傳說。」酋長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吃人的妖怪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