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中島敦看到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茶泡飯,差點沒激動得落下淚,二話不說拿起筷子,第一碗茶泡飯就呼嚕呼嚕下了肚。
而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桌面上已經疊起了30個碗,搖搖晃晃,巍峨佇立,在這座由飯量決定的高塔下,中島敦恨不能一頭撞死在桌面。
他糾結地扯緊膝蓋上的褲子,小心翼翼地朝夏野棲川的方向覷了過去——
如果對方要他留在這裡刷碗抵債的話,他也不會抵抗的……
「唔誒誒誒???這——么多菜都是新出的嗎?哇這個『豚骨拉麵』前面加了一個『特製』。」夏野棲川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看著就非常不一般!!」
「其實只是用我們自家的醬料而已啦,前兩天我還給孩子寄了兩瓶到東京那邊,他想吃可買不到啊——」
「東京?是東大嗎??!」
「是啊是啊!前兩天還通了電話!!」
「誒——那好厲害啊!!!」
店裡晚上沒什麼人,中島敦獃獃注視夏野棲川,對方几個來回就把老闆娘哄得眉開眼笑,兩個人唾沫星子橫飛,從菜價上漲討論到最近的生育危機,最後老闆娘一個高興,還多送了他們一人一杯鮮榨果汁。
中島敦:「……」
這是什麼技能??!!!
這一定是需要某種天賦才配擁有的——絕妙·和老闆搞好關係就可以打折扣的技能吧???!!!
夏野棲川一邊撮著果汁,一邊調出剛才中島敦為她拍的相片,貌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冒昧向您打聽一下,請問您有沒有見到一位……穿著砂色風衣,人還極為小氣跟別人出去吃飯從來不會自己掏錢的……男人呢?」
中島敦又懵了。
這描述除了穿著砂色風衣以外還有別的特徵嗎???!!真的有人能聽懂嗎???
老闆娘雙目放光,「是不是長的還挺帥的??有啊!!!」
中島敦:????????
最近這一帶因為鬧出了食人虎的事件,晚上的客流量都減少了,因此難得看到從下游路過的兩名男人,加之兩個人又如此有特色的相處模式,想必每一位見過他們的人都忘不掉吧。
「『食人虎』事件?」夏野棲川歪歪頭。
「是啊,夏野你剛從外地回來還不知道吧,這陣子有傳聞,在城裡有搗亂的食人虎,雖說傳聞的可信度可能並不高,但女孩子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上呢。」
「咳咳咳咳咳!!!……」一連串劇烈的咳嗽聲傳來,夏野棲川聞聲回望,看見中島敦整張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被飯粒嗆到還是別的什麼,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他對上夏野棲川的目光,慌亂間心虛得心臟狂跳,想站起身又被桌子絆到,最後左腳絆右腳「咣嘰」一下摔到地上。
夏野棲川被中島敦這一連串手腳並用的動作驚呆,她目不忍睹,只聽到碗碟爭先恐後朝地面狂摔一氣,噼里啪啦在地面跳舞的聲音。
「……敦君你沒事吧?」夏野棲川反應過來后忙伸手去扶。
「沒……我沒,我我我我我……」中島敦結結巴巴又向後瑟縮兩步,他沒有看到夏野棲川伸過來的手,而是又回到了看到老虎的那個晚上,眼中全是恐懼之色。
看著聽到老虎一詞瞬間就變得面如土色的中島敦,夏野有點摸不著頭腦,又不是什麼需要上山打野果的年代,怎麼會對老虎有這麼大的反應?
夏野棲川腦洞大開。
難不成是對老虎有什麼心理陰影?比如童年和猛獸關在一起,被逼著和老虎搶肉吃……?聯繫中島敦餓得夠嗆得樣子,是完全有可能的。
她皺眉。
聽說這種心理陰影連面積都沒法求,最後都會心理變態的。
「我……不是……對了!夏野小姐,你快離我遠一點!!越遠越好!!」
少年因為恐懼聲線都有些變形,發泄般的吼完這一句就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那頭食人虎……那頭食人虎……」中島敦顫牙齒打顫,「它,它瞄上我了……從一個星期前就開始!!!」
「我怎麼跑也甩不掉——」
還在歇斯底里的少年突然身體前傾,被人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懷抱的主人張開雙臂緊緊地環住他,手掌一下下拍著他因為恐懼過於緊繃的脊背。
「好好好,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你看,你現在很安全。」
鑒於職業的特殊性,心理開導這方面的工作夏野棲川平時也沒少做,這種童年陰影的案例最忌諱的就是再次提到那個讓神經敏感的詞語。
首先要做的,應該是安撫病人的情緒,免得再回想到童年和老虎搶肉吃的悲慘記憶。
「可是……夏野小姐,它會吃掉我的!!我身邊的人也是……他們都會因為我的存在帶來不幸……!」
「什麼自己會給別人帶來不幸,一個人要是有那麼大能耐,那還不早就佔領地球了?」
少年似乎還在打冷噤,夏野棲川也不清楚他這心理陰影面積有多深,語言上不敢太過刺激,唯一能做好的就是好好抱著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每個人的世界都是圍繞自己轉的,你的引力沒有那麼大,我們都是普通人,老虎要是來了,那就把它揍成老虎干。」
中島敦終於還是沒忍住:「……沒有普通人是能把老虎揍成老虎乾的吧??」
內心的吐槽之魂還是佔據了上風,中島敦把頭埋在她的肩上,終於輕聲地笑了,氣氛頓時一松,夏野棲川也笑了,她一抬手掌,簡單粗暴地拍上少年的頭。
「終於冷靜下來啦?」
「……」
那顆毛茸茸的頭顱不著痕迹地點了點,銀白色的毛髮有些微微支棱起來,撓得她脖子發癢,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夏野棲川以為少年仍然心有餘悸,可她看不到的是,少年眸中的情緒複雜,她這樣毫不介意地將他抱在懷中,既沒有嫌棄他那番糟糕的表現,也沒有生氣他打碎的那些碗碟,而只是安撫似的,從他的腦袋順著他的後背一下一下撫摸著。
中島敦不知道對方到底用的什麼手法,他只覺得癱在她的懷裡舒服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脊椎骨的地方也酥酥的,渾身上下都使不上勁。
好奇怪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敦君啊,你見過那頭老虎幾次了?」
「唔……在孤兒院的時候……還有兩周前在街上,和四天前在鶴見……」
「這樣啊……」夏野棲川若有所思。
中島敦小聲回憶著,感覺到她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又無意識的朝她的懷裡蹭了蹭。
「一件事我一直想問……就是,您的工作是什麼?」
中島敦想起,兩人在吃飯的時候,自己的底已經給她交代了個乾乾淨淨,包括經歷,為什麼從孤兒院被趕出來,又為什麼出現在河邊,以及快要餓死的原因。
但關於對方……似乎除了名字以外,他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看上去應該是剛上大學的年紀,可他清楚地記得,剛見面的時候,眼前的女生說的是「剛出差回來」。
「我啊?」夏野棲川指了指自己,神色自然,用像是「我愛吃生魚片啊」這樣的語氣回答道。
「我是為港口黑手黨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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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a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