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局中局,計中計(2)
說完,韓溪蕊低眉斂首,謹守本分,看不出一絲逾矩和僭越。真真想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在向鸝妃誠心請教一般。
韓溪蕊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只見鸝妃忽的柳眉倒豎,面容猙獰活似厲鬼一般,伸手便要去抓韓溪蕊。
「好你個牙尖嘴利的死丫頭,竟然敢這般編排、誹謗本宮!看本宮今日不撕爛你的嘴!」
不過,鸝妃的手還未碰觸到韓溪蕊的衣角,就被朱端和朱翊一左一右的給擋了下來。
「你們給本宮讓開!你們雖是皇子,可本宮也是皇上親封的從二品鸝妃娘娘!這個死丫頭,膽敢以下犯上,冒犯本宮,本宮今日便要處置了她!你們兩位皇子若是非要阻攔,那便是與這死丫頭一夥的!如今皇上重病卧床,皇子便敢公然衝撞后妃,我看你們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像群臣百官和天下黎民交代!」
鸝妃叫囂著,雙眼睚眥俱裂的死死盯著韓溪蕊。
沒錯,這一次,她就是要讓這個三番兩次壞她好事的野丫頭付出代價!
鸝妃心底發狠,她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想她一個從二品的鸝妃娘娘,竟然還懲治不了一個野丫頭!
其實,鸝妃的想法和做法雖然有欠妥當,但也無可厚非。
韓溪蕊剛才說的那番話,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劇毒一般,說她無真憑實據便信口開河誣陷高品階后妃倒也不為過。
所謂人「嘴兩張皮,反正都使得」。誠如方才這種禍從口出,針鋒相對之勢,孰是孰非,其實全憑當局者的心意而定。
韓溪蕊說鸝妃心懷叵測,蓄謀加害龍體沒錯。鸝妃說韓溪蕊惡意栽害,辱她清譽也沒錯。
能夠決定鸝妃是否可以將韓溪蕊一舉定罪的關鍵便是,皇上的情況!
若是皇上現下正處於清醒的狀態,那鸝妃當然不敢當著他的面猖狂造次。不然的話,她便是惱羞成怒,意欲殺人滅口!
可是,若皇上至今仍舊昏迷未醒,一切則截然不同。
華妃娘娘雖然已是這後宮最尊,可她也只比鸝妃高了半階而已,同為妃嬪,她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處置皇上的人。
更準確的說,在這後宮之內,只要沒有皇后的鳳印,便是尊貴如皇貴妃,代皇后統御六宮,她也只能將犯事的嬪妃先行看管起來,然後交由皇上聖裁。
換言之,今日華妃娘娘便是有心想要對鸝妃的行為約束一二,也總得她將韓溪蕊處置了以後才可以!
而且,華妃還動不得鸝妃,最多只是將她禁足在自己的宮院內,待皇上醒來后再行處置。
至於皇子們,身為晚輩,更是沒有任何立場,能對他們父皇的妃嬪行不當之舉。
這些瑣碎的規矩和錯綜的因果,韓溪蕊也是心知肚明。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敢明目張胆,有恃無恐的給鸝妃扣大帽子,自然是因為她心裡有底!
那麼,韓溪蕊的這份底氣究竟是什麼呢?
看著鸝妃張牙舞爪,行狀瘋癲,似是非要趁此機會,一口咬死韓溪蕊不可的樣子,華妃看準時機,斷喝一聲,震得鸝妃立時間便不敢再做聲。
「鸝妃慎言!你也知道現下皇上纏連病榻,昏迷已久?如今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卻唯有這義和郡王之女,韓家六姑娘直言能夠將皇上救醒。而你,卻在這個時候,大放厥詞,行為乖張,非要治她於死地不可!本宮不知,鸝妃妹妹你此舉意欲何為?還是說……」
華妃面容一凜,不容置喙的瞪著鸝妃,「還是說,這小丫頭的那些無忌之言,真的踩到了妹妹的痛處?」
說完,華妃娘娘對著朱端和朱翊兩個人淡淡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退到一邊。
「兩位皇子年幼魯莽,情急之下冒犯妹妹,也是情有可原的。現下,這丫頭就站在妹妹面前,若是鸝妃妹妹真的可以將皇上的安危、和天下的福祉全都拋諸腦後置之不理的話,那你要打要殺,本宮也無權過問。」
華妃娘娘話音剛落,便拉著韓溪蕊的手,將她推到鸝妃面前。
「只一點,本宮還是要提醒鸝妃妹妹一句。如今這丫頭身子虛弱的很,你但凡動了她一根指頭,致使她不能為皇上醫治,那這謀害龍體,犯上作亂的罪名,不知鸝妃妹妹可擔得起?」
「妹妹絕無此意,只因……方才這個丫頭太過出言不遜,妹妹一時怒上心頭,才想要小懲大誡,讓她長長記性而已!但現如今皇上龍體為重,若她能夠醫的好皇上,也算是將功補過,本宮自然不會與她計較。可是,若她不能醫好聖上,那就兩罪並罰,治她個砍頭抄家,充軍流放的罪名!」
韓溪蕊看著鸝妃這副恨她至深,時時刻刻無不想著將她置於死地的模樣,不禁在心裏面冷笑出聲。
想要她的命,成呀,有本事儘管放馬過來呀,她沒在怕的!
韓溪蕊自從托生到了這個黃毛丫頭的皮囊里,別的沒學會,這無賴耍混、撒嬌蒙世的本事可是學了個天下無敵!
鸝妃也是忒不知進退了,一見不能對韓溪蕊動手,便出言恫嚇,非要逞這一時口舌之快。
韓溪蕊也不是非得追著鸝妃這隻落水狗痛下狠手,她只是一見到鸝妃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便不高興!
不論前世今生,韓溪蕊始終堅信一個能量守恆定律,那就是,想要避免惡劣情緒的淤積困擾,靠的從來都不是自我消化,而是從哪來便由哪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韓溪蕊可不想在這個沒有心理醫生疏導的古代,為了幾個上不了檯面的癩蛤蟆,再把自己氣出來個好歹來。
所以,只是讓鸝妃這樣小小的吃個憋,她覺得還不夠痛快!
韓溪蕊心裡正暗自竊喜的打著小算盤,一身演技更是說來就來。
只見她輕撫前額,身子一歪,虛弱的直接倚在了韓錦娘的懷中,緊接著胸膛起伏不定,哽咽著斷斷續續的說到。
「臣女有話,請稟華妃娘娘。臣女自幾日前便已病重不起,今日驚聞宮內傳下口旨,臣女明知此行前途未卜,卻仍舊力排眾議,毅然決然入得宮來。並非因為臣女自恃醫術了得,便如此不計後果。而是因為……因為……」
韓溪蕊說著說著,眼眶便紅了起來。抽抽搭搭的,一面用錦帕按著眼角,一面如泣如訴,將心裡的委屈一股腦倒了個乾淨。
「只因為臣女心下明了,這一回,臣女怕是在劫難逃。若是就這樣無聲無息得便去了,豈不辜負了雙親二老的生養之恩。是以,臣女拖著這副病軀入宮,也是想在油盡燈枯前,再替父親大人盡一盡忠,也替臣女自己盡一盡孝。咳咳……」
韓溪蕊似是說的太動情,情不自禁的咳了起來。
她想著自己現下這副模樣,說好聽點,那是若不經風的病西子。說直白點,她可真是矯揉造作的不如快點咽氣了才好!
「臣女有罪,不該心存私念,入宮侍主。現下,臣女怕是連這點私心也無力達成。皇帝陛下若想轉醒,除了服用臣女開的湯劑外,還需配合針灸治療。可現如今,臣女這手……只怕是拿不起銀針了!方才鸝妃娘娘疾言恫嚇,臣女自知難逃一死,只希望華妃娘娘看在臣女一片純孝的份上,便不要牽連郡王府了!」
韓溪蕊說到最後,顫抖著伸出手,她這一通哭訴,真真是字字血淚,句句扎心呀!
她現在,就是擺明了開始在公然耍無賴!
從一開始,韓溪蕊張口,便毫不避忌的拆穿了鸝妃和那一眾御醫的險惡用心。而且,她也早就把那些人的嘴臉看得透透的,之所以明知是個圈套,卻還是願意往裡跳,那是因為她想在死之前,再發揮餘熱一回。
可是,就因為鸝妃居心叵測,迫害不了她的身體,就恐嚇她的精神!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握針,可以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最要緊的是,韓溪蕊擺明了奇貨可居,直接反將了所有人一軍!
她直言,皇上想要醒過來的話,服藥和施針缺一不可。現下在這裡的所有人,有一頭算一個,誰也別以為從她嘴裡得到湯劑的方子,便萬事大吉了。
他們有多怕受牽連,多希望皇上安然醒過來,就得多用心的把她當祖宗一樣供著!
想要用她,又不想給她好臉色,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這種事情,在她韓溪蕊這裡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大不了,就玉石俱焚,反正她現在病殃殃的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話說,她韓溪蕊有郡王府那麼一大家子人跟著吃瓜撈、受連累,難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六親死絕,沒有一個血脈相連之人在世了嗎?不是吧!
韓溪蕊現在的狀態就是,所有人都清楚,她捏著皇上的小命,誰敢讓她不痛快,她就讓誰更不痛快!
誰敢威脅她,迫害她,還想著株連她的家人,那她就算是死,也要讓這些人,和她們的家人跟她一起陪葬!
都說橫的也怕不要命的,韓溪蕊現在就是那個不要命的!
所以,現在站在這裡的各位人上人,就算再橫,也總得掂量掂量,他們到底有沒有那個膽子跟韓溪蕊搏命!
說完之後,韓溪蕊徹底無力的癱軟在韓錦娘的懷裡,一副有出氣沒進氣的樣子。
「哎呦,蕊兒,你這是怎麼了?快來人,賜座!來來來,快扶她到本宮身邊坐著歇一歇!你說說你這孩子,膽子那麼小,氣性卻挺大!這怎麼說著說著,還返物了!哎……現下可如何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