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聽天由命吧

朱翊也是真的慌了，他驚得整個人僵硬在原地，一時之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待他看到韓溪蕊求助的眼神后，這才趕忙湊到皇上的龍塌旁，不由分說，撲通一下便跪了下去！

「父皇，韓小姐年幼無知，不懂宮中規矩，若是不小心冒犯了您，還請您看在她兢兢業業為您治病的份上，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皇上沒有理會朱翊，依然虎目失驚的瞪著韓溪蕊的右手，顫抖著聲音，低沉且嘶啞的，一字一頓的問到。

」你手上的這顆痣是……怎麼來的！」

韓溪蕊又驚又怕，一臉茫然的就要被嚇哭了似的，「痣！什麼痣？臣女不明白皇上所言何意，還請皇上恕罪！」

直到此時，皇上才慢慢冷靜了下來，他慢慢鬆開了韓溪蕊的手，緩和了一下面上威嚴的神情，放柔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嗯，你別怕，是朕嚇到你了，都起來吧！朕看你右手虎口處的那顆紅痣，倒是長得稀罕別緻，所以……隨口一問。」

經過了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出，現下，皇上也只能這樣敷衍的遮掩一下。即使瞎子也能瞧得出來，方才那幕有多詭異！可是，誰讓他是皇上呢？

他說沒有就沒有，他說只是隨便問問，那就必須只是隨便問問！

「這個……」

韓溪蕊將右手收回，低頭仔細瞧了瞧，「皇上不提，臣女還從未注意過，應該是娘胎裡帶出來的吧。小小的，倒也不礙事。」

「嗯，朕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朱翊服侍皇上重新躺下后，便與韓溪蕊一併退出了香閣。

此時，已寅時過半，距離皇上蘇醒，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時辰。

回到正殿，韓溪蕊像是沒事的人一樣，看著之前她寫的湯劑方子，細細的琢磨著如何調整。

倒是朱翊，一臉凝重和焦灼的四下瞧了瞧，見沒有外人後，這才湊到韓溪蕊面前，壓低了聲音擔憂的問道。

「父皇方才是怎麼了？為何看到你手上的痣會那般愕然？你不知道，剛才我見父皇捉著你的手，心都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

「我哪知道呀，這事兒，你該去問皇上才是！你有什麼好怕的，皇上捉的是我的手，我真怕你父皇下一句會說拖出去砍了！」

韓溪蕊心有餘悸的抬起小手，快速的拍了拍胸膛，而後又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朱翊拉過韓溪蕊的手，「別動，我看看到底是什麼痣，長得這麼嚇人，能把父皇都嚇的變了臉色！」

「閉上你的烏鴉嘴，你怕我死的太晚是吧！什麼痣不痣的，皇上昏睡了那麼久，難免精神不濟，心緒有些煩躁混亂，也是情理之中。待慢慢調理，身子好些了，自然就沒這些事了！」

韓溪蕊慍怒的從朱翊手中抽回手臂，嗔怪的睨了他一眼，隨口敷衍的糊弄了一句。

朱翊也沒多想，畢竟，他也從未聽說過什麼關於「痣」的事情，且這次的計劃當中，也沒有這一環。

這也是為什麼，方才朱翊會驚得魂飛魄散！

話說，若今日縱觀全程的是華妃，而不是朱翊的話，她一定會發現，韓溪蕊沒有說過的，不代表她的計劃中就沒有！

此次，韓溪蕊廢了這麼大的力氣，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定然是要一蹴而就，馬到功成的！

但是，比事成更重要的，是保命！

可是，這樣的話，韓溪蕊自然不會跟華妃和朱翊說。倒不是因為韓溪蕊心裡存了什麼不當的心思，而是因為，這件事，只要韓溪蕊一說出來，那華妃娘娘必定會對她和四皇子朱端的關係新生疑惑。

韓溪蕊只是想要規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已，事實證明，她的做法是對的！

朱翊見韓溪蕊又不說話了，於是再次擔憂的悄聲問到，「小丫頭，你說父皇會允准嗎？我怎麼心裡那麼沒底呀！」

韓溪蕊放下手中的藥方，眼皮子一抬，看著朱翊，「你當皇上跟你一樣喜怒皆形於色？那是皇上！成不成的……盡人事，聽天命唄！」

這一次，韓溪蕊可不是賣關子，別說朱翊心裡沒底，她自己心裡都沒底！

皇上確是如她所願，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那顆紅痣。可是，除此之外，皇上也沒有給出更多的信息，讓韓溪蕊推敲了。

所以，現在她說的都是真的，能做的，他們都做了，剩下的，便非人力可為！

還是那句話，所有人都舍了命的想要幫蘇胤脫困，可凡是總有個三分天註定的意思。盼只盼這混小子平日里沒做什麼缺德事，這個時候，老天爺也不會為難他！

卯時一到，容嬪娘娘便已收拾妥當，從後殿來到了前殿，聽說皇上醒過來了，容嬪花容失色，手忙腳亂的就要去香閣內請安。

幸好朱翊眼疾手快將她攔了下來，只說皇上醒來說了幾句話，便又睡下了。現下不宜去請安，以免擾了皇上休息。

容嬪一聽朱翊都這麼說了，只能悻悻的坐到一旁，連早膳都沒動一口，看著韓溪蕊和朱翊的眼神，都掩飾不住的責怪。

韓溪蕊並不在意這些，她現在雖然面上看著波瀾不驚，一如往常，可實際上，心裡也是洶湧澎湃，忐忑不安。

韓溪蕊想的，並非她的事情，韓溪蕊現在滿腦子都是，若她是皇上的話，整件事捋順下來，可又什麼破綻？

細細想來，韓溪蕊覺得，她的伏筆和線索，埋得還算恰當。

韓溪蕊借著聖御公主之事，還有老神仙的那些說辭，引誘讓皇上慢慢找齊線索，然後認定她便是轉世之後，前來報恩的聖御公主！

即便皇上一時之間還做不到深信不疑，那也不要緊，只要他找不出破綻，那他也就沒理由不同意。

這一行，既能救皇上的命，又能救韓溪蕊的命，何樂而不為呢？

再者，皇上是否真把韓溪蕊當做聖御公主轉世，也沒那麼要緊，韓溪蕊又不是為了藉此邀寵。她只是想給自己、給這個計劃，都多增添一份籌碼而已！

辰時一到，各宮妃嬪和幾位皇子也都陸續趕到了大明殿。

所有人聽說皇上蘇醒過來的消息，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唯有華妃娘娘，眼底流露出一抹不宜察覺的得意和早已瞭然的神色。

並非韓溪蕊觀察仔細，實乃巧合而已。若是讓韓溪蕊來選的話，她倒更想看看，華妃在知道她昨夜那般成全朱翊之後，又會是一副怎樣別開生面的神情！

皇上已然醒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座皇宮。端本宮的那些朝臣皇親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練聲念到：皇上洪福齊天，江山祖宗庇佑！

韓溪蕊真想對那些馬後炮的官老爺翻個大大的白眼，要不是她，等著皇上靠福澤和庇佑醒過來，那他們得等到死！

事情過了，想起來說這些沒用的便宜話了，果是官場老油條！

再有便是那一眾御醫，這一大早上的，大明殿宮門剛啟，他們又齊刷刷的跪在殿外，向皇上請罪來了！

韓溪蕊真想去問問他們，除了這一招，他們就真的沒有點新鮮的招數了嗎？哪怕光著膀子，背上幾根荊條，也算他們有點誠意！

真真是無趣！

韓溪蕊在心裏面，將所有人都數落了一通之後，這才覺得心裡稍稍舒服了一點。沒辦法，這人性扭曲的封建社會，她總要給自己找個發泄渠道吧？

「傻丫頭，想什麼呢，眼睛都直了！」

韓溪蕊正失神的腹誹呢，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湊到她身邊輕聲問了一句。她抬頭看了一眼，是四皇子朱端。

「想皇上的湯劑方子，可還有什麼需要調整的地方。」韓溪蕊現在說謊，那可謂是張嘴就來，連腦子都不用過。

「你今兒個身子可好些了？父皇昨夜丑時蘇醒過來，想必……你怕是一宿都沒睡吧？」

朱端別有深意的看著韓溪蕊，嘴角微微帶笑，顯而是在說：皇上醒來的時機如此湊巧，夜深人靜，正適合韓溪蕊向皇上陳情！

韓溪蕊沒有說什麼，只是怔怔的看著朱端，她想知道，她借用聖御公主的這一步棋，走的是否穩妥。

「昨夜……我替皇上請脈的時候，皇上也發現了我右手虎口上的那顆紅痣！」韓溪蕊試探著將昨夜發生的事情說給朱端聽，再看他會作何反應。

誰知，朱端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慢慢蹙起了眉頭，嘴唇動了動，緩了一下之後才開口問道。

「父皇可說了什麼？」

「皇上但是神情突變，抓著我的手，問我這顆痣怎麼來的。我說是娘胎裡帶來的，皇上便沒再說什麼，只說……乏了！」

韓溪蕊據實相告，並無半點隱瞞。

朱端依舊神色凝重，抬頭看向韓溪蕊，似是鼓足了勇氣，才慢慢開口問到，「小丫頭，你……是故意的對嗎？」

韓溪蕊沒有狡辯，也沒有回答，只咬著嘴唇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其實，在韓溪蕊心裡，無論她如何設計皇上，那都是為了保命和事成，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這些手段，只看成與不成，根本談不上虧欠與否。

可是，在面對朱端的時候，韓溪蕊多少是有些心虛的！

畢竟，聖御公主是朱端幼小心靈上的舊傷！韓溪蕊如此堂而皇之的利用他給予的信任，將這個秘密拿出來當做籌碼，說不虧欠、不內疚，那是不可能的。

「對不起……」韓溪蕊低著頭，聲若蚊蠅的對朱端道了句歉。

她不敢抬頭看朱端此刻臉上的表情，她只能揪著心聽朱端還會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