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貓住的城市

她走後的第一個星期，我決定去一個城市，

一個地圖上沒有記載，很繁華卻又很平靜的城市，

只因為我想埋葬自己，抹殺掉一些不堪的記憶。

後來我發現這個城市很美，但卻那麼難以觸摸，就像一場夢。

雖然是夢，卻那麼真實，甚至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剛搬來這個城市的幾天，天很陰。

好久沒有看到陽光從雲層直射下來。

周圍很潮濕，在窗邊能聞到很淡的泥土味道。

雨一直沒下，只是連續的陰雲，

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就像在醞釀一場災難。

霧很稀薄，能看見不遠的公路，但是看不到遠處的山。

雖然現在已經是初夏，

但是一個人走在偏僻的路上，也會感到有一些涼。

下午的時候，

雨，終於掉落下來。

先是大顆的雨滴一粒一粒的落下來，

然後是很密集的雨傾盆而下，

整個城市很快被雨霧覆蓋。

我將飯菜放進微波爐加熱吃后，

便在這個昏暗的下午沉沉睡去。

早晨還在熟睡的時候，

陽光透過窗的玻璃溫柔的鋪在臉上。

剛張開眼就被光刺痛了。

久違的陽光，

呈一個特殊的角度撒在大地上。

背對著陽光，身體很溫暖。

窗口的雨滴在陽光的照射下，

折射出一道銳利的光，

果然是到了夏天。

這種暴雨過後的感覺很久沒有過了。

站在陽台，伸伸懶腰。

很寬廣的視線中，樓房無序的排開。

太陽在前方，

發現整個城市被鍍了一層金。

午後，一個人在古老的街道上漫步。

街上人流很稀疏，

周圍是一些古舊而又精緻的店面。

路人從容不迫，

彷彿在欣賞一段電影的剪輯。

無意間，進入了一家咖啡廳。

深棕色的大廳，木質的座椅，

吊燈簡單而又不乏高貴，牆落的食物很翠綠，

很簡潔的歐式布置。

於是選擇一張臨窗的座椅，

打開菜單，指尖停留在「cafemocha」，

它很苦，但卻又很甘甜，

嘴巴里充滿了濃郁的味道。

放下杯子時，

無意間，看到後面斜對面桌子的主人，

她桌子靠近角落的植物，

她的窗很低，與肘平行，窗口對著街頭，

透過她的窗口可以看到店外的路人和街景。

她穿著棕色的高腰大衣，

頭髮烏黑，微卷的長發散落在雙肩，

皮膚很白，又很瘦，臉側著面朝窗口，

陽光無法直射到她的身上，

不開燈的話，她並不是那麼的引人注目。

她察覺到我在看她，就把目光轉向我，

我沒有去迴避，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她很美，

眼睛很大，瞳孔是純黑色，

嘴很溫潤，

抹了一種淡紅色的唇膏，就像粉色的康乃馨。

鼻子小巧，精緻的鑲嵌在中間，

劉海彎曲的伏貼在額頭，

整張臉有一種用白玉雕琢的感覺。

她注視了我一會後，對我微笑一下就起身走了。

之後的幾天都能看見她來這家咖啡店，

我只是不自覺的把眼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也沒有躲開過，

有很多次，我似乎感覺到她想要和我說些什麼，

但，她一直不曾對我開口，後來的一個星期每隔一天都能看見她，

後來彼此見的多了，便有點熟悉了，

她與我一直保持著一種陌生而又非陌生的關係。

後來有一天周末的下午，

我一個人來到那間咖啡廳，

那天下午咖啡廳人比較多。

很多的是來談事的，但更多的是戀人。

但卻沒有看見那天的那個女人，

我在人群中找她，卻沒有發現她

於是，我便靜靜的坐著，欣賞著周圍吵雜。

大概快6點時，

天比較暗了，準備走的時候，

看見一個身影，

很熟悉的那個女人的身影。

她很意外的坐到我旁邊的位置上，

或許是人太多，位置太少吧。

我們互相對視了一會，我卻感覺很尷尬，

就像遇見熟人沒有打招呼一般。

後來還是我打破了沉寂，

我張口問了她的姓名，並且詢問她可以交個朋友嗎

她先是吃驚的望著我，

然後告訴我不要隨便問別人的姓名，

但她欣然的接受了我的要求，

接著，我們就互相詢問，

話多了也就沒有那麼拘束了。

只是說著一些很平常的話語，

從她的話語中我得知她是去年才來到這個城市的，

自己開了一家服裝店，

現在在鄰近這間咖啡廳的地方上班，

我問她為什麼那麼多次都來這間咖啡廳，

她只是沉默卻沒有說，眼神里透過一絲蒼白。

我也就再沒有問她，

後面只是淡淡的問一些很平常的問題，

不知道聊了多久，

咖啡廳的人漸漸變少了，她提出要先回去，

完美互相交換了電話號碼之後，各自走了。

那天之後的夜裡我卻沒有睡著，

也許是喝了太多的咖啡，很疲憊卻沒有困意。

茫然之間覺得這個城市的夜很靜，聽不到白天嘈雜的聲音。

藍黑的天空，沒有一朵白雲，星光就像海里的雨一樣的密集。

偶爾駛過的汽車照亮我的房間，

除此之外只能聽到初夏昆蟲的鳴叫。

躺著不知道過了多久，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灼熱的陽光照在我後背，突然坐起的時候，頭有點暈。

從床上起來的時候，手機從被子里掉落到地板。

我撿起來發現有一條簡訊是她發過來的，我很吃驚。

打開后發現只有五個字：「可以出來嗎？」

雖然只是這個五個字，但我卻覺得很親切，

儘管我現在和她不是很熟。

我回了簡訊告訴她可以，並且讓她在咖啡廳等我。

果然，我剛走進咖啡廳就看見她坐在昨天那個位置，

我走過去和她打招呼，她對著我微笑了一下然後示意我坐下。

她看著我說出一句讓我很驚訝的話，

「我們，可以交往嗎？」

然後以一種讓我無法理解的表情看著我，

「我們，能不能交往？」

她再問了一遍。

這次問的聲音比較大，有幾個客人側過頭詫異的看著我們，

無奈，在眾目睽睽之下的我只好答應了她的要求，

她臉上很高興，但眼裡透露出一絲痛苦。

接連幾天，她連續不斷的打電話過來，讓我陪她逛街、吃飯。

我很想找她說清楚那天的事，

但她都以各種原因推辭掉，

當她拉著我走在街上的時候，談話真的很勉強。

總能把一堆不相關的事情扯到一起，

有一天，我問她：「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的對吧？為什麼要演戲呢？」

她無言，只是把目光望著別處。

我看見她側臉掉落一些類似眼淚的東西，

我不敢問了，我怕她哭。

依舊，我們一起看電影、一起在這個初夏郊遊，

我陪著她吃飯，由著她對我發牢騷。

過著類似戀人的生活，

但，我知道這是假的，只是一場戲而已。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結束，或許我害怕它結束。

一天夜裡，11點多了，

我的手機響了，我揉了揉模糊的視線，發現來電顯示是她。

「在…嗎……？」

能聽到她的聲音很嘶啞，就像竭力掙脫韁繩后的死馬。

「在，怎麼了？」

「可以…過來嗎？我等你！」

我穿上外套，來到她那個並不陌生的家門口，

門掩著沒有關上，

我輕輕推開門發現她倒在沙發上，她的額頭很燙。

我連忙問她家裡有沒有葯，她不說話，

我跑下樓，在凌晨的街道上找葯。

我沒想過我會這麼在意她，也沒想到自己對她是那麼的屈服。

1點多的時候，我拿著葯奔上樓，迅速的為她倒了杯水。

督促她喝下去，她像只小貓一樣乖乖的聽話。

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髮現高燒只退了一點，

我有點擔憂。

待她睡熟之後，我抱著她把她放到床上，合上她房間的門，

我害怕她的高燒不退，暫時不敢回去，

於是靠在沙發上，讓緊張的神經休息一會。

早晨的時候，我被一陣切菜的聲音吵醒，我看見她在廚房一個做飯。

看見我進來了，勉強的對我笑了一下，告訴我她的燒已經退了讓我不用再擔心，

然後她她要讓我嘗下她做的菜，

我走過去用手臂抱住她的背，但她卻敏感的掙脫我，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睛並沒有望著我。

短短一瞬間，我明白被騙了，我或許只是一個玩具、一個代替品吧。

一場我知道的騙局，而我卻還生在其中。

我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說有點事要先走了，並且叮囑她要愛惜身體。

她拉著我，讓我吃完飯再走，我推辭了一下便走了。

離開她家的那天之後我拚命的工作，每天加班到很晚，

漸漸的，飲食沒有了規律，好像忘記了飢餓。

某天，無疑間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嚇了一跳，

頭髮很長，鬍子也沒刮、眼睛很大一團黑眼圈、體重也掉了幾斤。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只是腦海里下意識的告訴自己要愛惜自己，

這個周末，我驅車到很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是這個城市的邊境，

幾個月前，曾今路過這裡，剛剛想要離開家的那個星期，

那裡有這個城市最美味的食物，我只想把煩惱都忘記，過幾天屬於我的生活，

然而我沒有帶手機，因為我不想在這個周末接到她的電話，

只是因為我累了，只想找個角落休息一下。

第二天，我在旅店清爽的陽光中蘇醒。

我拉開窗，海風吹過來，有一股鹹鹹的海特有味道，

海風很溫暖，就好像是紗一般的輕柔。

清晨，我一個人在沙灘上散步，

看著遼闊無際的大海，有一種莫名的孤獨。

想哭，卻哭不出來，幾滴眼淚憋在眼眶。

好多天了，我一直是一個人，雖然有她，但是她也只是把我當陪襯吧。

她不愛我，但，我也不知道我愛不愛她。

或許太久一個人了，也或許我對愛太苛求了，

每次看見她，我都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但是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她我已經不是憐惜了。

或許我是真的愛上她，只是她不愛我。

就這樣，我在海邊城市玩了兩天，

雖然很輕鬆，但心裡的空虛一直抹不平。

就好像少了什麼，我察覺不到。

星期天的下午，我回到住所。

放下行李后，我洗了一個澡躺在床上，翻開手機發現有幾條信息。

但是卻沒有她的信息，

我很著急，我以為她會打電話給我。

但，她沒有，我打電話過去，發現她已經關機了。

我沒有去她店裡找她，因為我知道她是在躲著我。

沒有他音信的幾天，我經常去她常去的咖啡店，

我希望能夠找到她，問她為什麼要躲我。

但一直沒有等到她的出現。

5天後，我終於按捺不出那種想見她的心情。

我在那天的早晨就去了她店裡，發現她的店門關著，上面貼了一張白紙，

門面轉讓了。

我連忙撥打她的電話，一遍又一遍，發現是無止境的關機提示音。

頓時，我感覺心就想被什麼掏空了一樣，

大腦在那一瞬間一片空白，只是傳達給我一個信息，

她走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明明兩天前她還好好的在我身邊，為什麼轉眼就走了。

甚至都沒有告訴我一聲。

回到家裡，一整天我吃什麼都沒有味道。

我這麼在乎她，這連我都不知道。

又過了兩天，我以為她再也不會出現。

但那天早晨我收到她的簡訊，

「過的還好嗎？我想，我們別再聯繫了好嗎？」

簡訊中有這樣一句話，

接著她在信中告訴我，她遇見我以前愛上過一個男人，

但是那段感情沒有維持多久，那個男人便離開她了。

她之所以和我交往，只是因為想要忘記那個男人，

但她又不忍心欺騙我，才選擇走。

看到這裡，我一點也不生氣，

因為我早已知道這是一場騙局，但我竟然卻不想拆穿。

只是因為，我愛她，我已經確信我已經愛上她了。

那天我們吃飯吃到很晚，

聊了很多很多，

在別人看來，我們就好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人。

因為太久沒有見面了，我不願回家。

因為我怕我走了之後，

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沖著我微笑著說：

「我知道，你害怕我再次消失，但是以後不會了，

因為我已經忘記了和他那段往事，我會重新找回自己，

我愛這個城市，也愛著你。」

她愛著我嗎？我心驚了。

「你愛上我了？從什麼時候？」

我茫然的看著她，眼神里透露出一種期待。

她望著窗外，平靜的臉龐閃過一絲歡笑、

「從遇見你的那天，我已經動了心，

真的，那天我才知道不該在活在以前那段感情的痛苦中，

我知道我需要你，但，有一段時間，

我無法忘記那個人。

我知道如果和你在一起心裡還想著另一個人，對你是多麼的不公。」

「所以，你就選擇離開了嗎？」

我低頭默念道。

她沒有回答。

良久，她將目光轉向我，微微的說道：

「你還願意接受我嗎？」

看著她的目光，我有一點發抖，

我很想告訴她：我願意，但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短暫的沉寂，氣氛隨即變的很微妙。

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對視著對方，片刻后她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我也不自覺的跟著笑。

我想，她明白我是一直愛著她的，

哪怕我不說她也知道，並不需要我的證明。

整夜，我沒有離開她。

我們撕纏在一起，彼此發泄著內心的孤獨，

就像兩隻受傷的刺蝟，任憑尖刺狠狠扎進血肉，不願放開。

這個初夏，我終於找到了能陪我一起看海的人，

生命中有了另一個人的相伴，顯得格外滿足。

我想這樣就好，

不用說永遠，我並不奢求，

哪怕有這麼一天我就知足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