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人戰
江年與董午,天人對天人。
雙方都毫不留情,一出手就是殺招。
江年的拳光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映照星空的同時,還迸發出一股極為浩瀚的拳意,鋪天蓋地,無懈可擊。
既早已有所決策,無須多言,全力以赴便是!
江年舉拳向前衝殺!
董午右手一揮,虛空中頓時飄散出大片黑霧,厚重如山,轉而化作一張漆黑大口,迎著江年撕咬而去。
不僅如此,董午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像是被寒霜覆蓋的雪白大刀,一經出現,四周溫度瞬間下降,江年眉頭微蹙,董午已一刀砍下。
這一刀,彷彿隔絕了天地法則,勾動陰間鬼魂死氣,一道千丈刀芒悍然殺出!
江年對此並無半點懼意,沒有一絲停滯,任由大口將其吞噬,卻連出拳的動作都不曾有,在被吞噬之際,他的目光透過黑霧,透過刀芒,面帶微笑地盯著董午,雙拳愈發璀璨。
董午面如沉水,江年的微笑令他非常反感,他知道江年什麼意思。
這些完全不夠看。
果然,黑霧下一刻如同被無數利劍穿透,頓時炸裂開來,是否脆弱暫且不說,江年倒是興緻索然,本打算試探一下這魔功的獨到之處,沒想到居然這麼不堪一擊,甚至連讓他出拳都做不到。
江年的速度沒有半分停滯,拳意攀至頂點,宛若攜帶著兩顆小太陽。
千丈刀芒如約而至,江年終於沒有過於輕視,面無表情,打出了迎戰以來第一拳!
雙方碰撞,既無震耳欲聾的轟鳴,也沒有驚心動魄的衝擊,頃刻間,刀芒如同紅爐點雪般迅速融化,反觀江年則是一臉的雲淡風輕,擊潰刀芒后他的氣勢更盛,節節攀升,洶湧澎湃。
雙方的首次交手,似乎顯得有些太過於平平無奇了,沒有預想中的那般雷霆萬鈞。
可若是此前有人細心留意過,便能發現原先沉浮在不遠處的隕石群以及一顆小行星早已不再,四周倒是多了不少碎石塵埃。
而本應該在江年身後的地球此時更是與戰場相隔甚遠,硬生生脫離了原本的軌道,倒退不止數千丈。
地球中許多人都心生駭然,天人之戰,可見一斑,根本沒有什麼波瀾不驚,動輒就是毀天滅地!若不是有他們凝聚出的一層無形護盾保護住了地球表面,只怕地球早就和那些隕石行星一樣,不復存在。
在見識到江年不費多大力氣便擋住了自己的攻擊,董午並不意外,剛剛只不過是開胃小菜,更多是以摸索對方修為幾何為主,如今各自有了定數,接下來的廝殺才是真正的不留餘地。
江年率先破局,首當其衝,一雙拳頭猶如黃金鑄成,狂風驟雨般砸下,他手無寸鐵,卻硬撼董午刀鋒,叮叮噹噹的聲音不絕於耳,可見其肉身堅韌到了何等驚世駭俗的地步。
江年面容冷峻,目光堅毅而決然,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回歸到黃金時期,這是一個非常俊朗的男人,氣宇軒昂,英姿煥發,在他體內,彷彿蘊含著一條真元長江,氣通萬里不竭,綿綿不斷。
「殺!」
雙方不再保留,天人波動橫掃八方,致使空間扭曲,星辰湮滅,連星空都因此而震動!
而此時,地球崑崙之中,某地安置了一個巨大的法陣,上面盤坐著十二個人,分別在不同的方位上拚命灌輸自己的修為,無一例外的,他們都面露難色,汗流浹背,星空中的戰鬥越猛烈,他們的身軀就愈發地顫抖。
很快,隨著天人全力一擊,地球外的護盾一陣搖動,這十二人同時噴出一大口鮮血,紛紛倒下,氣息奄奄,其中更有幾人承受不住反噬,直接氣絕身亡。
底下有一百多號人親眼目睹同族的喪命,卻無能為力,而且當原本的十二人倒下后,這一百多人中立刻就出現了他們的頂替者,不管願不願意,都得坐在那個位置上,不留餘力地灌輸真元。
至於那倒下的十二個人,已經被傳送到了離法陣不遠的一塊空地上,在這裡,只有兩人是完好無損站著的,看見有人被傳送過來,兩人瞬間來到在他們面前,取出一些丹藥放進還沒有死去的人的嘴裡,並且很快又有下一批人出現,兩人只能不斷重複,以這些丹藥為他們續命,放眼望去,此地就像是一處修羅場,已經躺下了一百三十多人,而且這個數字還在持續上升。
哀嚎遍野,滿目蒼夷,濃重的血腥味沖刷著所有人的腦海,令眾人心驚不已。
還活著的人苦不堪言,哪怕早有覺悟,但這種以命堆砌的高牆就像是雨中浮萍,根本撐不了多久,他們面如死灰,無比絕望,卻連逃跑都做不到。
他們的族長親自動手,控制所有人以命作磚砌高牆,這是一條血淋淋的不歸路。
「爺爺,夠了,已經死了上百人了,真的不能再上了啊……」一個少年跪地勸阻,痛哭流涕,不忍心自己的族人活生生去送死。
天人之戰越來越激烈,死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原諒我,權兒,我不能停下,所有人都不能停下,一旦護盾破損,邪祟衝進來我們所有人都得死……」一位老翁咬牙說道。
他站在高處,不斷動用法力,親手送一批又一批族人入陣,他的手都在顫抖,卻只能咬牙繼續,法陣上每每傳出痛苦的嘶吼與慘叫,都像是在他心裡割上了一刀又一刀。
「不能啊……」被喚作權兒的少年跪在地上,不斷磕頭,他的額頭早已滲出淋漓鮮血,卻全然不顧,希冀自己能夠阻止族長的瘋狂舉動。
這時一個男人猛地衝上來,本想強制帶少年離去,卻被後者一把抱住,大聲哭喊道:「爹,你讓爺爺停下吧,我們一族死了太多人了,我不忍心啊!」
男人本是族中最強硬的漢子,聽到自己孩子的哭聲,此時也是鼻子發酸,眼眶通紅。
族人的凄慘下場令他動容,卻無可奈何,男人身體很僵硬,輕撫少年的臉頰,在他耳邊輕語道:「權兒,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黃族的未來,全靠你了。」
少年瞪大了紅腫的雙眼,他何等聰慧,瞬間就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但他還沒說話,男人在他脖頸處一抹,少年悶哼一聲,倒在男人懷中,暈倒之際,他還不忘緊緊抓住男人的衣襟。
男人眼裡無比柔和,替少年擦去淚痕,之後輕輕放在地上,與老翁鄭重一拜,沉聲道:「爹,孩兒去也!」
法陣上被替換下來一人,正是少年的父親,老翁的親子。
老翁悲痛欲絕,聲淚俱下。
轟!
與此同時,一聲滔天巨響震懾星空,原本高掛夜空中的月亮,於眾目睽睽之下猛然碎裂!
天人把月亮都給打碎了!
老翁氣血攻心,一抹猩紅在他嘴邊滑落,他幾乎當場入魔!法陣上的人都死光了,這其中就包括他唯一的親子,老翁連出手營救都做不到!
「啊……」老翁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無力地癱在地上,看到旁邊眼角含淚的孫子,深感愧疚,這個可憐的孩子,還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命喪黃泉。
老翁閉上雙眼,不再去控制,他的心早已千瘡百孔,自封雙感,不願看,不願聽,唯有血腥不斷刺激著他的靈魂。
因為他所剩不多的族人們在洞徹真相之後,再有悲戚,也自覺投入那個如同熔爐的法陣之中,如同他們族長在最開始時無力嘆出的那一句話。
這都是黃族的命。
減去十二,黃族只剩一百。
「天人,天人……江老,原來你一直都在為我們擋下這麼強大的存在,我黃方溫在此誠摯感謝你的付出,並為你祈禱此戰告捷,為我們地球,謀求一條活路。」黃族族長神情麻木,一時間似乎蒼老了許多,本來還有大半黑髮的他悄然染上了一頭白霜。
法陣上又死人了,還是一個沒活。
一百人再減十二。
「不要怪我太自私,我求求您,哪怕燃燒靈魂也要快些誅殺敵人,就算您要我黃方溫的命都成啊,求求您快點吧,我們一族都快死絕了!」
黃族的慘烈在此時的地球上並不罕見,甚至可以說是各地皆有發生,無論東方西方,只要被選中的隱世宗門或者修真大族,都不得不以血祭來維持法陣的正常運行,求饒與嘶吼聲不絕於耳,他們的執掌者更是心顫不已,宗門弟子或者是自家族人的陸續入陣,臨死前絕望的目光,都為這些宗門家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揮之不去。
在天人面前,他們連自保都是那麼勉強,一群小人物,於黑暗泥沼中尋求光明,在絕境中謀求一線生機,甚至若沒有江老的抵擋,整個地球,最後又能活下來幾個人?
這就是弱者的悲,螻蟻的痛,小人物的無奈。
至於世俗凡塵,幾十億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依舊沉浸在屬於自己的生活里,樂在其中。
無知是福。
他們不知道有兩位天人在星空交戰,殺得天地變色,八方俱震,他們不知道有這麼一群人,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血祭法陣,凝聚護盾,只為抵擋天人威勢,他們也不知道,月亮都已經碎了,現在頭頂上那圈潔白,不過是刻意顯化的幻象罷了。
早些時候地球曾流傳有一則預言: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是世界末日,引起了極大的波瀾,許多人甚至花費重金,買上了一張所謂救世方舟的船票,可是現在都快十二月二十二日了,仍不見世界有什麼變化。
有人慶幸,有人失望,有人滿不在乎,總之,世界末日的說法在世俗中正在面臨終結,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天大的謊言。
但有一人除外。
除了姜年。
他現在正癱坐在窗檯下面,獃滯地望著天空,嘴張開得都能放下一個雞蛋了。
他看到「江爺爺」變成了仙人,與另一位仙人在宇宙廝殺,看到了無數異象從他們身上顯化,更看到了「江爺爺」與另外一位仙人對拼一招之後,月亮就碎了。
這是做夢嗎?姜年的兩邊臉頰通紅,他掐的自己齜牙咧嘴,痛出眼淚了,才勉強相信了眼中所見,但腦袋一直暈乎乎的,跟塞了一團漿糊似的。
他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畏聲道:「他娘的,世界末日還真的來了……」
…………
無論是江年還是董午,在戰鬥中,都回想起了一段光輝歲月。
他們是在戰場上認識的,並且分屬兩個不同的敵對陣營,第一次見面是在一次兩軍交戰的時候,江年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在人群中殺得渾身是血的董午,跟割麥子似的,所過之處遍地人頭。
第二次見到他時,董午身後已經跟隨著一幫同樣悍不畏死的兵卒,他依舊首當其衝,殺在第一個,那把大刀出鞘白如雪,不染敵血不歸鞘,每每收軍,他都會背著一身的傷勢回去,可下一次開戰的時候又生龍活虎起來,並且身後的追隨者也越來越多,殺的人數每天都在增長。
也正是如此,董午的表現很快就被敵方高層注意,特意派出一隊尖兵,去狙擊董午,江年正是尖兵隊長。那一天,董午和江年第一次相遇,便是刀劍相向,雙方沒有半句廢話,見面就往對方兵卒殺去,董午江年亦是互相纏鬥,殺得難解難分。
一如既往,亦如當初。
只不過現在的他們,已經成長到了當年遙不可及的境界,動輒星辰碎滅,撼天動地,動起手來也比早期的時候,要強上太多。
噗!
董午一刀捅進江年右肩,使得血濺星空。
但他自己也沒討到多少便宜,江年一記翻天印,將他整個人打得狂震不已。
四周滿是星骸,就在前不久,他們又陸續打崩了兩顆行星,若不是他們並非真正的巔峰狀態,這星空中又有多少顆死星,夠他們折騰的呢?
董午胸口起伏不定,氣息紊亂,他身上的傷已經到了天人體魄都修復不了的程度,渾身是血暫且不說,體內經脈骨頭不知斷了多少,他雖修鍊了魔功,但在這個根本吸納不到靈力的鬼地方,他難以將修為提升,他原本就輸江年一籌,即使勉強補齊差距,勝算依舊渺茫。
不過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
他始終沒有與江年殊死一搏,就是為了等待地球不攻自破,那種級別的法陣護盾,自己雖無法瞬間擊破,但遲早會耗死地球,只要拖延時間,他總能找到機會。
董午目光幽幽,邪意瀰漫,突然,他凶焰大漲,砰的一聲化作一團黑霧,速度極快,向地球疾馳而去!
江年見狀臉色一變,瞬間化身長虹,竭力追擊。
地球外的護盾此時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缺口,維持此處護盾的一個家族族長跪在法陣之中,灌輸修為的同時凄然淚下,悲入骨髓,法陣之外,遍地屍體。
一族上千人,現在卻只剩一人,可他還在試圖延續全族的火苗,瘋了一般宣洩修為,但法陣固定只有十二人才可以發揮作用,這位族長無論再怎麼努力,法陣還是漸漸失去了效用。
這也致使董午終於有機可乘,他爆發出最極致的速度,徑直衝向地球,後方江年咬牙緊追,不斷釋放出術法,可董午無心戀戰,哪怕挨上幾擊依舊去勢不減,他本體距離地球還有一段路,但其身上的邪氣卻已經與那缺口近在咫尺!
「董午你真的要導致生靈塗炭才肯罷休嗎,你的正道與俠義呢!」江年怒道。
「早在五千年前就消失的一乾二淨了,我只想活下去,我只想回家,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這該死的賊老天!」董午的聲音回蕩在地球之外,順著缺口,連普通人都能聽到他的咆哮,但由於文明的不同,並沒有人聽懂他在說什麼,可其中蘊含的滔天殺氣還是鎮住了所有人,一些意志不堅的人更是直接癱倒在地,驚慌失措。
江年身上的氣息驀地再攀一節,他全身上下都冒出了金色的火焰,其修為更上一層樓,瞬息就追上了董午,更是一探手,想要將邪氣阻擋在外。
董午對此只有一句輕嘆:「真不愧是你。」
但是,江年能燃燒自己的靈魂,他董午又何嘗不能呢?
董午身上也出現了火焰,呈現出一種黑中帶金的色彩,他的速度雖然沒能一下子擺脫江年,可邪氣已飛躍出江年的手掌,時間一下子像是緩慢了起來,那股邪惡至極的氣息狠狠地撞在缺口上。
江年目睜欲裂,殺意撼天地!
只是那股邪氣雖已經觸及到了缺口,卻怎麼也進不去,董午瞳孔一縮,地球外的護盾居然再次成型,渾然一體,邪氣畢竟不是本體,就算不俗,也決然攻不破這由生命堆起來的血肉高牆!
而在這缺口對應的法陣之上,黃家族長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與來自世界各地的十人加上此地族長一起,坐鎮法陣中央,十二人的修為齊齊調動,共同維持護盾的運行。
他們無一例外,手中都握著一枚已然黯淡的玉符。
董午怒不可遏,硬生生抗下江年的全力一擊,鮮血噴涌中他儘可能地去壯大邪氣,他不能白白讓機會從指尖溜走。
轟!
邪氣全力衝撞下,整個護盾都劇烈搖動起來,不過相對於其他地方,它正中底下的法陣上,十二人頓時七竅裂開,連靈魂之火都搖曳個不停。
但身為地球本土勢力最強的十二人,他們能抵禦的力量自然比旁人強上許多,哪怕此際身負重傷,他們自信還能再抗上幾招!
而當看到董午一擊不奏效后,黃方溫更是張狂大笑,他雖口涌鮮血,模樣凄慘,仍張嘴諷刺道:「哪裡來的不人不鬼的東西,想殺人?先問過你爺爺我答應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