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0
剛走出莊園大廳,於丞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也沒看拿起來就接聽,腳下步伐一點沒減慢。
一聲熟悉的「寶寶」灌入耳內,於丞步伐驟停。
「你在哪兒?為什麼要關機?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是什麼感覺?」於丞喉結不停顫動,用幾近咆哮的聲音質問對方。
他太害怕了,兩年前的不告而別帶來的陰影殘存至今,那種恐慌是別人無法體會的難受。
閉上眼,於丞深吸口氣,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剛才堵住肺腑的窒息。
電話里,男人聲音溫柔低迷:「對不起,我忘了給手機充電,你不會以為老公出什麼事了吧。」
緩了幾秒,於丞才鬆口氣,短促又堅難地回答:「沒有。」
「我不會讓你再找不到我。」男人篤定說,「起碼以後,我都不會的。」
於丞頓時有了破涕為笑的無奈:「那你現在在哪兒,還要忙多久?」
「不是不想我陪著你拍戲嗎,怎麼,現在是又想了?」男人輕聲笑問。
是的,於丞現在又想了。
不好的預感已經在他心裡萌芽,他害怕預感成真,就像上次演唱會一樣,他差點失去大哥。
於丞磨挲著雙唇,試探地詢問:「你能不能現在就過來,現在。」
「我也想來,但寶寶,老公現在有公務要處理,而且,我今天早上飛了E國。」
「——不過!我會趕在試禮服那天回國,那天你殺青了吧,我答應你,那天我來長寧接你,然後一起去試禮服,好嗎?」
在E國。
於丞不免有些失落,頓了三秒才回道:「好。不過我有件事想問你,是關於明——」
「寶寶。」男人及時打斷了他,「我們講電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提無關緊要的人。」
「可是我——」
「好了,老公接下來幾天會很忙,沒有機會給你打電話。你跟老公說說,今天拍戲順利嗎?有沒有無時無刻地想我,嗯?」
原本想問男人,明淮那件事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眼下,這個問題和對男人傾訴思念相比,又顯得沒那麼舉足輕重。
於丞擠出一絲苦澀的微笑,熱著眼眶說:「想,無時無刻地......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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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煉獄行》正式殺青。
於丞特別高興,下戲就叫羅旭收拾行李,準備連夜趕回濱海。他給南庭打電話,本想問他到哪了,可南庭的電話還是關機。
那種不好的預感再次襲上心頭,於丞比之前更急躁。
但方延和ONE叫他安心等著就好,說南總已經在回國的飛機上,不便於開機。
於丞也希望是這樣,點點頭,忙說:「你們趕緊收拾東西,我們今晚就回南家公館。」
莊園的拍攝大廳熱鬧非凡,大家都在討論殺青後去哪裡放鬆,嚷著要導演請客。
導演拿著他的專屬大喇叭,吼道:「靜一下,大家都靠過來,我有事要宣布。」
所有人都看嚮導演。
於丞示意方延和ONE先去收東西,自己緩步走向人群。
導演清了清嗓,道:「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尤其是我們的兩位主演,明淮和吳芸。所以,為感謝眾位對這部電影的付出,我宣布,今晚集體下山去長寧市放鬆,放開兒玩,我請好吧。」
全場喊呼「導演萬歲——!」
只有於丞猶豫著走進人群,淡定的樣子顯得格格不入。
他平靜而禮貌地開口道:「導演,我還有事,接下來的聚會就不參加了。」
導演一愣:「於丞,這是集體活動,大家都去的,你一個人不去的話....他們怎麼好意思去。」
照理說,於丞不是本戲的主角,配角不參加聚會,導演一般不會阻攔。但偏偏於丞的咖位比主角之一的吳芸要高得多,加之拍的每一場戲,明淮都親自上手指導,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兩人關係不一般。
所以大家見導演都禮讓三分,其他人也都嚷著要於丞一起。
明淮走到於丞跟前,低聲問他:「有要緊的事?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於丞斷然拒絕,「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回家了而已。」
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對方話里的意思,自然是與南庭有關。
所以明淮說:「現在是晚上,他不是還沒來嘛,要不就和我們一起吧。一會兒他來了,我再把你安全交到他手上。」
「可是他回國的路上,我想回家等他。」於丞垂眸說。
明淮眼梢蹙了一下:「那就等他來吧,不然我不放心。」
「......我沒事,有方延和ONE一起。」
「我說了,不是南庭我不放心!」明淮強調道。
周圍的挽留聲越來越多,加之明淮不預備退讓的眼神,最終,於丞只好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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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選的聚會地點是長寧市的一家高檔會所,早在之前就有製片組的人踩好點,說這家會所在當地特別有名,吃喝玩兒樂住一應俱全。
導演一樂,當即決定就這家,晚上大家都不用回莊園,喝醉了玩累了直接在會所客房住下,明早大家一起回濱海。
劇組一行幾十號人,浩浩蕩蕩進了這家會所。飯局后,導演定了三個包房供大家娛樂,於丞自然和導演及一眾主演在一個包房。
這樣的奢靡在娛樂圈純屬正常,但於丞打心裡不喜歡。
從飯局到包房,他一直拿著手機,安靜地在等南庭電話。他堅信南庭不會食言,一如兩年前的領證約定,雖然晚了兩年,但他們還是成了夫夫。
明淮端著兩杯香檳走到於丞待的角落,遞給他一杯:「從剛才到現在都不說話,是在想他嗎?」
於丞禮貌性接過香檳,但只是接過,端在手裡沒喝。然後垂眸「嗯」了一聲。
明淮微不可查地苦笑一下,在他身邊輕緩落座,深不見底的眸子沉了下來,落在於丞左手的無名指上。
「你知道嗎,下個月,明熙和顧軒就要結婚了。」
於丞還是「嗯」聲應道,沒再多說。
許是氣氛有些尷尬,明淮仰頭喝下杯中香檳,繼續說:「原本上個月就要結婚的,但顧軒說要等你和南庭,我那傻弟弟也一樣,他們就這樣等。」
於丞端著酒杯的手突然顫了下。
聽到明淮又說:「我也傻,都在等,等你做出最後選擇,塵埃落定。」
這些天,明淮對他的照顧已然超出朋友範疇,於丞看在眼裡明在心裡。
他此刻不想接明淮的話,無論怎麼說,都不會是對方期待的。
所以他選擇繼續沉默。
明淮也不逼他回答,只自顧一杯接一杯地喝,時而說些不著邊際卻又暗藏心思的話。
直到導演發現倆人,才走過來打斷。
「你倆這是幹嘛呢,不合群在這偷著喝?」導演拉上於丞和明淮就往人堆里湊,「既然是放鬆,那就大家一起嘛。」
於丞沒有反駁,幾位主演倒開始起鬨。
「誒……我們這裡就數丞哥唱歌最好聽,要不讓丞哥給大家來一首!」
「我贊同,淮哥之前還去聽丞哥演唱會呢,我們也想聽聽現場。」
「……」
「那喝完這杯來一首,於丞不會拒絕吧?」
說起明淮去演唱會,於丞就想起明淮被粉絲罵。他扯了下嘴角,盡量露出自然點的微笑,道:「怎麼會。」
「那就好,來,我們一起先干一個,然後聽丞哥來一首。」
在這裡唱歌,總比坐在角落聽明淮說些不知所云的話好得多,於丞這樣想。
-
時間越來越晚,幾杯酒下去,於丞醉意漸起,可南庭的電話還沒有等到。
他正想走出包房去打電話,就迎面撞上一服務生。對方塞了張字條給他,上面寫著「1099包房,南庭。」
是南庭!
欣喜一下在於丞腦子迸開,他攥緊字條就要往外走。
明淮叫住他:「崽崽你去哪兒?」
於丞並不想南庭和明淮打照面,只是說:「裡面太悶,我去外面上個洗手間。」
不等明淮再問下去,於丞便快步走出了包房。
出了包房往右轉,於丞一路沿著包房號往裡走。在最裡面的包房門口站著幾個身著西服的保鏢,他確定包房裡面等他的人是南庭。
那幾個保鏢見他到來,忙推開了門,示意他裡面請。
包房沒開燈,有些昏暗。
可當他走進包房,包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於丞渾身都僵了。
在那個昏暗的沙發正中,坐著的人並不是南庭,而是凌峰。
暗得只有一縷微光打在他身上,凌峰坐得筆直端正,手裡端著酒杯,但刻在臉上的神情一如第一次見面時的狠厲。
到底是和凌天的氣質不同,於丞這次一眼就辨認出對方身份。
「為什麼要冒充南庭給我紙條。」於丞沒有往前走,只是站在門口對著暗處的凌峰說,「南庭呢?他不在這裡吧。」
凌峰晃著酒杯示意他坐下說。
但於丞依舊不動,他想轉身就走。
凌峰看出他心思,沉著聲線道:「進了這門就別想出去,還是安心坐下,我們慢慢談。」
走向暗處,於丞在離凌峰最遠的沙發一端坐下:「說吧,找我什麼事。」
凌峰抬手揚了下,揮過酒台上的酒說:「不急,南少還沒回來,喝點再說。」
於丞悶哼道:「我不是來喝酒的,有事說事,沒事我就不打擾了。」
凌峰昂起下頜,自顧抿了口杯中酒,緩緩說:「你來的時候沒有發現,在等你的方延和ONE不見了嗎?」
這一說,於丞才想起,剛才從那邊包房一路過來的確沒有見到方延和ONE。
「什麼意思?」於丞盡量不讓對方看自己的不安。
「南家老爺想做什麼,就憑他們,攔得住嗎?」
「你——!」
「別急,他們到底是南家的人,我不會對他們做什麼。」凌峰仰頭徐徐喝酒,喝完說,「真的不喝一點?老爺子的珍藏,你不領情的?」
於丞攥緊的拳頭在這一刻慢慢舒開,然後端過酒台上的酒,喝了一小口,又重重放下:「我相信南庭的爺爺不會存有心思,在這酒里動什麼手腳。」
凌峰不屑地輕「呵」一聲,然後看向他:「你還記得姜嶼吧。」
很久沒聽到這兩個字,於丞眉心瞬間擰了起來。
「看你的樣子還沒忘記。」凌峰剛才的不屑轉瞬變成刻在骨子裡的冷厲。
「在淺海沙島,姜嶼看上了你並且動了你,復仇心切的南少一直在查他,前幾天有了結果,原來姜嶼藏去了E國,所以南少也去了。」
於丞依舊死死盯著凌峰,在不知道對方什麼目的以前,他決定不作任何回應。
凌峰沉了口氣,瞥過於丞眸光,說:「你招惹上的姜嶼根本就不是什麼單純畫家,他是Tiga郎的直系下屬,國內最大犯罪集團,花嶼集團的老大……嶼sa。」
話一落地,冰涼感沿著於丞脊柱順延,僵得他全身不住顫抖。
他想起第一次見姜嶼的情景,對方的確透著一股無法言說的與眾不同。
陰柔過甚,而且……他摸不透姜嶼。但心底的恐懼讓他剎那想起鎖骨處的玫瑰刺青。
凌峰見他呆住,續道:「這麼一個恐怖如斯的集團老大,南少為了你捨身犯險去對付他,你於丞就一點不擔心?」
這下,於丞手心不停地冒冷汗,顫著嘴唇,用力崩出聲音:「南庭人呢,我要見他。」
「砰」地一聲,凌峰將手裡的酒杯重重磕在酒台上。
「我也想問你南少人呢?老爺子派了上百個人去E國找,直到現在都沒找到。你最好祈禱南少別出意外,否則,你於丞就是十條命都不夠賠!」
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於丞臉上的驚慌已無法掩飾,他恍惚拿起手機,一門心思只想給南庭打電話。
但電話那邊除了「嘟嘟」聲外,沒有任何其他迴音,連雜音都沒有。
手機從掌心頃刻間滑落到地上。
包房的燈突然亮起,凌峰站起身,拿著一疊照片扔到於丞面前的酒台上。
於丞頓時怔住。
這疊照片被扔散開,一張張裸畫清晰擺在他眼前。
凌峰:「認出來了嗎?照片上的裸畫是你,這全是嶼sa畫的,他是有多喜歡你的身體,你自己看。」
於丞不敢再看下去,羞恥、憤怒、驚惶、恐懼全都從照片向他席捲而來。
他撐著雙手往沙發深處縮,極力想遠離這沓變/態到極致的照片。
凌峰看著窘迫而呆掉的於丞,冷眼瞥過。
轉身之際,他說:「嶼sa是不會放過你了,離開南少吧,別再連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