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哇靠，樓上有人要自殺啊！」

身後突然一聲尖叫，接著一股勁風閃過，朱禹被撞得踉蹌了兩步才站穩。

什麼自殺？

他抬起頭，天上有個黑點逐漸變大，啪的一聲落地，人群應聲尖叫迭起，幾個老大媽花容失色。

掉落地面的東西距離他不到三厘米，是一隻黑色拖鞋。

朱禹再抬起頭，就看見一隻腳丫跨在外面，正要伸出下一隻腳跨過護欄。

大概有八層樓高，跳樓死狀可想而知的一個字慘。

「什麼想不開啊要跳樓自殺。」

波卷頭大媽嘆了一口氣，嫩白的粉底隨著動作鬆散在炙熱的光線中。

本來只想路過的朱禹看著一愣，摸出西裝口袋中的懷錶，時間是2025年4月15日11時34分。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11時50分的時候，現在樓上那位小兄弟就會跳樓，成為當天維持三個多小時的社交熱點第一。雖然理論上一介普通人的死是不會成為熱點第一的。

「這小哥平時多好的人啊，」急忙趕過來的背心大叔相當遺憾，他跟正要跳樓的齊正書是平時討論各自彩票的交情，知道齊正書要跳樓的事件原委。

「就是人傻被騙，再怎麼樣也不能把大半積蓄都借給才認識幾天的同鄉啊！」導致現在失業沒錢交得起房租，難啊！

正要走的朱禹剛好聽完了這段話，腳步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背心大叔，問道：「你要救他嗎。」

大叔顯然一愣，眉尾撇道：「那當然啊！」

「不論代價？」朱禹眼神微凌。

「不、不論。」大叔被對方莫名冷靜的視線給鎮住了，說的話典型沒經腦袋。

「好，把你口袋裡的東西給我。」朱禹道。

「行！」大叔連忙點頭，隨即驚訝道：「哈？」

此時。

頂樓的談判員又換了疊紙巾擦了把汗，拜託，跳樓也別挑這裡啊，丈母娘還沒建成多久的樓啊都還沒全租出去呢！

「小兄弟，別想不開啊，有什麼想不開說說看？」

「……」齊正書看了樓下一眼，咽了口唾沫。只要他放開手，一切就能一了百了。

「你還年輕！你還有大好前程！到底有什麼想不開嘛！」談判員也急了，說著就要衝上前把齊正書抓回來。他也確實是這個打算，無論能抓住齊正書的手或腳，他都有自信能把這瘦到皮包骨的臭小子撈上來！

他話語剛落。

「讓開讓開。」朱禹拍了拍談判員的肩膀，走在前，道：「換人了。」

「你誰啊？」談判員轉過頭，愣了下。

朱禹沒空回答，接著就對齊正書說：「你是沒錢所以要死嗎。」

「廢話！」齊正書都快放手了硬是被這句話氣回來，怒視朱禹道：「不行嗎有問題嗎！」

「行，沒問題。」朱禹從容地點了點頭。談判員嚇得頓時面色發青。

「問題是多少錢能買你的命？」朱禹接著說。

「什麼？」

「多少。」

「你什麼意思。」

「多少。」

朱禹就像在討價還價，一股資深銷售的老練口氣外加不耐煩的面色。

齊正書咬咬牙，死都不怕了還怕出個價么？「一千萬！你要能當場拿的出來我就賣了！」

「一千萬？你確定？」朱禹問。

「確定！」

「你值這個價？」

「到底拿不拿，不拿我就要跳了！」

「你就值這個價？」朱禹似乎還在喋喋不休，右手暗自伸到西裝口袋裡，又道：「你就值一千萬？」

齊正書察覺到朱禹的動作，心裡異常不安，斜眼往下一看，下面果然已經擺好了氣墊！

「你丫算計我！」他氣到人生第一次罵出聲。

朱禹搖搖頭，一本正經，還在說：「三千萬賣不賣？」

這傢伙就是在拖延時間！齊正書終於醒悟了，「你拖延時間墊了前面又怎樣，我還不能跳巷子里么！」他說完，立刻在不到十厘米寬的立足地猛衝到樓側，儼然池區一級特技演員。

「那三千萬成交吧。」朱禹跑的也快，轉眼就跑到齊正書面前，右手舉著一張七合彩。

那是剛剛從背心大叔手上拿到的，一周前該大叔幫齊正書買了幾張彩票，其中就是朱禹手上這張中了三千萬的獎金。

也就是說，齊正書前世如果稍等那麼十多分鐘，他就可以中到三千萬，就可以不用死了。因為開獎時間就是現在，中午12點。

「這是中獎的三千萬七合彩，我算是現場拿出了三千萬了吧？」朱禹左手拿出手機，點出開獎新聞給齊正書看，說：「數字都對吧？」

「啊這……」

齊正書目瞪口呆，樓下由遠而近的警笛聲分明清晰。死，一無所有而且窩囊；活，三千萬足夠有房有車一生無憂。

「這還用得想嗎！」談判官搶先回答，一臉羨慕妒忌恨地盯著那張七合彩不放。

沒錯。前世齊正書成了熱點第一的原因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自殺了，而是因為他被人爆料自殺后居然中了三千萬，實在造化弄人，輿論呱呱叫慘。

當時朱禹看到這新聞也才印象深刻。

現如今救下了齊正書，雖然可惜那位背心大叔沒了前世該有的三千萬，但其實也算物歸原主。

*

「剛才抱歉了，謝謝啊兄弟。」

齊正書很不好意思地給朱禹買了杯咖啡。

時間距離跳樓騷動剛好過了五個小時，他們兩個都被後面趕來的刑事罵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被放出來，來便利店吃喝下。

齊正書到底是個根正苗紅的打工青年，一想起自己剛剛乾的那傻事就覺得沒臉見人。對朱禹這個及時救了自己的陌生人只有感謝。

「聽說你是被騙了錢。」朱禹吹了幾下豆泡串才一口吃完。又辣又有味……果然還是十年前的豆泡串好吃，他心裡莫名感慨。

齊正書看朱禹穿著很像工薪族的樣子，年齡貌似就大自己兩三歲，個性好像比較不拘一格，心裡莫名感到親近，嘴巴也就鬆了。

「借了我錢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是自殺的。媳婦沒救到兩個兒子沒錢上學，可能因為窩囊。」

「不是騙，是借？」朱禹只關注了一個字。

「是借的。」齊正書強調說。

「原來如此，」朱禹不再糾結，很快把關東煮吃了個盡，一邊喝咖啡一邊望著窗外夜幕將近燈光霓虹。時間快晚上6點了。

「總之就是謝謝你了兄弟，」齊正書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

「對。」

「先等等。」朱禹往口袋抽出一本黑皮筆記，翻了幾頁后臉色黑沉。

「咋了老兄？」

「據說你是失業了沒錯吧。」

「對。」

「想找一份新工作嗎？」

「想的。」

「我這裡有份工作不知道你敢不敢興趣。」

「什麼工作？」

齊正書被朱禹看得心裡發麻，要不是知道朱禹剛剛救了自己一命，他都要懷疑這是傳銷現場了。誒？難道說最近流行「救命」詐騙了嗎？齊正書忽地想起自己現在手上有三千萬，被害妄想一發不可收拾，連拽著口袋的手都緊了不少。

「危機諮詢助手。」朱禹一本正經地回答。

「什麼？」高中畢業的齊正書頭腦煞時一片空白，這難道是傳統詐騙套路？取個聽上去牛逼轟轟的職位名稱來詐騙人的那種？

「這世上什麼危機都有，公司有公關危機，公眾有公共危機。我們公司就是做這個危機管理的。」朱禹點頭道。

卧槽？齊正書越聽腦子越崩不住，他直覺朱禹這樣子不像是詐騙啊！可這話是人話？他哪裡聽得懂！

「總之，」朱禹大概也扯膩了，看著齊正書的眼睛直說：「你心思挺多的，我感覺你蠻適合這個職位。」

「……」

適合。

齊正書愣了一下。

對方剛剛說的是——適合？

他這種高中畢業只能來餐飲業奶茶店工作的人居然也有適合做其他工作的可能？

齊正書今天被說中了三千萬的時候都沒感覺什麼，卻單單因為適合這兩個字就忍不住眼眶發酸。

「其實吧，」朱禹瞄了眼便利店的監控攝像頭，確認完他們兩人都在死角地帶，面色凝重道：「三天後你老家周元分區會有大事發生，我人手不足。需要找個人來幫忙工作。」

「什麼大事？」

「大地震。」死十幾萬的那種。

齊正書瞬間從剛剛感動轉變到了驚愕，「地震不可能提前三天知道的啊！」他說話聲音稍大了些，收銀台的人可能聽見了點話尾。

朱禹餘光看了下收銀台，確認到收銀員沒有什麼異常動作后神秘兮兮地湊近了些。

齊正書咽了口唾沫，也覺事情不簡單。

「我算命算出來的。」

「嗯……哈？」

自那天起。

齊正書至少就知道朱禹這傢伙果然不是什麼正常人。

*

大概6點半的時間告別齊正書。

朱禹順著雀德地圖走在十年前的回家路上。

「前方直行200米后右轉。」無機質的AI機械音響起。

朱禹一邊無意識地聽著雀德地圖指引，一邊在腦子裡不停整理前世的情報。

自己的死因，勉強算是炸彈炸死。

現在是惑星4022年，未來將會發生一些很難熬的事情。

倘若他只是跟十年前一樣，還是個舉目茫茫找不到工作的失業青年的話。別說這些事件，就是連今天救下齊正書的力量都不會有，當然也更不會出現那種摻和人事的念頭。

他很清楚，他跟十年前的自己沒什麼差別，經驗視野全是其次，關鍵是情報。他的腦子裡，有著近乎十年間的情報，有時甚至也是多數事件的親歷者。

怎麼能不利用一下這些情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