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楊芳妹和陸金全是在廚房講話，家裡的廚房在大門進去的左手邊，離大門很近，再加上門板不隔音，他們說話的聲音全都傳了出來，清清楚楚地落進門外三個人耳朵里。

聽到這段對話，陸時敲門的手始終沒有落下，而是向後退了一步，改為狠狠一踹。

陸時的這一腳下了大力氣，門栓斷開，兩扇門向兩邊彈開，陸時帶著一身怒火跑了進去。

岑默並沒有攔住陸時，再次聽到這些話，他依舊無法冷靜。

上輩子楊芳妹就是用奶奶威脅他，揚言他若是不把獎學金交上去，就不準備贍養奶奶，反正到時候門一關，誰也不知道奶奶是餓死的還是病死的。

陸時為了護住奶奶，只能將自己的獎學金交給楊芳妹。

不過上輩子陸時周五就回家了，楊芳妹和陸金全並沒有實施計劃，只停留在口頭上。這一次陸時周六才回來，沒想到這對夫妻連一刻都等不了，直接把奶奶關起來，等陸時回家的時候威脅陸時。

岑默的眼睛一下子紅了，整個人出奇的憤怒，但到底芯子是成年人，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向劉恆求助，「劉叔，可以幫我個忙嗎？」

「少爺您說。」劉恆也剋制著怒火，只要是個人聽到那夫妻倆的對話都會感到怒氣衝天。

那還是人嗎？

竟然可以為了錢把自己的母親關起來，不給吃不給喝，那夫妻倆的心是不是被狗啃了？

岑默的聲音彷彿從牙縫裡擠出來，「幫我把陸時的奶奶帶出來。」

劉恆毫不猶豫地點頭，「好。」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陸時已經衝進廚房，直接掀了楊芳妹的飯桌。

不讓他奶奶吃飯是吧？那誰也別吃！

陸時回來的太突然，著實把楊芳妹和陸金全嚇了一跳。

陸時冷冷地看著這對血緣上是他叔叔嬸嬸的夫妻，「我奶奶呢？」

陸金全對上陸時暗沉的目光，知道自己剛剛和楊芳妹說的話被陸時聽到了，到底覺得理虧，目光閃了閃，「你怎麼回來了？」

如果是做金海市到海壇鎮的班車的話，要晚一個小時才能到家，陸金全沒想到陸時會提前回家，並把他們謀划的事情聽去。

「陸時！」楊芳妹尖叫了一聲，揚起手撲過去就要扇陸時巴掌，「你陪我飯菜和桌子！」

陸時直接一腳踹過去，把人踹到在地上。

「我奶奶呢？」陸時重新問了一遍，不理會在地上哎呦哎呦怪叫的楊芳妹。

楊芳妹死死地盯著陸時，那目光彷彿淬了毒液一般，又見自己的丈夫看到自己被踹到在地，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便瞪了陸金全一眼，「陸金全！你是死了嗎？沒見我被你侄子打了？」

陸金全聞言趕緊過去扶楊芳妹。

楊芳妹一把拍掉陸金全的手，「幫我打回去啊！」

下一秒聽到她聽到門外傳來看熱鬧的動靜，乾脆不起來，直接癱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喊：「哎呦疼死我了！侄子要殺了嬸嬸了，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啊，我供他吃供他穿，他現在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哎呦喂！我死了算了！」

陸金全站在一旁頗有些手足無措。

鄰居聽到聲響全部過來看熱鬧，聽到這楊芳妹的哭聲，開始指指點點，各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陸金全只覺得自己的臉在這一刻被丟光了。

他又不敢斥責楊芳妹，只能對陸時板起臉，「臭小子，快過來給你嬸嬸道歉！讀書回來發什麼瘋？我養你這麼大，哪裡做的不對你直接和叔叔說，做什麼和你嬸嬸動手？」

陸金全話說的大義凜然，把錯全推給陸時。

他們這是料定了陸時沉悶的性子，以前無論說他什麼，他為了奶奶都是忍氣吞聲不會為自己辯解。

這會兒他們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陸時會繼續忍耐下去，畢竟他現在還沒能力把奶奶帶出去養，一切都要靠叔叔嬸嬸。

然而陸金全卻不知道現在的陸時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隱忍的陸時了。

陸時剛剛就是故意製造出那麼大的動靜，這會兒見看熱鬧的鄰居都來得差不多了，雙膝一彎跪倒在陸金全和楊芳妹面前。

眼淚一下子就從陸時的眼睛里涌了出來。

「叔，嬸奶奶這些年為了供我上學供我吃已經把存款給掏光了，求求你們看在奶奶是你們娘的份上，給她一口吃的吧。我求求你們了。」

一句話直接解釋了這些年真正供陸時讀書的不是陸金全夫妻倆，而是陸奶奶。

陸時說完后，還打算彎腰給陸金全夫妻倆磕頭。

做戲要做全。

但岑默卻沖了過來，一把扶住陸時，不讓他磕下去。

就算岑默看出來陸時這會兒在做戲給外人看，岑默都不想讓陸時如此作踐自己。

岑默攬著陸時的肩膀，手上用力，把陸時撐了起來，並且在陸時的耳邊說道：「我已經讓劉叔把奶奶帶下來了。」

說到這裡，岑默幽藍色的眸光里一片暗沉，他怎麼沒想到楊芳妹會心狠至此，把奶奶關在沒有燈和光的閣樓上，閣樓里甚至連一瓶水都不放。

好在關的時間並不長，岑默無法想象如果他和陸時晚回來一步，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一想到某種可能，岑默心裡就一陣刺痛，他已經失去奶奶一次了，他不想再失去了。

陸時感覺到站在自己身旁的岑默在隱隱發抖，也顧不上演習了，趕緊問他：「奶奶沒事吧？」

「沒事，」岑默呢喃道：「沒事，奶奶沒事。」

與其說是在回答陸時，還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這時候，劉叔扶著陸奶奶進來。

老人除了臉上的氣色看起來蒼白了一點之外，步伐還算穩健。

即便如此，岑默還是不放心，他和陸時提議道：「有什麼事我們晚點再處理，先帶奶奶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雖然說做戲要做全套，但奶奶的身體更重要，陸時冷冷地掃了陸金全夫妻倆一眼，同意了岑默的提議。

然而楊芳妹卻不打算放過他，「陸時，你給我站住，今天話都說到這裡了，我們就把賬算清楚。」

這會兒她腰也不疼了，迅速站了起來，打算徹底撕破臉。

楊芳妹不要臉，陸金全還要臉呢，他剛剛可是聽到鄰居們對他的議論了，說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自己的娘都不養，還說他怕老婆被老婆吃得死死的，虧待自己的侄子。

總是怎麼難聽怎麼說，陸金全就沒有這麼丟臉過，感覺最後一層遮羞布都被人給撕了，一點面子都不留給他。

陸金全伸手扯了扯楊芳妹的衣擺，小聲說：「今天就算了，等娘去醫院檢查回來再說吧。」

這麼多人看著，他總要表現出孝順的樣子來。

這句話卻讓楊芳妹炸了：「檢查？去哪裡檢查？花誰的錢去檢查？」

在她眼裡，陸時的獎學金已經是她的了，拿去給陸奶奶看病檢查身體，就是在剜她身上的肉。

她伸手拍開陸金全的手，面容略顯猙獰，「我今天就要把話說清楚了，陸時，你要讓我們給你奶奶一口飯吃也行，給錢。只要有錢我肯定把你奶奶養得白白胖胖的。也別說你沒錢，不是剛剛從學校拿了獎學金回來嗎？我可聽說有三萬，你把這筆錢給我，高中三年，我保證餓不著你奶奶。」

至於高中三年之後怎麼算，到時候再說唄。

楊芳妹不管這會兒有多少人在看熱鬧，將自己貪婪的本性展露無疑。

有人看不下去，楊聲說了她幾句，她也惡狠狠地懟回去。

倒是陸奶奶臉色平靜地讓劉恆攙扶她坐到一條椅子上，喘著氣說道：「芳妹，既然話都說到這裡了，那就一次性說清楚。」

身體有點虛，說了一句話就停下來喘幾口氣。

陸時和岑默趕緊過來，一人站了一邊，這陸奶奶朝他們擺擺手，「我沒事……」

陸時跑開，給奶奶接了一杯溫水，小心翼翼地餵奶奶喝了一口。

奶奶喝了水潤了喉，繼續說道：「明天我就搬出去，不用你們養老，我有手有腳，不缺你們一口吃的。」

「……以後我也不用你們養老送終，讓小時養我就行。」

「鎮上有個規矩，誰給老人養老，房子就歸誰。」

奶奶看向陸金全，對這個兒子失望極了，「金全，念在你是我兒子，房子先給你們住個一兩年。我知道你爹給你留了一塊宅基地，這一兩年你自己把房子蓋起來，等小時高中畢業了，你和你老婆就從我這棟房子里搬出去！」

老人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說到後面聲音都止不住發飄。

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以前覺得陸時還小，自己年紀又大了，希望有人可以像父母一樣照顧他，所以就把陸時帶回來，每個月給陸金全夫妻倆錢，不奢望夫妻倆把陸時當親兒子對待，但也得少不了吃和穿。

可沒想到最終喂出了這麼一對白眼狼。

要不是這個叫岑默的少年及時點醒她，她還在發癔症，覺得陸金全夫妻倆只是貪了點，本性並不壞。

陸金全和楊芳妹聽完愣住了。

他們完全沒想到陸奶奶會說這樣的話，在他們看來，陸奶奶老了盼著他們給她養老，陸時還在上學，需要他們養育，怎麼可以像現在這樣一把把他們拋開？

「娘！」陸金全喊了一聲。

楊芳妹愣了一下就罵罵咧咧道：「可以啊！我倒要看看沒有我和全仔給你養老，你這老不死的什麼時候死！到時候可別指望我會給你收屍！」

全然不說搬出去的事。

陸金全看了一眼臉色煞白不斷喘氣的娘，又看了一眼兇狠的老婆，咬咬牙跟著老婆一起說狠話：「娘，你要想清楚，這事要定下來，我和芳妹可不會給你養老送終，你就是死在外面都和我沒關係。」

這樣絕情的話從自己親生兒子嘴裡說出來，陸奶奶就算早有心理準備，這會兒也被氣了個倒仰。

「陸金全……好啊，你好……得很……」

陸奶奶一口氣沒喘過來，暈厥過去。

「奶奶！」

「劉叔快把奶奶抱到車上，去醫院！」

劉恆並沒有馬上抱起陸奶奶，而是奶奶平躺在地上，開始對奶奶進行急救措施。

等確定陸奶奶只是暈過去后，他才抱起陸奶奶往門口走去。

圍觀的鄰居們紛紛讓路。

陸時和岑默一起追了出去。

劉恆退伍前是特種兵，認路的能力很出眾，即便是彎彎繞繞的小巷子，他走過一遍就不會忘記。他抱著陸奶奶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停車的空地上，陸時和岑默立馬上來幫忙。

車子很快就朝鎮醫院的方向開去。

車上，陸時握住岑默冰涼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放心奶奶會沒事的。」

岑默轉頭看向陸時，眼睛里漸漸恢復了焦距，「嗯，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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