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不過就算是未時,這午時都未到,並不能太早赴會。

由此,田昌意不改來路,照常往朝露殿的方向走去。經過半月的修繕,朝露殿的正殿呈現出來的模樣已和當時無差,但朱漆新干,公主目夷要再搬進去,還得些時日。

可能在外人看來,已有了實封的田昌意並不適合再被簡單看作是公主目夷的一個貼身侍衛,但安平君的章服穿在身上,田昌意還是怎麼感覺怎麼就不舒服,這一到安歇處,還是換了往常的侍衛服,再往日晞閣去。

和去時的精神抖擻不同,再到日晞閣內室,田昌意發現公主目夷這大白天的,竟然睡下了——卧榻方向的帷幔盡數放了下來。

內室里隔著不遠,那隻烏雲蓋雪的小貓兒正在田昌意的前路橫卧,吐著舌頭舔舐粉紅色的肉掌,表情懶懶的。似乎是沒有主人愛撫,是到她這裡來發泄不滿的。

不過,田昌意自這隻貓兒來到朝露殿伊始,就從未觸碰過對方。於是,直行的路是被擋了,田昌意停了一步,直接往右走了兩步,再往前,但這貓兒也像是成了精,一看田昌意的舉動,那卧也不卧,躺也不躺,趕緊起身,在田昌意再邁步時,一下子把自己身子滑撲到田昌意的腳下,還幸虧田昌意收腳快,不然這一腳下去可不得了。但就是到這兒,田昌意也沒多想,她再往右……這足懸半空,其下還是貓兒烏雲蓋雪的脊背,田昌意就不得不認為這隻貓是在故意和她作對了。

再往左,結果也是一樣。

看著貓兒,田昌意也不知道這隻貓聽不聽得懂,她道:「雖然我是不想這麼做,但是現在也沒辦法了。」

再次足懸半空之時,田昌意看也不看那貓,本來是平常跨度的一步被她延展了些許,然後直接越過貓兒,一步跨了過去。

本以為這樣就算結束了,但跨步過去沒多久,田昌意就感覺到了不對,視線往下,結果是她那後跟過來的左腿已經成了貓爬的柱子。小貓兒扒著她的褲子,似乎是一點兒也不想她再前進半步。

所以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往常也不見這隻貓對自己這麼有意見。

正待田昌意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自內室外恰是進來一個人,便是一直照看這隻貓的祭師,亦是上回給田昌意送信的蒙面人。從李德口中,田昌意知曉這人是叫做黃邵的。

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然後一切儘是在不言中,黃邵就明白了個中情況,他首先告罪:「方才給公主殿下送了些藥草來,這一時情急,身上的味兒重,恐怕是壞了貓鼻子。不過這小貓兒少有如此玩心重的,看樣子,安平君大人您還是很得它歡心的。」

貓的歡心,田昌意倒是不感興趣,但她是從黃邵的口中聽到了一點令人在意的東西:「藥草?」

公主目夷不是說她毋需醫治的么?怎麼還要藥草的?

黃邵繼續道:「昨夜發熱是好了,但是損壞了睡眠,公主殿下是特地托在下去弄些寧神安眠的藥草來,也好趁著這大好日光,補足昨夜睡眠。」

「的確今早是醒的過早了,應當是沒有好好睡。但能讓自己大白天這麼睡,可不像是她本人的作風。」田昌意若有所思后,走近公主目夷的卧榻,雖然那貓還在腿上,也不妨礙她正常行走,揭開帷幔,看到公主目夷熟睡的那副樣子,田昌意哪裡還有不明白的,「會睡的那麼沉,怎麼還會需要藥草來寧神呢?如果公主殿下她沒有特地囑咐你,你不用這麼提防我不讓我知道。」

「……」黃邵依舊面不改色,不過語句中所蘊含的意思已然是變了,「藥草之事是不假,不過公主殿下讓在下找的藥草不是寧神安眠用的,而是提神,以助開朗用的。」

「那可能都不是藥草了,有這般功效的東西,我暫且只聽說過那些金石之葯,便是書中所說的寒食散類似。你也知這種東西是拿底子虛耗的,當時或是能精神一二,但必不能長久。」

「或許安平君大人您說得對,但現在如果出了問題,又何談以後呢?」黃邵站在原地沒有動,「昨夜是有您在,公主殿下不至於當街暈倒,但是萬一有這樣的情況,我們不能不防。」

「但之所以會這樣,是公主沒能好好對待自己的身體。我聽說她在城樓那裡等了好幾日,都不曾好好休息過。」

「一面是想早些見到您,但另一面,請您務必相信,公主殿下往常那樣作為並不在少數,也不曾有這樣壞的後果。」

「怎麼這樣聽起來,你知道的公主的事情都要比我多?」

「可能這麼說起來不是很合適,但是安平君大人。在下是在先王后尚在時,就陪在公主殿下身邊了……如果說嫉妒,可不要把矛頭瞄準在下。在下僅僅是因為王后的一飯之恩,才在這裡的。」

「嫉妒?我應當還沒有這樣的情緒。」田昌意的回答充滿了疑惑。

「啊,那就是單純的疑問了,不過誰叫我們家的小公主不管做了什麼都是不喜歡直接說出來的呢。」黃邵輕笑一聲,「這裡也不打攪您和公主的相處了,看來這隻小貓兒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就讓在下將它抱走吧。」

「……」在黃邵走近來,要將貓兒抱走時,田昌意止住他的舉動,隨即道,「不用了。這樣便好。」

「嗯?」

「公主殿下還在睡,我這恰好也需要個伴,它陪陪我,也好。」田昌意給出的理由頗為牽強。而她自己,在說出口的時候也不清楚自己是在說什麼,只是說都說了,總不好再改口。

在黃邵還沒接上話前,田昌意自己便是陷入了沉默。

田昌意還沒仔細見過公主目夷睡著時的樣子呢。每回的讀書時間結束,公主目夷都是讓她先回去,便是昨夜,也沒時間瞧個清楚,自己就先睡著了,所以說,這還是就田昌意方面認識的五年以來,第一次見到的公主目夷的睡臉。

總覺得不能放任自己一個人在擁有著這樣一張睡臉的公主目夷的室內。好像內心的某個地方會變得奇怪。

像神一樣的好孩子啊?!她大概會無可避免地陷入回憶中,卻是因為不記得十歲以前的事,什麼都記不起來,繼而陷入無盡的懊悔中吧?!

【既然不明白,就將這些替換成你可以明白的事去理解,再還是不明白……你也不用去想現如今你根本不可能明白的那些事】

想到了公主目夷早間說的這麼一句話,不知道公主目夷是想要她明白什麼,只是她原本不是什麼喜歡多想的人……所以,就只會因為感到奇怪而得不出任何答案。

大概,會讓貓兒留下,就是出於這樣的理由。

自從這隻貓來了之後,公主目夷待她就不是以往全部的關注了,小東西可愛,她遠遠比不上。公主目夷會對著這隻小貓說一些不會對自己拐彎抹角的話嗎?

不到一年的壽命啊,現在看起來,能有半年就算不錯了,如果公主目夷還要這麼折騰自己的身體的話……理所應當會向自己發號施令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從這個世間消失么?一年的時間過得有多快,人的生命會有多脆弱……這都是田昌意清楚的事情,於是,就沒法不在意了。

假如只是相處了一年也就還好,她本身也只是擁有保護公主目夷的責任,這人得了病要死,她又能怎麼辦?不過,誰叫公主目夷昨夜又和她說了那麼多多餘的話呢。

本來,田昌意這個人在來到齊國時,是認為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那樣不切實際的期望成真后,會認為不好應對,這也是正常的反應吧?!

總不能在那種時候,哭的很丟人,拉著人袖子說不要死吧……當初那位侍母去世時,自己的反應還是要有多平淡就有多平淡……

「安平君大人……」

突然發現有一隻手掌在面前晃了好幾下,這時,田昌意才發覺,她竟然當著黃邵的面走神了,走神也便罷了,竟然人走到她面前,她都沒發覺,這在往常,可是大忌中的大忌。

小小地吸了口氣,田昌意搖頭:「我好像是真的有些失血過多了。」

「嗯。」聞言后,黃邵也不戳穿,他點頭道,「這午時將近,安平君大人也不要忘了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田昌意受了黃邵的好意,點點頭。

其後,黃邵在扶門離開之時,回了下頭:「早些日子,在下還只是相信公主殿下的眼光。倘若公主殿下歡喜您,咱們這做下屬的,也是看公主殿下開心便好。但現在,在下卻認為,不用公主殿下親口,您也是個做公主殿下夫君的好人選。」

「什麼?」田昌意一下子覺得自己腦袋裡塞滿了問號。完全搞不懂情況了。她剛剛是在不經意間做了什麼很奇怪的事情嗎?

按理來說沒有,她就站在原地沒動過。

好在黃邵沒讓田昌意疑惑太久:「您望著公主殿下的目光非常溫柔,而這樣的目光,到目前為止,我還只在王后和太子殿下那裡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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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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