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心隨刀去

第二十二章:心隨刀去

唐欒見聶霜翎與岳舒雲二人先後攻來,呵呵尖笑,眉目定神,雙手一抖,袖間傾落出八支寒光閃動銀針夾於十指間,這時,聶霜翎雙槍已到,他左手一挑,右手一撥,右手一挑,左手再一撥,便已將聶霜翎雙槍無比凌厲的勢頭化解殆盡,似嘲似釁一般道:「聶將軍槍法很高啊。」抬手一掌,打在聶霜翎右肩,聶霜翎退後幾步,有些委頓。

便在這時,岳舒雲長劍刺來,連出四劍,只將最凌厲的招式遞上。唐欒與聶霜翎過招之後,身子有些遲疑,岳舒雲迅猛如狼般揮劍攻來,身法如風,又瞅准了時機,必是佔了先機,三四十招之內也扳之不回,唐欒也不閃身,手中那八支銀針左一挑右一撥,如此兩次,將岳舒雲刺來的四劍盡數撥開。岳舒雲凝目看他出手,這銀針四下撥擋,周身竟無半分破綻,當此之時,決不容他出手回刺,當即大喝一聲,長劍當頭直砍。唐欒右手向上一舉,擋住來劍,長劍便砍不下去,岳舒雲咦了一聲,手臂微感酸麻,但見人影閃處,似有一物向自己左目戳來。此刻既已不及擋架,又不及閃避,百忙中長劍顫動,也向唐欒的左目急刺,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這一下劍刺敵目,已是跡近無賴,殊非高手可用的招數,到似有些市井之徒暗算之術,實在讓人不齒。岳舒雲看似頗為傲慢自大,認為天下之大,除了聶霜翎與岳鳳薇,在這世上再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但心思也頗為機敏過人,變換奇快,他心中暗想與唐欒這等大魔頭過招,還顧得上甚麼光明磊落?凡能除掉這魔頭的招數,那就是絕招,如此一來,市井之招與高手之招有能有甚麼分差?他更料定唐欒必不會願自己傷到分毫,便心中一動,兩敗俱傷之計徒然而生,但覺左邊耳垂微微一痛,唐欒已跳開,避開了他這一劍。

岳舒雲知道自己左耳已為他那銀針所刺中,幸虧他要閃避自己長劍這一刺,那奔著自己眉心而來的銀針才大失了準頭,否則這時自己早已一命嗚呼。但即便那銀針大失準頭,傷在皮肉,岳舒雲也覺耳邊一陣灼熱,耳中嗡嗡不停,心中不免暗驚:「好強的內力!」駭異之餘,長劍也如疾風驟雨般狂刺亂劈,不容唐欒緩出手來還擊一招。唐欒左撥右擋,兀自好整以暇的嘖嘖連贊:「好劍法,好劍法!」

聶霜翎眉頭一皺,瞧岳舒雲單打獨鬥,居然傷不到唐欒分毫,微微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覺並無大礙,便一挺雙槍,飛身躍來,與岳舒雲夾擊唐欒。聶霜翎槍法神勇無比,岳舒雲劍法凌厲之極,這兩人加在一起勢道已是萬分厲害,當世單打獨鬥可算天下無敵的高手細細數來也並不少有,但真能招架住他二人聯手,合力疾攻百招的那卻是不多,然唐欒手指縫間的八支銀針,在兩人之間穿來插去,趨退如電,竟沒半分敗象。葬月嬌魂和奪魂千媚此刻元氣初生,見情勢不對,一挺兵刃,同時上前夾擊,以四敵一。斗到酣處,忽血光大濺,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拋在半空,細細一瞧,見葬月嬌魂早已頭身分離。

四人聯手,轉瞬之間便一人斃命,其餘三人不禁又是驚憤,又是惶急,手上招式便愈發凌厲逼人,但唐欒由始而終笑聲不斷,此刻,目光一閃,十指一彎,那八支銀針收回袖中,伸手一抓,將奪魂千媚擲出的一十二支鋼針盡收手掌,身形一換,便已轉了三圈,這一十二支鋼針便分擊三人而回。三人各自驚呼出聲,退身閃躲。唐欒身轉未停,覺頭頂一陣涼意,舉目一瞧,彭依刀闊刀已奔著他頭頂砍將過來,不足兩寸,不禁雙袖一抖,出手之快實是難以始料,先是聽得噹噹當七聲連響,再聽得彭依刀大叫一聲,單刀落地,一個筋斗翻開了出去,雙手按住右目,右目已被銀針刺瞎。

彭依刀習得歃血刀法之初,玄清道人便道天下能勝過他的不足三十,如今他已將這歃血刀法練到嫻熟無比,天下能勝過他的,怕是屈指可數。雪谷之中他為玄清道人所制,雖百般小心謹慎,魯莽性情消磨七分,但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心頭對唐欒又憎恨萬分,對葛天鈞又已是恨之入骨,兩恨交心,大怒難抑,魯莽之色不禁顯露無疑,此刻舉兵發招,招式雖厲,也不免露出破綻,便給唐欒瞧在眼中,致使他瞎了一隻右目。

五人圍攻唐欒,不但未能碰到他一點衣衫,反而眨眼之間便給唐欒所制,一死一殘,其餘人看得膽寒心驚。拂袖紅綢一面運功調息,只待回復幾許氣力起身與那唐欒相搏,一面在旁觀戰,看到此處,不禁驚駭無比,只想大叫:「依刀大哥!」但這時,她運功已到最後關頭,若是這大聲一呼,那必定是經脈受損,便是不死,也是武功盡廢,從此成了廢人一個,話到了嘴邊,也又咽了回去,心頭萬般驚急。

唐欒身子越來轉越快,片刻功夫便只瞧一團影子滾來滾去。聶霜翎、岳舒雲、奪魂千媚連聲吆喝。三人兵刃上都是貫注了內力,風聲大作。唐欒卻不發出半點聲息。

嫵媚狂刀見三人合力圍攻唐欒,心中暗忖:「若是再這樣打下去,師哥即便是天神之身,也耗不過這三人聯手,我當瞅准了時機,助師哥一臂之力,早些時候將這幾個難纏之人解決才是。」想到此處,兵刃提緊,便要助戰而去。拂袖紅綢這時雙眼完全大睜,雙手垂於小腹,將真氣收進丹田之中,覺內力已回復幾許,暗想:「他三人合力圍攻唐欒,雖那唐欒討不到甚麼便宜,但也絕不會敗,我若這時加入混戰倒是未嘗不可,但我所修之功乃是陰柔之路,與他三人武功全無半點默契可循,如此貿然加入只會阻手阻腳,反倒給了那唐欒可乘之機,這當如何是好?」一瞥眼間,只嫵媚狂刀凝神觀斗,欲傾身而動,拂袖紅綢想到嫵媚狂刀乃是與那唐欒一路,登時胸中憤怒,站起身來,移步往她身旁走去,心中暗罵:「你這惡女人,可害得我好苦啊,今日我就先宰了你,解了我心頭之氣,再去與他三人合力,宰了唐欒。」長袖一起,悄無聲息的纏上了嫵媚狂刀右肩。嫵媚狂刀猝不及防,掙扎幾下,明知她內力尚未回復充沛,但也是掙脫不開,不禁舉刀往肩上斬去,欲將那紅綢斬了去。拂袖紅綢早將她心思猜透,另一隻長袖倏出,卷在她鋼刀上,向懷中一扯,嫵媚狂刀單刀離手,身子一滯。

唐欒全沒料到拂袖紅綢竟會半路突兀殺出,擔心嫵媚狂刀安危,不禁大喝出聲:「狂刀師妹!」但他與聶、岳、奪魂千媚三人斗得正酣,絕難分心,這一聲呼喊之後,也便再無聲息。

拂袖紅綢聽到唐欒這一聲呼喊,忽地心念一動,暗想:「我本是想殺了嫵媚狂刀泄憤,卻沒想到唐欒瞧上去將嫵媚狂刀的性命看得比自己重要許多,我若是將嫵媚狂刀制住,唐欒勢必要露出破綻來,到那時候,聶將軍他們或許便可將這局面徹頭徹尾的扳回。」突然右袖一抖,嗤的一聲,從袖中飛出一隻匕首,刺在嫵媚狂刀右肩。嫵媚狂刀兵刃已脫手,手臂又給拂袖紅綢死死纏住,此時無法招架,不禁大叫一聲。拂袖紅綢心頭一喜,左袖一甩,已從她肩上落下,跟著一隻匕首射出,刺在他的小腹上。

嫵媚狂刀這時已知她用意,是要自己呼叫出聲,分散唐欒的心神,心中又恨又怒,怒目而視,暗暗尋思:「我與師哥為了得到這逝鴻圖,七年不曾得見,如今得了良機,決不可輕言放棄,拂袖紅綢,我便是死了,你也休想得逞!」強忍疼痛,竟再也不哼一聲。拂袖紅綢怒道:「你竟然不叫?好,那我把的肉一塊一塊的全都割下來,看你叫是不叫,那怪物若是救你而來,他是必死無疑,若是視你不管,那對你便是假情假意,你也乘早死了這條心給這不男不女的怪物賣命。」身子一轉,兩把匕首已攥在手裡,唰唰兩下,嫵媚狂刀兩肩上濺出兩縷鮮血,兩塊血肉便從她肩頭飛離,即便如此,但嫵媚狂刀卻仍是十分硬氣,雖然傷口劇痛,卻還是沒發出半點聲息。

但嫵媚狂刀的第一聲呼叫已傳入唐欒的耳中。他斜眼見到拂袖紅綢正在用匕首折磨嫵媚狂刀,大怒罵道:「賤丫頭,當真找死!」一團影子便快如疾風一般從那三人之中竄出,往拂袖紅綢撲去。三人心中大驚,這唐欒身法竟如此迅速,身子一頓之時,唐欒已閃在拂袖紅綢身旁,拂袖紅綢急忙側頭縮身,避開唐欒來勢洶洶的殺招。聶霜翎、岳舒雲此時已明白拂袖紅綢心思,不禁飛身追出,提兵向唐欒背上疾戳。奪魂千媚鋼針嗖地擲出,奔嫵媚狂刀襲去。唐欒揮袖一甩,將鋼針擋落,大叫道:「你這小妮子,竟敢投針偷襲我狂刀師妹?找死。」對拂袖紅綢理也不理,竟不顧自己生死,反身急來,迎著聶霜翎與岳舒雲二人的兵刃,奔奪魂千媚而來,奪魂千媚只覺全身一麻,唐欒啪啪啪已在她腰間已點了三下,奪魂千媚慘叫一聲,胸口炸裂一般,鮮血迸射,當即斃命。便在此時,岳舒雲與聶霜翎的兵刃也刺入了唐欒胸口。唐欒身子一緊,一股勁力將他二人兵刃從自己胸口震射而出,也將二人震出老遠,隨即身子一顫,站立不穩,便往後仰去,倒在了嫵媚狂刀腳下。

葛天鈞大喜,喝道:「唐欒,你方才那般狂妄,如今竟得此下場。」

拂袖紅綢鄙夷的望了他一眼,一句話也不說。

唐欒胸口三處傷口鮮血狂涌,受傷極重,不住呼叫:「狂刀師妹,師哥沒用,練成了這絕世武功,仍是害你給這小妮子這般折磨。」

嫵媚狂刀忍痛凄涼道:「是我連累了師哥你。」唐欒哈哈大笑道:「師父生前讓我一定要將你照顧好,我卻讓你這般受苦,他***,若是沒有逝鴻圖,那該有多好,你我便可以終日相依在一起,一起看那日落日出,何故遭受如此劫難?」轉頭望向眾人,又道:「你們武功都強的很。」

聶霜翎微一猶豫,說道:「你這魔頭武功比我高,終究還是敗了。」唐欒目光轉向岳舒雲,又道:「岳舒雲啊岳舒雲,你劍法極高,但若單打獨鬥,也打不過我。」岳舒雲嘲道:「其實我們五人聯手,也打你不過,只不過你顧著嫵媚狂刀那小...」他本想說:「只不過你顧著嫵媚狂刀那小賤人。」但一想到唐欒即便再罪大惡極,也已是將死之人,對其所愛之人惡語相加總是不妥,況且,若不是為了救嫵媚狂刀,怕是這刻,他幾人早就死在唐欒的手中,他雖然不男不女,但對嫵媚狂刀也算是痴心不悔,該當讓人敬佩,想到此處,不禁話語一頓,禮道:「只不過你顧著嫵媚狂刀那小...妮子,這才分心受傷。閣下武功極高,自稱『天下無敵』確實不為過。」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還廢話甚麼......」話語未了,便已不再動彈。

「師哥,師哥!」嫵媚狂刀伏在唐欒屍身上痛哭不止道:「師哥,你既已死,我何故苟活於世,你我相別七年,好不容易團聚,卻是我害死了你,我這便隨你去了。」話音一落,便自斷了心脈,登時鮮血噴涌,倒在唐欒身上,斃了性命。

眾人看得都是眉頭一皺,心情複雜難明,彭依刀這時早已昏死過去,拂袖紅綢奔身過去,焦急道:「依刀大哥,你可不要有事,我還尚且前你一條性命......」話才落半便身子一栽,倒在一旁。聶霜翎心頭知曉是她受了內傷,方才強行運功調息,動用內力,此刻經脈受損所致。

「果然一對兒狗男女,閻羅,給我去宰了那對兒狗男女。」葛天鈞話一出口,卻不見動靜,回頭一瞧,玉面閻羅不知何時早已殞了性命,昔日靈雀堂讓人聞風喪膽的五大殺手,如今拂袖紅綢倒戈,嫵媚狂刀反叛,玉面閻羅、奪魂千媚、葬月嬌魂紛紛死於唐欒之手,想到此處,葛天鈞不禁仰天長嘯,重傷之下湧起一股氣力,騰起身子,便如發了瘋的壯牛一般,提兵直往拂袖紅綢與彭依刀二人奔去。

聶霜翎心頭尋思:「這聶家與葉家宿怨多年,我本應當殺了那葉芷寒,如今正是大好機會,但適才若不是她急中生智,去轉攻嫵媚狂刀的話,此刻我與舒雲絕難活命,說到底,她倒也算救了我一命,況且,她又已身受內傷,我若這時殺了她,實在不光明磊落,卻不成了那恩將仇報之人?我聶霜翎堂堂征西將軍,又如何能做這乘人之危之事?」想到此處,她提兵上前,將葛天鈞死死攔住。

葛天鈞大聲冷笑。

聶霜翎適才聽到葛天鈞那一番話,想他堂堂男兒,竟如此卑劣,便對他鄙夷萬分,此刻見他如此狼狽,對他理也不理,只轉頭對岳舒雲道:「舒雲,你快快去請個好些的郎中,給葉姑娘與這彭依刀瞧瞧傷勢。」

「聶姐姐,你好糊塗!你還道這小丫頭乃是你聶家的仇人之後,既是仇人之後,你又管她作甚,叫她死了豈更好,也免得髒了姐姐的兵刃。」岳舒雲氣道。

「你哪兒恁多廢話,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便在這照看好葉姑娘,我去請便是,待我回來之時,她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便宰了你。」聶霜翎語調冷厲無比。

岳舒雲冷哼一聲,轉身逕自離去。

彭依刀瞎了一隻右目,此刻一言不發,呆坐在靈雀堂大門外,拂袖紅綢房門這時緩緩打開,郎中一面嘆氣,一面從房中走出,聶霜翎禮道:「葉姑娘的傷怎麼樣了?」她一面問,心頭一面尋思:「葉芷寒,你可萬萬不能死,等你的傷好了,我要光明正大的將你宰了,給我聶家報仇。」

郎中長嘆一聲道:「這姑娘的內傷倒不要緊,調養一月半月也便可痊癒,只是......」

「只是甚麼?」岳舒雲問道,心頭暗道:「你這小妮子最好快快死了,免得聶姐姐親自動手。」

「只是,她這傷傷在了小腹,方才又強行運功調息,動了內力......好在是葉姑娘體內陰氣充實,又是純陰之身,這才撿回了一條性命,但今後卻怕是只能做個石女了。」

純陰之身?葛天鈞聽得純陰之身四字,心頭大驚,冷冷道:「她曾與那歃血惡道做得偷歡之事,竟還會是純陰之身?你當我是三歲孩子不成?」

「老朽行醫數十年,若是連純陰之身與否也分辨不出來,我還怎的敢濟世救人?哎,這姑娘的命真夠苦,怎竟有人對這姑娘下如此毒手?作孽,實在是作孽啊。」郎中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接過聶霜翎遞去的銀子,心思沉重的走了。

葛天鈞這時想起拂袖紅綢一直便道她與彭依刀之間清清白白,不禁悔恨無比,低聲悲道:「師妹,師妹,我對你不住......」便沖入房中,守在拂袖紅綢床邊,一動也不動。

聶霜翎心中一激,難明其狀,心頭暗想:「葉芷寒這小丫頭今後竟會是個石女,普天之下,女兒身最痛苦的事也莫過於此了,若是她自己知曉了,那必是生不如死了。我聶家與葉家若是沒有仇怨,那該多好......」心頭濃思之時,卻聽得拂袖紅綢房內葛天鈞大喜無比叫道:「師妹,你醒啦!」

拂袖紅綢瞧見葛天鈞守在床邊,卻很是鎮定,不驚不怒,神色鄙夷的看他一眼,冷冷道:「我醒與不醒與你又有何干?」

「師妹,是我不好,是我冤枉於你,我對你不住,你便是打我罵我,我也都絕無怨言。」葛天鈞連忙抓起拂袖紅綢的雙手,萬般自責道。

其實方才拂袖紅綢便早已醒來,郎中所言她也全都聽聞入耳,此刻心如刀絞般,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彭依刀來,自打從雪谷出來,她腦中總在徹夜尋思:「若是師兄能像彭依刀那樣有半點為我不平,袒護於我,我當也便心滿意足了。」而今心中忖思:「葛天鈞他寧願相信那些閑言碎語,污衊之言,竟對我的話半個字也不信,如今若非唐欒一事,怕是我早便給他送在了黃泉路上,葛天鈞親手將我毀了,我對他還有甚麼好留戀的?至今而後,我當與他恩斷義絕,再無半分瓜葛。」想到此處,不禁對葛天鈞更加厭惡,使出渾身氣力,掙開了他,冷厲道:「滾開,你這廝別再碰我。」又想到彭依刀適才給唐欒刺瞎了一隻右目,不禁大驚失色,又道:「依刀大哥,依刀大哥傷得怎麼樣了?」慌張而起,翻身下榻。

「你......」葛天鈞沉吟片刻,面色漸沉,又嫉又恨道:「那彭依刀不過是一介魯莽的武夫而已,有甚麼好的?你既與他清清白白,為何此刻還這般對他念念不忘,竟全然不顧我的傷勢如何?」

拂袖紅綢冷哼一聲,並不說話,奪門而出。

聶霜翎與岳舒雲一左一右倚在門外,見此一番情狀,岳舒雲不禁望了一眼聶霜翎,低語道:「聶姐姐,這葉芷寒語葛天鈞本反目成仇,如今經此一劫,她怕是與那葛天鈞要重歸於好,若不乘此刻殺她報仇,日後怕是可難尋著如此機會了。」聶霜翎雙臂交叉於胸前,倚門而立,聽岳舒雲一言,忽地轉過頭來睨了一眼他,岳舒雲見她目光無比冷厲,臉上笑色頓僵,趕緊避開她銳利如鋒的目光,便不再言了。

岳舒雲心中不悅,暗思道:「你曾說過,你我雖做不成友人,但卻也做不成敵人,如今我是為姐姐你著想,你卻對我好似那仇敵一般。」

聶霜翎瞧著拂袖紅的身影,不禁嘆息一聲,飛身追上前去將她攔住。拂袖紅綢抬頭看見聶霜翎,不禁神色由憂轉喜,早將聶家與葉家有著仇怨之事忘得一乾二淨,問道:「聶將軍,你可見到了依刀大哥么?他傷得怎麼樣?要不要緊?人在哪裡?」

「他並無大礙,但是今後右目定是殘了,如今就坐在大門外,你若是要見他,便快快去吧,若是晚了,你可得不著機會。」聶霜翎聽著拂袖紅綢一語四問,平靜答道。

拂袖紅綢身子一頓,雖聽出這話內之音,但隨即又笑色拂面,轉身便往靈雀堂外挪去,她才醒來不過只片刻,身虛萬分,此刻走路那自是有些跌撞不穩,聶霜翎瞧著拂袖紅綢這番模樣,又是背她而去,不禁心中暗道:「舒雲適才說的不無道理,我若此時不殺你,難道等你回復了氣力與那葛天鈞聯起手來殺我不成?」手中雙槍提緊,兩目通紅,前足微微一挪,只要傾身而出,挺槍疾刺,拂袖紅綢武功再高,那也是必死無疑。聶霜翎這時兩腿一蹬,嗖的一聲竄將出去,那槍頭兒霎間離拂袖紅綢后心便不足兩尺。

拂袖紅綢察覺身後聶霜翎兵刃襲來,心中也將她來意猜了個透,竟兀自凄笑一聲,騰轉身回,不閃不躲。只聽一聲悶喝,拂袖紅綢嘴角微咧,身子一震,聶霜翎手中一隻短槍已刺進她胸口兩三寸深。

「你為何不閃?」聶霜翎見拂袖紅綢全是不多不閃,不禁連忙將短槍收回,驚訝道。

「我為何要閃?」拂袖紅綢淚眼凄凄,哽咽道:「聶將軍與我葉家又有著深仇大恨,如今,你將我殺了,就甚麼都一了百了了。」

聶霜翎瞧她的神色又是凄涼,又是傷心,不禁眉目緊蹙,沉吟片刻,兀自嘆息一聲,呵呵笑道:「我看你對彭依刀倒是情真意切,那彭依刀乃是嫉惡如仇之人,若比起葛天鈞來可當真要好上幾千幾萬倍,如此頂天立地的男兒漢,你竟捨得先他而去?」

拂袖紅綢給聶霜翎一席言語說得心中不安,沉吟片刻,忽而問道:「若是彭依刀此刻相助於我,聶將軍也會殺了他是不是?」

「沒錯,誰若相助葉家後人,那就是我聶家的敵人,我必將他一併誅殺。」聶霜翎挺槍大喝道。

拂袖紅綢神色黯然道:「依刀大哥待我的好,我這一生一世都銘記於心,我只求聶將軍無論發生甚麼事情,都萬萬不要為難依刀大哥,我一死也便甚麼都一了百了了,將軍動手吧。」

聶霜翎短槍一抬,已擎上了拂袖紅綢玉頸,心中大怒無比,暗暗恨道:「葉家隱姓埋名,藏於江湖十五年,如今給我找到了,我豈能輕饒了你?今日我便殺了你給家父報仇!」手上用力,拂袖紅綢玉頸上便滲出了一道血痕,只要聶霜翎再用力半分,拂袖紅綢隨即斃命。但見她面上笑意未殞,聶霜翎心頭又暗自叫奇:「這生死關頭,她竟能笑得出來?」不禁問道:「死到臨頭了,你竟還能笑得出來?」

「我這一死,能了了你我兩家的恩恩怨怨,我拂袖紅綢死而無憾,聶將軍莫要啰嗦,便快些動手把。」拂袖紅綢頭頸微微一昂,送在了聶霜翎的槍尖上,平靜道。

聶霜翎這時啞口無言,眼前這個葉芷寒一時之間竟讓她又是恨之入骨,又是欽佩萬分,兩情對攻,心頭矛盾無比:「若是我不殺她,家父的性命就白白給她葉家謀害,當真太便宜了她了。」越想越氣,正要取了她的性命,卻不禁轉念又想:「可是,說到底,家父的性命是給那葉驚秋所害,常言道冤有頭債有主,我若將她殺了,卻不是成了那枉殺無辜之人?葉驚秋殺了我爹,葉芷寒卻陰差陽錯的助我脫了險,保得我一條性命,這一命抵一命,也算再好不過,況且,她今後只能做一個石女,當真生不如死,葉家也算遭了報應,如今葉驚秋既已死,這一切便都一了百了了吧,冤冤相報何時了......」想到此處,只聽噹啷兩聲,雙槍應聲落地,轉過身去,雙眼微閉,對拂袖紅綢低聲道:「至今而後,江湖之中再沒有了葉芷寒,而只剩下拂袖紅綢,你走吧,免得我改了主意。」

拂袖紅綢驚形於色,還了一禮,便頭也不回的轉身往門外挪去,挪出十幾步,卻聽得身後葛天鈞苦苦叫道:「師妹,你真的要走?你真的要棄我而去么?」

「我心已死,你又何必苦苦相挽?」拂袖紅綢眼角淌淚,冷冷道。這時,她已踏出了靈雀堂的大門,往旁一睨,瞧見彭依刀坐在石階旁一動也不動,走上前去,蹲下身來低聲關切道:「依刀大哥,你還好么?」

彭依刀心思正濃,給拂袖紅綢這一語驚斷,徒然覺醒,抬起頭來望著她,並不說話。拂袖紅綢見彭依刀此刻神色又是黯然,又是憂傷,又見他右目遮著一塊黑巾,心中倏生感傷,眼中含淚道:「依刀大哥,咱們走吧,至今而後,紅綢願做你那隻右目。」

彭依刀神色恍惚,兩人互攙互扶,走出約莫丈余,身後葛天鈞追來,抓起拂袖紅綢雙手,喝道:「師妹,縱然我千萬對你不住,但是在我心中你仍舊是我唯一深愛的女子,將你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還重要許多,怎地今日你竟隨彭依刀這粗魯的武夫而去,棄我於不顧?」

「我已經說過,至今而後,咱們恩斷義絕!你還糾纏甚麼?」拂袖紅綢甩開葛天鈞,與彭依刀又走出數步。

葛天鈞越想越氣,嘶吼一聲,提了鐵傘追出身去,奔著那彭依刀的后心疾刺。拂袖紅綢見狀,心頭大駭叫道:「依刀大哥,小心身後。」彭依刀並未察覺,仍舊是神情恍惚,如死人一般,拂袖紅綢驚呼一聲,身上已再使不出半分內力與葛天鈞相搏,便雙目一閉,往彭依刀身後一挪,將他擋住。葛天鈞鐵傘已到,見此情景,心頭大驚,趕緊手腕內翻,將鐵傘收回,大怒道:「你瘋了?為了彭依刀這廝,你竟然甘願丟了性命?」

「依刀大哥於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見他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拂袖紅綢平靜道:「葛天鈞,你若再要糾纏,我便是拼了性命,也絕不會讓你傷了依刀大哥一根毫毛。」

「你......」葛天鈞頓然語塞,心頭暗想:「妙極妙極,靈雀堂昔日五大殺手四個都已離我而去,如今連你拂袖紅綢也要離我而去,卻竟是為了彭依刀這廝,我忍氣吞聲數年,千辛萬苦尋到的逝鴻圖最後竟被岳鳳薇搶了回去,你***腿,你***腿!」想到此處,心中極是不甘,倏面色猙獰,雙目如火,胸中對彭依刀嫉恨無比,對岳鳳薇恨之入骨,大喝一聲,幾近咆哮嘶吼般,隨即張牙舞爪,仰天大笑不止。

葛天鈞瘋了!

拂袖紅綢見勢頭不對,有些心軟,正要上前安撫,卻見葛天鈞蹦將在她面前,瘋言瘋語道:「你可認識我家師妹么?我與少俠你說,她叛我而去,隨那歃血惡道去做那見不得人的偷歡之事去了!你若瞧見我家師妹,定要給她捉回來,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哈哈哈。」聽到此處,拂袖紅綢登時氣怒無比,狠狠在葛天鈞面上打了兩個耳光,冷哼一聲,葛天鈞這時不禁在地上打滾,半哭半笑道:「師妹,師妹,你在哪裡,這刁婦欺辱我,你快快殺了她給師兄報仇,師妹,師妹,哈哈哈......」

拂袖紅綢攥緊衣襟,渾身抖顫,片刻功夫,眼角淌下一行淚珠,轉過身子,對葛天鈞再理也不理,扶著彭依刀漸漸走遠了。

聶霜翎望著葛天鈞瘋癲的模樣,又瞧著拂袖紅綢與彭依刀二人走遠,心頭暗道:「至今而後,聶家與葉家恩怨兩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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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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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心隨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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