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人
紫醫聖再回來的時候,剛才那一株紫色的草藥分明是給九尾天狼準備的,在醫聖紫眮小心翼翼的給九尾天狼處理爪子上的傷口時,游四爺才看到師父的右臂上也早已被劃開了長長一道傷口,那很明顯的是一道爪傷。
那道傷口看起來就很疼,小四爺有點替師父疼的咧了咧嘴,見九尾天狼不在師父懷中這才敢走上前去,四爺下意識伸出手,有點心疼的扯起了師父的胳膊,這才叫喚著看那邊的師娘說:
「師娘,您老人家好歹也管管師父吧,這……活久見的人不如狗系列啊!」
蘇蕭煥原本還在想這小子到底要幹嘛,結果後者扯著自己的胳膊說了這麼一句話,男人一時哭笑不得,末了輕輕將自己的胳膊從小四爺的手中扯了出來淡淡道:
「不礙事,皮外傷罷了,不過那隻小天狼的傷勢極重,很難講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傷它至此。」
小四爺壓根沒接這茬,一轉身徑直朝堂外去了。不一會兒后,小四爺拿著一小罐上好的藥膏折了回來,待走到男人身前後,他沖著男人一攤手,大沒好氣說:
「礙事!叫弟子說您和師娘一天天也就是閑的,人家狗走狗的路,人走人的道,跑上去非招惹人家做什麼?!」
這句話含著點指責的意味了,蘇蕭煥眉頭一皺,向游四爺看來,後者低著頭咳嗽了一聲,許久后小小聲說:
「師……師父,這獸爪造成的傷口不能不處理,弟子給您上藥。」
四爺在低著頭給男人上藥的時候,那頭兒的紫眮已經處理好了九尾天狼的傷勢並試圖抱著後者走過來,四爺一抬頭間嚇壞了,手裡的那罐小葯壺都拿不住一般,站在原地直吆喝著:
「師……師娘您別過來!」
曉白山上其實也常有飛禽走獸,醫聖紫眮一直以來更喜歡這些小東西的緊,奈何她本人並不太能太久的接觸這些小東西——倘若接觸的久了,紫眮的身上便總會冒出一些小疹子,雖無大礙,卻不舒服的很。
小四爺這麼一吆喝,紫眮沒好氣的翻四兒子個白眼,說:
「真兒,它不是狗,它是狼。」
「狼也不行!」小四爺不知何時已經又一次躲到了師父的身後,如臨大敵一般看著不遠外師娘懷中的白毛小天狼說:「師……師娘,我小時候在香火之地那會兒叫他們放狗咬過,我怕這玩意兒,求……求您了……您別過來。」
紫眮聞言挑了挑眉,她和小四爺身前的蘇蕭煥對視了一眼,繼而,紫眮又一次看向小四爺面色複雜道:
「可是這小東西,是你師父專門抓給你的。」
四爺大驚,自然扭頭向身旁的師父看去,後者的表情依舊,此刻甚至連看也沒看他,便聽師娘在那邊又說:
「九尾天狼乃上古神獸,天生便具有極為純粹的金魄之力。據古籍中記載,這種神獸若能認得金魄根力之主,必能助主人實力大增。你師父剛剛抓它的時候說了,某些人啊不愛修鍊,從小起就喜歡在修鍊上偷懶,不得已,便只好幫著在旁處想些法子了……」
小四爺聽得一時愕然,下意識又向身旁的師父看去,蘇蕭煥則神情淡淡,彷彿壓根就沒聽見妻子剛剛所說道:
「無妨,緣分未到罷了,九尾天狼如今世間罕見,護著它等它傷好后,就放它走吧。」
小四爺靜靜看著此刻窩在師娘懷中已經不再如先前般呲牙的小東西,也不知怎的,他有一刻間突然覺得……這隻小玩意兒真的好像幼時的自己,須臾,他為自己腦海中生出這樣的想法感到可笑,便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轉頭看著男人說:
「師父,先前兒您不是讓黃三傳弟子過來嗎,是有什麼要緊事兒要跟弟子說嗎?」
先前游不凡一事上,蘇蕭煥其實原本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跟自家老四講,但不久前叫這小天狼一鬧騰,男人突然又覺得有些倦了,便斜了身旁孩子一眼淡淡道:
「倒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只是覺著……今天的晚宴上,你師娘的話有些許過重,其實也不擔心旁的,就是怕這之後你在你父親跟前不免難堪。」
「這您放心吧。」小四爺淡淡一笑,話語間朝著男人做了個鬼臉說:「老頭兒雖然常喜歡在弟子跟前拿他做父親的架子,但他到底還執掌靈庵宮一切的外交事宜,有些事情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小四爺說到這兒,面上的笑意中明顯有了一絲苦澀,他看著眼前的師父淡淡道:「師父,您知道嗎,這些年來,弟子偶爾也會想啊,這人吶,也就是擇不了出身。若真能擇得,弟子大概無論如何也不想……」說到這兒,小四爺彷彿自嘲般嘆:「也不想做他游家的一脈單傳吧。」
「哼。」
聞言,蘇蕭煥鼻孔出氣輕輕冷哼了一聲,男人一揮衣袖間示意游小真坐,繼而,當先坐了下來淡淡道:
「若是不做他游家的一脈單傳,你又想做什麼人呢?」
小真隨著師父的吩咐坐了下來,此刻,他伸出手去一邊給師父倒了杯茶水一邊將茶水奉到了男人眼前笑說:
「叫弟子覺得吧,做您和師娘的兒子就很好啊!若能有這麼厲害而又開明的爹娘,那可真不知是修了幾輩子才能得來的福分呢!」
「哼……」
蘇蕭煥原本正端著茶杯品茶,聞言卻是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這夾雜著一聲哼的笑意實在有些複雜,小四爺正在琢磨師父這聲笑似乎非比尋常,就見男人將手中茶杯慢慢放回了桌面嘆了口氣淡淡道:
「老四,人無完人,更非聖賢。便是為師和你師娘,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好爹好娘。叫為師來看,人呢,活一輩子有時講求的其實是個緣分。你和游長老有緣分,才做得這一世的父子,他也許當真不是個好爹,可你……哪怕是為了你自己,你也終歸該去做個好兒子。」
「師父……」小四爺雖給男人倒了茶,自己卻在桌子另一邊玩著空茶杯,聽蘇蕭煥說到這兒,他面有為難道:「您覺得您說的這像不像是愚忠愚孝啊?」
「也許是吧……」
蘇蕭煥轉過頭去,靜靜看著身旁的孩子,後者此刻也正抬著頭在看他。蘇蕭煥完全不迴避這孩子炯炯有神彷彿正在散著光芒的眸子,他看著游小真一字一句說:
「可也正是如此,將來無論會發生什麼,你都能挺直了腰桿,道一句天地不負。」
四爺聽到這兒,先是怔了怔,許久,他「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來,繼而,他停下了玩弄手中杯子的動作最終嘆了口氣笑道:
「您真狡猾。」
蘇蕭煥似笑非笑,表情耐人尋味,卻並沒有接四爺的茬。
四爺則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來,先是整理衣裳,繼而他一屈膝,鄭重跪下身子沖著男人深深三叩,這才慢悠悠地站起了身彎起嘴角輕輕一笑道:
「您說的,弟子都聽明白了。弟子不會抱怨,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再說了……」
小四爺說到這兒,轉頭向那邊同樣關切看著自己的師娘紫眮看去,他臉上的笑意一時更濃了幾分說:
「隨便他怎麼樣好了。就像小的時候師父老和我們師兄弟幾人說的那樣,男子漢的胸懷,原本就是叫委屈撐大的。」
——我不打算去迴避這世間一切的風風雨雨,因為從我很小很小的時候起,有一對夫妻便一直在用行動教我書寫人字的一撇一捺,那也許只需要僅僅十二個字就能概括:堂堂正正,頂天立地,問心無愧。
游不凡,你也許真的不是個好父親吧。
可我……卻會如師父所言的那樣,去做一個……一個問心無愧的好兒子……這,是我給你的答案,更是給我自己的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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