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第三天

裴硯淮垂眸，看見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九月中旬的傍晚，嘈雜的環境中，姜瑜喘著粗氣仰視他，腳下是光滑平整的路面，身後是風格迥異的人群，她的眼睛讓他切身體驗了一把什麼「對視起來要死人」的感覺。

下午有點事情要處理，他曠了兩節自習課，等全部弄完，剛巧上課的點要到了。

他一走讀生，沒怎麼上過晚自習，今天突然想起有東西沒帶，得過來一趟。

正想晃蕩進去，誰知道被人從前面截住。

裴硯淮眯了眯眼，還在驚奇中愣著。

姜瑜回神，抽了下鼻子，把糊住視線的髮絲撥開，手鬆開，開口便是：「你有錢嗎？」

裴硯淮：？

畢竟找人借錢什麼的還是第一次經歷。

姜瑜斟酌一下措辭，手指了下對面高檔的理髮店，簡單解釋道：「我剛做了髮型，沒錢給。」

她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神色，「能幫我先預付一下嗎？到時候還你。」

聞言，裴硯淮沒說話，他後面的幾個朋友倒是笑了。

姜瑜臉上毫無波瀾，心裡卻緊張萬分，怕他覺得自己撒謊，補充道：「我真的在做髮型，你別不信。」

裴硯淮沉默，睨一眼她新做的髮型，又歪頭乜一眼在店門口站著看戲的工作人員，跨步越過她往前走，姜瑜跟著，尷尬不失禮貌的挽尊，問：「你幫不幫我？」

他把燃了一半的煙掐在旁邊垃圾桶里，側頭：「不幫呢？」

「找別人咯。」

裴硯淮輕嘲，插著兜轉身過馬路。

姜瑜鬱結消散，環著胳膊過去跟他並肩。

後面的人問什麼情況，裴硯淮側頭朝學校那條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先走。

幾個人又說了什麼，他沒再答。

這點功夫，人也到了店裡。

姜瑜立刻開口：「他是我同學，來幫我付錢。」

理髮小哥重新恢復原狀，笑呵呵的答著好的。其實他本來是想過去的，但看兩人姿勢那麼親昵，男帥女俏的畫面著實養眼，遂作罷。

他賭這男生一定會過來。

男人的直覺。

雖然是過來了，但畢竟都是學生，他猶豫的報出價格，怕小夥子拿不出錢尷尬，還添加道：「我們可以接受現金，還可以——」

「不用。」裴硯淮沒什麼情緒的打斷，掃碼付款一氣呵成，半點猶豫都沒。

與此同時，姜瑜看清了他虎口處的紋身。

———yearnfor.

左耳根後面也有一個。

———Gem.

性感而惹人遐想。

同是男性，理髮師骨子裡免不了揶揄兩句：「帥哥，這你女朋友啊？」

姜瑜有些惶恐的看向債主。

裴硯淮意味不明笑一聲：「沒可能。」

姜瑜：「……」

全部人：「……」

你這比不是還讓人難過。

姜瑜撓了撓鼻尖，問：【079，你確定我能讓他喜歡上我？？他說沒可能，聽見了嗎？】

079嘿嘿兩聲：【聽見了，但你不是還沒實施行動嗎。】說完，嘆息似的說：【我們小淮淮其實很深情的，你肯定也會喜歡上他。】

姜瑜沒忍住「呵呵」，直接順著喉嚨奔了出來。在現在如此安靜的氛圍里，她這兩個字就像在表達濃烈的不屑和嘲諷。

別人理解為：這姑娘覺得自己有可能。

姜瑜自己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跟他出了店門，淡道：「錢我會儘快還你，還有，謝謝了。」

裴硯淮隨意的應一聲『嗯』，緊接著打了一根煙。

傍晚六點左右，月白風清。

耳邊有倏爾的風聲。

吹來了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煙草味，夾雜著淺淡的雪松香。路邊野花野草開了一大片，連帶著這個季節特有的味道，芬芳了姜瑜的整個鼻腔。

裴硯淮友人興許是有什麼事兒，一直在附近等著，待他挺拔如松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姜瑜插著口袋去商店買了瓶藍莓酸奶和棒棒糖。

索性原主身上有點小錢，不至於讓她再無奈一次。

吃完喝完，她邁開腳往校門口走。

一路上能聽見很多議論的聲音，各種各樣的都有，小孩子指著她說髮型和穿著，大一點的人跟好友湊在一起喋喋不休的討論現在高中生都這麼猖狂社會了嗎，年紀步入中旬的人佇立不動，只是在心裡品味一下準備回去跟家人探討一二。

姜瑜倒是習慣了，途中還被一輛轎車濺的一腳水。

到了校門口，她皺著眉舔了舔嘴唇，眼尖的看到班主任薛萍著急忙慌的從一輛黑色的車上下來，路過她急急忙忙的往校園裡面跑，就跟沒看見自班學生一樣。

079對目標任務很敏感：【快跟上！說不定她要去幹壞事了！】

聞言，姜瑜沉默須臾，說：【大晚上的，她能幹什麼？】

她目光斜落到那輛賓士車上：【薛萍很有錢嗎？】

079換了一副正經腔調：【抱歉，這個涉及到目標者的問題需要百分點我才能回答。】

【？】姜瑜納悶，【什麼百分點？】

079解釋:【是一種能造成我大腦急速運轉的點數，由於我能力有限，只了解你的情況和一些片面東西，其他的一概不知，如果你想知道，只能運用百分點讓我變強，去系統庫里搜尋資料。】

姜瑜問：【那我有百分點嗎？】

079:【沒有。】

姜瑜：【這東西該怎麼有？】

079清了清嗓子：【需要跟小淮淮有緊密的聯繫。牽他的手二十點，抱他一下五十點，親一下一百點，深吻兩百點，每一種方式多往上疊加十秒就按照本身點數往上加。】

【還有最後一個，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說。】

【全壘打！直接通關！】

姜瑜默了默，問：【你回答一件事情要多少點？】

079平靜道：【二百五。】

姜瑜輕扯唇角：【裴硯淮怎麼樣也不會跟我做這種事情吧。】

079胸有成竹:【他比較傲嬌、肯定會的。】

姜瑜哂笑，不吭聲了。

她站在偏僻的角落一直觀察賓士車主駕駛的人，但窗戶是全黑的，對方也不打算久留，一溜煙就踩油上路了。

帶起的塵埃飛舞，汽油味有點難聞。

剛弄髒她褲腳的就是這輛車。

姜瑜轉身邊思考邊在校園裡瞎轉悠，周圍寂靜無聲，本想直接曠掉晚自習，但看見她的老師都兇巴巴的讓她趕緊去上晚課，順便數落一大堆關於她的話，不乏有白眼和嘲諷，她忍不住想對罵，又被079制止住。

估摸著原主心臟挺強大。

姜瑜老老實實的上樓到八班的前門，薛萍正在教訓下面的學生，聲音尖銳，在說關於「總是說話知道安靜」這件事情，又提到「到時候值班老師路過扣分還要她給擦屁股」，語氣中滿是煩躁和厭惡。

姜瑜聽完全程，控制不住的想要逃離，剛退後一步，正前方的人立馬叉腰看過來。

薛萍美目瞪的渾圓，瞳孔忽的放大一瞬，目光熱怒的刺到姜瑜頭上，指著她的臉斥責道：「姜瑜，你什麼情況？頭髮怎麼回事？紅的改粉的？！你是在挑釁我？！還遲到？！去哪兒了？」

姜瑜坦然自若的跟她對視，挑著話回：「粉棕色。」

話一落，一片嘩然和乍舌。

薛萍不可思議，隨即換了一個話題繼續罵。

此刻教室燈光明亮，晃過薛萍不太對勁的面龐，和下方，封閉的衣裳。

姜瑜無所謂下面的討論聲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只在乎這名老師脖子偏下處，顏色有點深的肌膚。

腦中略過很多東西。

只是隱約知道，這東西不是被蟲子咬的，它有一個學名。

叫做——吻痕。

思量少頃，姜瑜問：【她結婚了？】

079:【關於目標者的問題需要百分點哦～】

姜瑜淺呼一口氣，眼睛過遍她的上半身。

對方不光脖子處有曖昧的暗號，手腕處也有很淡的淤青。整體來說她的氣色還不錯，一副被滋養的模樣。人略虛，相比下午的氣勢滔天，現在明顯「好說話」一點。

薛萍聲音越發的沖：「姜瑜不是我說你！你這樣的還在班裡待著幹嘛？讓你爸直接買一個畢業證好奇哪兒去哪兒！別在這當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嘿姜瑜這個暴脾氣，還真忍不了別人來她這兒撒潑，更抗拒「爸」這個字，她重複裡面的字眼：「我老鼠屎？我爸買畢業證？」

「怎麼我說錯了？」薛萍沒有半點教師的樣子，「你一天到晚不學習就知道化妝打扮，上課睡覺不說還擾亂課堂紀律，不是老鼠屎是什麼？」又打擊道：「你不買畢業證還有大學念？！」

「我擾亂課堂紀律？」姜瑜走近，身段挺，一層薄慍覆在她身上，沒跟她爭論什麼大學不大學的，只是講道理：「你自己追著我罵來罵去，到底是誰擾亂？那些難聽的我就不說了，但你扯到我爸是不是太沒品了？」

「你怎麼說話的！」薛萍嗓門一下子拔高，「你這是一個學生該對老師說的話嗎？！」

「那你也別總針對我。」姜瑜心平氣和，「我這樣又沒礙著你，你總過來煩幹什麼？你跟我有仇？」

薛萍一噎，神色古怪一瞬，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話，平時從來沒說過這種話，都是不理不睬的裝逼，現在反而有點不對頭了。

但她不肯甘拜下風，重新抬起手指，辯解道：「我跟你有什麼仇——」

「手放下去。」姜瑜不耐煩，「我最討厭別人指著我。」

下頭的裴硯淮嚼著口香糖，撐著臉轉著手機，狹長的黑眸眯了眯。

他覺得她這跋扈樣有那麼點似曾相識，跟不知道誰說的「她只會裝逼，還總為非作歹」這句話形成反差。

這妞明明又冷又妖，配上那頭髮，挺烈。

好友邵旭晨百無聊賴的回過頭，問：「什麼時候走？」

裴硯淮不疾不徐的動著腮幫：「急什麼。」

「不是急。」邵旭晨坦誠道，「是我從來沒上過什麼晚自習，不習慣，而且其他人都快到了，俱樂部你是說還有事兒？」

「過會兒。」

裴硯淮撂三個字，而後「啪嗒」一聲把手機往桌上一滑，截段那名老師組織好的「不當言論」。

周圍環境過於「祥和」，聽見響動，薛萍立刻往那兒瞟，姜瑜則把小太妹三字坐實，當著眾人的面下台。

079掐點跳出來問：【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姜瑜：【不好說。】

姜瑜無視身後薛萍的怒氣，一抬眸，稍不留神就跟債主對上眼，他倒是有興緻，滿臉就寫著「爺要看戲」這四個大字，特別壞，壞的她坐到位置上還沒反應過來。

不知是什麼原因，上頭的薛萍竟然樂意把心裡的憤怒憋回去不再氣沖沖的說三道四，沒再拉扯著姜瑜不放，在班級里巡邏一圈，看見不喜歡的同學就要說上兩句，再含沙射影的批評上「小太妹」四五句才算結束。

晚上薛萍查晚課，在八班繞了一會兒就出後門跟查班的老師一起走人。

即便她說了很多遍「不要說話，不然扣平時分」，但班級還是在頃刻之間恢復吵鬧。

幾個男生湊在一起極為小聲的竊竊私語。女生圍在一圈交談，時不時的伸手虛指一下姜瑜的位置，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姜瑜隨意掃了一眼，漠不關心。

她望著前方寫滿數學公式的黑板入神，粗略判斷，她現在是一名高三的學生。

在腦子裡過一遍知識點，不知不覺開始算起了最後的答案，然而她當好學生太久，一不留神就翻箱倒櫃打算找筆記本把重點摘錄下來，但原主幾乎沒有這種東西，找來找去只找到一個小的便簽本。

姜瑜繞著頭髮絲，嗑著口紅底，認真的想事兒。

薛萍在班級似乎很有威嚴，又好像只是大家給她營造出來的「威嚴」。

姜瑜仔細的觀察其他人樂呵呵的嘴臉，認為一班「大受好評」的班主任並非像別人所說的那樣具有統領大家的能力。

相反，這女老師還有點做作腐朽，趾高氣揚不說，還不懂的尊重學生。

但對裴硯淮卻並非如此。

恃強凌弱。

這也算道德敗壞的一點。

姜瑜支頭。

片刻，有個跟原主稍微熟悉一點的外班男生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棕色頭髮，長的能看，他明顯是聽說了一些事情，嬉皮笑臉的誇獎道：「瑜姐，頭髮不錯啊。」

姜瑜沒理。

他應該是幫別人打探消息的，說完場面話直奔主題說借錢的事兒。

這話把八班的男生都引了過來，他們佯裝不經意的尋究她跟裴硯淮的奇妙關係，還平靜的加一句：我就是問問。

姜瑜掠一眼眾人，從桌洞里隨便拿出一塊糖放嘴裡化。

良久，喧鬧還未停止。

她沒見過這種八卦的男孩子，打斷一個個匪夷所思的問題：「有什麼好問的？借了錢關係也還是那樣，都走開，別在這裡堵著。」

079:【小太妹本妹！】

079話落，那邊的裴硯淮撩一眼過來。

姜瑜捋一把頭髮，抬眼望他。

他放下腿，慢吞吞的往後靠，口香糖在被他嚼著，她吃著橙子味的糖，輕輕的咬碎，發出「咔」一聲細微響動。

此刻的噪音消失的無影無蹤，倆人在眾人的記憶里從未有過交流，所以也沒人會聯想到「借錢「這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人的好奇心被激起，都在平靜的瞅著形勢變化。

窗外的風不老實，帶著潮濕氣息撲進來，風扇呼呼的轉動，班裡有女生捧著手機在明目張胆的看著偶像劇，情歌從手機底部流出，又被匆忙的掩去。

裴硯淮是在她頭髮飄到臉上的第三秒收回的視線，第二陣風進來，剎那間他聞見了藍莓香和甜牛奶的味道。

不濃，但他鼻子癢。

姜瑜也斂眸，不在乎其他人探究的眼神，隨手拿過綠色的便利簽在手裡翻。

全部都是空白。

不知道路過哪一頁，她若有所感的停下，接著往後倒退幾張。

看見了用鉛筆寫下的一句話——

薛萍是傻逼，她當個屁的老師。

醜人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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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瑜：這個沒道德老師私生活好他媽讓人羨慕！！

裴硯淮：爺能讓你更羨慕自己【撕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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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設卡的死死的不動。

她妖他狂。

都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