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城中白花人

()鳳天府，儘管如今已經被蒙元朝廷賜名「瀋陽」，為遼陽行省所在，但是這裡的百姓依然喜歡稱自己是「鳳天人」。

鳳天府黃土崗上，無垢凈光舍利塔。

無垢凈光舍利塔始建於遼國重熙十三年，香火極為鼎盛。

無垢凈光舍利塔高十三層，塔身之上每層都辟有佛龕，層層疊疊，依山崗走勢而建，塔外松柏參天，綠蔭夾道，更有重重佛像排向山門。塔底供奉著佛祖舍利，更是讓朝聖的客人絡繹不絕。

只是這兩天，無垢凈光舍利塔下來的人有些特別。

石道上三三兩兩的來人，有和尚、有尼姑、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甚至還有大腹便便的婦人，還有一些負劍掛刀的俠士、青衣小帽的士子。還有縉紳、商賈、道流、乞丐、醫卜星相等，可說是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倒也與平日里朝聖的香客沒有太多的不同。

不過若是細心就會發現，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朵白花。有的是拈在手中的，也有佩在胸襟上、簪在鬢鬟上的。有的白花是真花，有的是素絹剪的、扎的，甚至還有為白玉雕成的。而且凡來人，臉容都有種肅穆之感，不同平時來朝香、游賞的人，有說有笑的。

石塔下面此時更是站著一群僧人，在僧人對面多了三、四十位白衣人。這些白衣人都臉色有些憂傷的望著塔下的一身乾淨的白色衣服。

一個容貌艷麗的中年婦人正手捧著衣服，低低的抽泣。

其實，若是今天一入鳳天府的人更會被滿目的白色嚇一大跳，所有的茶酒肆都掛著白色的長幡，大街上寥寥可見的幾個行人也都戴著白花。

就連青賭坊上居然都掛著白幡，幾乎所有鳳天的街市店鋪都寫著「東主有喪，今日停業。」不知道情況的人以為鳳天府鬧了瘟疫，否則怎麼會死了這麼多人。

無垢凈光舍利塔的山門口站著兩個少年負責肅客，卻都披麻帶著重孝。都是按著五服服的「大功」，穿著麻布衣，臉含哀肅之容，雖然年紀輕輕，但站在門口，腰直得象標槍，目光開合之際，精光閃射，凜凜生威。兩個少年身穿的都是最粗生麻布衣，斷處外露，乃是孝服中最重的「斬績」！

兩個少年臉色蒼白，但劍眉英挺，端然有股英俠之氣，令人一見就是名門子弟。

「奇祈世家」年輕一代的高手，除了「三秀」之外就是眼前被稱為「辛門雙刀，左右不分。」的辛佐和辛佑了。

辛佐的右手刀、辛佑的左手刀在關外武林頗有名氣，同樣鳳天府的人都喜歡把他們兄弟當成祈奇的「哼哈二將」。

曾經祈奇和辛家兄弟是鳳天人的驕傲和樂趣，現在祈奇已經被人暗算死在了長白山內，連屍體都沒有尋到，怎麼不令把祈奇視為自家人的鳳天府百姓難過。

原本祈奇的死只有「奇祈世家」和長白派的人知道，跟隨祈易下山的卓正奇也來到了鳳天府參加祈奇的衣冠葬。

誰也沒有想到鳳天的百姓竟然集體自發前來為祈奇祭奠，「奇祈世家「、」才不得已準備在這個月十五這天，在無垢凈光舍利塔舉行水陸法會為祈奇超度。

就在昨天的入夜時分，「天下雙寨，塞上天雲、關外連雲」的天雲寨左右長老之一的「神帆高懸」管敬亮、素有「馬群連白雲」美譽的關外第一大牧場「連雲牧場」的三場主「摩棱神鞭」邱振飛、關外仙閣疊翠閣的少閣主「金扇玉簫」花閣庭、加上遼東劍派的大長老「雲封散手」宋履善竟然聯袂而來，當年祈奇遊歷關外，探訪古迹，與這些江湖豪客們多有交情，太多人的到來讓「奇祈世家」的人也措手不及，好在祈經易、祈寐都是非常人，將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盡量不去打擾喪子之痛的家主祈經天。

今日是出喪之日，滿城儘是白花人，祈奇的衣冠葬是由連夜趕來的錦州大豪雄震南六兄弟護衛。

就在出喪的清晨，武林八大山莊中的「杏花山莊」的少莊主「白衣紅葉」陸開花、「笑月山莊」的小公子「笑月修羅」君小心都前後趕到，他們是祈奇的知己和兄弟，誰也沒想到曾經對酒高歌的兄弟，如今人鬼殊途。

「不動刀宗，劍帥如歌。」西域武林第一大派不動刀宗的少公子「劍帥」燕如歌，白衣飛舞，只能佇立城頭看著當年沙漠中陷入風暴時候，那個微笑的少年，再也綻放不出讓人安心的笑容。

無垢凈光舍利塔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是一片白花的世界。

祈奇死，一個不會武功的十五歲少年。九歲就遊歷戈壁，與西域第一人「爭名刀主」燕敦煌煮酒論英雄，十歲在鳳天府仗義出頭，斬殺為惡多年的蒙古平章哲思。十一歲信步「天雲寨」，談笑間與天雲寨主「象神」厲效秦率領三百兒郎破蒙軍六千鐵騎。十二歲遊歷關外，結伴陸開花、君小心、花閣庭伏擊縱橫關外十六年的鐵血十八騎，解連雲牧場之圍。十三歲設計擊殺天忍教關外巡使「大漠神刀」霍回回，救遼東劍派覆滅之危。

十四歲，被祈家太爺祈齡禁足。

十五歲，這個不會武功的傳奇少年「死」。

「縱死猶聞俠骨香！」

「眾人致祭。」就在祈經易喊出祭禮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山門外傳來，一個黃衣騎士大喝一聲：「敢問天下誰稱雄，天忍我教地上狂。」

「天忍教納蘭公子致祭！」

無垢凈光舍利塔下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卓正奇更是眯起了雙眼。

丰神如玉，翩翩公子。

納蘭容容面色平靜的走向塔下的祈奇衣冠。

卓正奇排眾而出。

「長白飛神劍卓大俠。」納蘭容容語音輕柔儒雅。

「納蘭風何在？」卓正奇的聲音冰冷無情。

「半月前江南殺連城。」納蘭容容輕笑一聲道：「連家三傑變雙傑。」

「何人死。」陸開花花開見笑，總是凡事不在意。

「『夜雨聞鈴』連城錦。」納蘭容容不疾不徐的說道。

卓正奇不再問什麼了，半月前在莫干山連家堡殺人的納蘭風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長白山中。

殺人者，非納蘭。

「老帥哥，你為何來？」君小心嬉皮笑臉的問道。

納蘭容容微微一笑，宛如絕世女子的美艷面容下肅然道：「天下俊傑，關外祈奇可比錦衣天下。」

「水上錦衣、陸君天下。錦衣天下，誰可爭鋒！」

錦衣主「紫薇帝君」李慕皇、天下幫幫主「權傾天下」蕭王孫。

納蘭容容的眼中不會武功的祈奇竟然是不遜於天下兩大幫的幫主。

君小心很開心、陸開花也很想笑，因為他們很開心，自己的朋友絕對是了不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