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谷地

瀚海的降雨其實不少，瀚海中央區域之所以缺少植物，是因為大地是由整塊岩石構成，表面只有一層沙粒，雨水落地后無法留住，不是順著石縫落到地下岩洞暗河之中，就是被猛烈的陽光迅速蒸發，留不住水，又沒有足夠多的泥土，植物就無法順利紮根生長。

十八驛所處的地方在瀚海最東邊，這裡的環境已經逐漸接近正常，地質的問題雖然也存在，但這裡與長寧郡相接，長寧郡背後有大雪山，它時刻都在為瀚海東邊補充水分。

冰川雨雪的水匯聚成河流從大雪山滾滾而下，穿過長寧郡最終流入瀚海。

哪怕瀚海的土地下是岩石，並遍布岩縫，但當水量足夠大的時候，岩縫也能被填滿，所以瀚海東邊有大量的地下水。

只要願意尋找，總能在荒野中發現長滿植物的小型綠洲。

這種綠洲一般都是環繞泉水而形成，除了各種小動物依靠小型綠洲為生，許多馬賊流寇也會在這種小型綠洲中歇息躲藏，甚至某些隱秘且相對固定的特殊交易場也在各種小綠洲中舉行。

傳說聖人走入瀚海，將岩石化為沙粒，然後才形成綠洲，如今瀚海所見的一切生機都是兩位聖人的功德。

但林懷山更相信綠洲是自然演化的產物，有常住居民的大綠洲定然是從小綠洲發展而來，在未來，瀚海東方將不會有綠洲這個詞語，因為任何地方都將長滿生機勃勃的植物。

那時候，綠洲自然不存在了，植物不再顯得稀奇。

林懷山邊吃肉乾邊尋找能夠短時間存身的地方，這事情不算難，所以不用慌忙。

頭上的太陽很烈，不過對於這種自由和光明的狀態，林懷山只有高興，並不會討厭這樣的熾烈。

走了十幾里路，林懷山終於找到了一處滿意的綠洲，它是一處稍微低洼的谷地之中，老遠還看到樹下的草地上居然有幾隻兔子，加上林中鳥鳴聲此起彼伏，林懷山確定林中應該沒有人。

又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走到谷地，頓時感覺這裡的氣溫比外面低了很多，空氣也顯得有些潮濕。

谷中有兩三百棵並不算很高的樹，面積不小，土地看起來厚實肥沃，如果有人願意，完全能在這裡開墾出不少良田。

能夠在荒野中活下去，不懼怕馬賊流寇，必須要有一身好本事，如果真有那種本事，應當沒有幾人願意待在這種地方種地。

谷地中有一座由石頭堆砌，蓋著茅草頂的小屋，泉水從小屋不遠處的崖壁淌出，落入下方蓋著石板的小水池，溢滿后再流入谷地，滋養著這一片綠地。

草叢沒有被踐踏過的痕迹，新鮮的人類活動痕迹更無法尋到，這裡大概很安全，應該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石頭房子只有孤零零的一間房，左邊有一張放著些瓶瓶罐罐的石板床，右邊堆了些乾草枯枝，牆角有一個三腳金屬架和一口黑乎乎的鍋，而過鍋裡面還有幾個陶碗。

東西倒是齊全，林懷山沒有坐下來歇息，看了一眼之後直接走到水邊放下刀具包袱，脫去衣物鞋子開始洗澡。

在萬鋒堂的時候很少洗澡，因為鍛兵室不敢搞出大動靜，院子里脫光洗澡會被揍，真正用來洗浴的地方又輪不到林懷山，所以林懷山才搞得又臟又臭。

用刀剃掉絕大多數的頭髮，以一小塊厚實的門帘布當帕子，搓洗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才除去身上的污跡，變得乾淨了起來。

厚實骯髒的褲子一併洗了，不過再怎麼努力，這條褲子還是灰一團黑一團。

黃昏將至，谷地中漸漸暗了下來，林懷山燒火煮了一大鍋肉乾湯，灌了一肚子之後點燃從石板床上找到的油燈，然後坐在床上拿出用皮革包裹好的《靈蛇吐納術》。

這本書足有三指厚，而且格外沉重，絕對不是普通紙張該有的重量。

打開包裹在外面的皮革，金字黑色硬殼的封面便落入眼帘，翻開書，所見的第一頁是一篇冗長的吹捧文字，講了天蛇教歷史的有多悠久，江湖地位多高，出過多少厲害人物，在這篇文字的下方，有一行紅色的娟秀字跡，卻是寫著：日月常在，人世萬種俱化塵沙。

林懷山可以聞到很淡很大的幽香，下意識的嗅了嗅，似乎和黑袍女子身上的氣味有些相似。

「這一行字是她寫的？還有這種氣味，莫非是調了胭脂當成墨用？這種紙倒是有趣，居然能承載它而不讓它脫落。」

林懷山心中想著，將這行字看了又看，然後翻開了第二頁，從這裡就開始講修習武道的知識，當先便是總綱介紹，再往後翻就是純粹鍛煉身體，變之靈活有力的最基本但最重要的練法，它名為靈蛇舞。

一張一張繪製極致精緻明白的圖片配合著大段文字講解，這些足夠將靈蛇舞講解的非常通透。

在這些文字圖片的空白縫隙處，娟秀的字跡留下了各種補充和修習的感受。

靈蛇舞三字已經將這門練法說的極其清楚，「靈」既是指的靈活如意，更是指的一種通過蛇舞時的「動」守住精神的「靜」，然後進入忘我的奇異境界。

蛇字是因為這門練法最多的動作就是各種扭動，蠕動，是擬象於蛇，這也是天蛇教的根本。

看了這本書的第一頁，林懷山就知道天蛇教崇拜蛇，他們認為蛇是世間最有靈性的一種事物。

舞說明它是單純的練法，不是廝殺打鬥的技巧，將各種動作修行到極高程度的時候，身體各部分將無比協調靈活，如同蛇一樣軟綿，修鍊的動作就是一種舞蹈。

林懷山的腦袋還算好用，到了這個世界，記憶力和理解能力都有非常大的提升，將靈蛇舞看了幾遍之後，林懷山開始在腦海中模擬靈蛇舞的動作。

過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能行之後，林懷山小心將書合上，下了床開始將分解動作全部做了一遍。

有些動作非常彆扭，林懷山身材高大粗壯，肌肉極其發達，做那些動作的時候麻煩比較大。

這是肌肉僵硬，韌帶沒拉開的緣故，林懷山倒不急，只是一遍遍的做這些分解動作，等熟練后便開始將分解動作連起來，同時用力拉扯韌帶，讓身體向靈活轉變。

身體底子在，加上不怕痛，修習的效果非常不錯，練到大半夜，疲乏之後便坐在床上看了一會兒書，將靈蛇舞之後的內容粗略看了一遍。

靈蛇舞是天蛇教最根本的武學，能將靈蛇舞做完一套，這就說明身體素質達到了基本要求，之後便是孜孜不倦的練習，等到靈蛇舞修到小成之後就可以配合呼吸吐納之法，牽引氣血煉化為內氣。

若是成功，就是進入了後天境界，放在江湖上能算入流的江湖武人了。

此後需要做的就是勤奮練習靈蛇舞，多吃肉食，有條件的可以加上各種滋補之物，以此來加速壯大內氣。

等到內氣遍布全身血肉，再開始收納內氣入氣海，聚散如意之後便開始約束並搬運氣海中的內氣，以此沖開十二正經。

沖開十二正經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很容易出現各種大大小小的問題，一個不慎就將損傷身體，破壞根基，而這個過程很看重個人的根基和天資，正是如此，有易經洗髓作用的丹藥才極度珍貴。

當十二正經全開，後天境界就到了終點，之後便是突破到先天境界。

這一步更加困難，江湖上後天武人多不勝數，先天境界卻能算高手，但對於絕大多數江湖武人來說，突破到先天更依靠的是運氣，大勢力出身的修武之人卻依靠特殊法門、場所、丹藥的幫助，有長輩護持，難度降低了不止十倍。

正是因為這些不同，絕大多數野路子出身的先天武人都很弱，甚至被大勢力出身的先天武人看不起，給野路子先天一個偽先天的稱號。

「這條路果然不好走，若是沒有遇到她，我都這個年紀了，恐怕這輩子連偽先天都成不了。」

真法不可輕授，如果沒有點明修行武道法門和禁忌的老師，再怎麼努力最終也難有成就，多半會變成在江湖上打滾的三流武人。

「她為什麼會將這本書送給我，還親手幫我割去腳上的鐵索，江湖上也有好人嗎？」

心中雖然有很多疑問，但這時天也不早了，林懷山包好書不再多想，抱著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