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和珍寶

「你覺得怎麼樣？」少年碧綠色的眼睛里藏著幾分期待。他腿上膝蓋上都有訓練殘留下的淤青，但就在這些每天都在消失又增加的傷痕里，他已經能在布魯斯手下撐上半小時了。十二歲的羅賓是蝙蝠俠的助手，可在接受訓練的這一年中他只能和阿爾弗雷德輪流在蝙蝠洞里注意那一片片泛著藍光的監控屏幕。

要知道他的前任，初代羅賓，哥譚人民心目中的黃金小子神奇男孩也是在這個時候就成為了蝙蝠俠的搭檔——那種可以和他並肩作戰的搭檔。

傑森不覺得自己比他差，他也想做到這些，甚至更多。

但站在他面前的導師沉默了一會兒，也可能是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那個否定的答案。

老管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身後，布魯斯看著小孩挺得筆直豎起尖刺的背影從門口消失，沒有回頭，他沉聲說道：「阿福，最近哥譚有不少外來勢力湧入，阿卡姆也不太平。傑森的能力還不足以保護自己。」

「這些話，您應該對傑森少爺說。」老管家無奈的微笑，他知道這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不擅長剖析內心，向自己愛的人表達情感和真實想法，就像現在他的潛台詞是「阿福，我做錯了嗎？我傷害到這個孩子了嗎？」

但他永遠不會這樣說。

因為蝙蝠俠冷酷，堅硬，強大，不容置疑，所以他必須相信自己的每一個決定，任何的猶豫和懷疑都是被魔鬼抓住弱點的契機。

阿福還能說什麼呢。

「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布魯斯老爺。」他今天凌晨才回到蝙蝠洞，換下的戰衣上有撕裂的類似動物的爪痕，雖然身上令人驚訝的沒有任何傷口，但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疲憊來。有時候心靈創傷可比身體上的痛苦更難受的多，不過布魯斯顯然沒有向阿福解釋的意思——他要說自己被一個女孩打暈然後抱了一個晚上嗎，太荒謬了。

「他們在學校里有發生什麼事嗎？」這句話的主要目的是卡洛，她是那個不可控的變數。

一般來說，布魯斯不會過問小孩們的事，但今天他和傑森之間的氣氛被他搞得太僵了，問出這話也是想找個台階下。

說到這個，阿福倒真想起來傑森和卡洛回來時遮遮掩掩討論的幾句話，這件事也很好打聽，放學時間來來往往那麼多學生看見，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半天差不多全校都知道了。

布魯斯聽完后不知道作何表情，阿福給他出了個主意：「傑森少爺要督促卡洛小姐學習，但他才初中呢，肯定也有不知道的地方。」這時候就該是布魯斯老爺出馬，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兩個也能把誤會說開。

布魯斯不置可否，好像沒聽見似的穿好防護裝備繼續訓練。老管家笑眯眯的退出去關上訓練室的門，他的小少爺越長大就把心思藏得越深，還是小時候最可愛了。

......

卡洛把書包放在桌上，從裡面取出幾本教科書和她自己的那條項鏈。她摩挲著項鏈上鑲嵌的紅藍寶石，亮晶晶的光芒讓她的嘴角愉快上揚，一想到之後可能會有的更多的寶石，她看那一摞高高的書本竟然生出了幾分喜愛。

佩妮倒是沒有說錯，卡洛確實很聰明，但天賦再強也不可能在兩個星期里將小學到高中十年的知識全部融會貫通。而且惡龍本人還記著布魯斯說的，她想要幫傑森學習的話只需要掌握初中的知識就好，所以也沒那麼強烈的慾望跟上高中的進度。

而除了佩妮和傑森以外，誰也不知道卡洛是在短短的十幾天里從簡單的乘除學到了幾何代數，哪怕是學校論壇上那個充滿彩虹屁的帖子上也都是一片慘淡，根本沒有多少人對她能考過珍妮弗有信心——不管怎麼說，懷特還真不是胸大無腦的那一類草包美人。

她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項鏈，又把藏在床底盒子里的戰利品——那塊從貓女和蝙蝠俠手裡搶過來的寶石拿出來把玩一番，很快又覺得空虛了——對比起自己以前整個山洞的藏品，現在也太寒酸了。

傑森推門走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卡洛往盒子里放什麼東西，有點眼熟，大概是她視若珍寶的那串項鏈。

被自己崇拜的導師和偶像拒絕的感受不太好，傑森離開訓練室之後不知怎麼就走到了卡洛的房間前——他得找點事情轉移注意。

「你不高興？」卡洛一下子就看出來人類幼崽的心情低落。

「沒有......」

她順手把傑森拉下來坐到地毯上，好讓他和心情一樣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在傑森眼裡有時候比他還幼稚的少女這時候卻意外的有種成熟的氣質，她沒問原因，只是說。

「那我們去找點能讓你開心起來的事。」

等看到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從一樓的窗台上跳下去然後跑出大門，老管家扭頭看向監視屏幕前的布魯斯，看樣子，他剛剛的拒絕真的傷害了傑森。

屏幕的藍光打在男人的眉骨，讓其下的眼窩更加深邃，顯出冷硬鋒利的金屬質感，他抿唇，打消了「無意間」經過卡洛房間的念頭。

傑森走的時候沒有留口信或者紙條——反正蝙蝠俠肯定能從無所不在的監控器里看到的，卡洛更是從來沒有過要提前報備的念頭。於是兩個「熊孩子」一路搭車離開韋恩莊園。

——果然，什麼成熟可靠的氣質都是錯覺。傑森扶額看著說是陪他散心結果自己玩的更嗨的少女，嘆了口氣，止住她興緻勃勃還想舉槍的舉動。

小攤上老闆的臉都綠了，好不容易看到這尊大佛意猶未盡的放下槍，都不忍心細數攤位上的氣球破了多少個，連忙拿著幾個毛茸茸的大玩具熊遞給他們。

「原來玩槍這麼有趣......」

預感到了某種可能發生的危險，傑森連忙說：「還有其他更有趣的遊戲，你不想去試試嗎？」

不過在那之前，卡洛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他們得先去吃點東西。

這就是他們為什麼在一棟廢棄大樓的天台上一邊吹冷風，一邊吃著辣熱狗的原因了。

卡洛咬了一口熱狗，焦香的麵包和富有嚼勁的熱狗一起被熱騰騰的送進胃裡，她情不自禁的感嘆了一句。

傑森瞥她一眼，閃過一絲笑意：「很好吃對吧，那家店的老闆從八年前就開了攤子，一直做到現在。」

「嗯嗯。」她含糊的應了一聲，等到鼓囊囊的腮幫子咽下去之後才問：「你認識他嗎？」她可看到了傑森的辣熱狗是她的兩倍呢。

傑森也沒有想到過去這麼久老闆還記得他，但這種微小卻溫暖的感動讓他一下子放下了什麼枷鎖。他轉頭看向遠處模糊的天際，這棟在哥譚隨處可見的廢棄大樓算是附近最高的建築了，因此視野開闊，連風吹過來都要更乾淨些。

他突然有了傾訴的慾望，而身邊正在沉迷於新鮮食物的少女顯然讓他更加放鬆——如果對方正襟危坐寬慰勸導的話才讓人沒有勇氣說出那些。

「我在被布魯斯收養之前就在東區生活。」也不能說是生活，只能算是活著。

卡洛清澈漂亮的眼睛也隨著他的方向看著遠方，艷麗濃烈的晚霞正轟轟烈烈沉入地平線，他們肩並肩坐在天台上。

「那時候我還小，沒有力氣，只在幾次路過的時候，熱狗店的老闆會給我一個『賣不完』的麵包。」那是他幾天的食物——而他本來的打算是去偷一個的。

他輕描淡寫未盡的話語里藏著某種深刻的苦難，卡洛回過頭看他，傑森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了。

「......在被收養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在我之前布魯斯還有一個養子......」

這個卡洛知道，阿福之前有提到過，那個叫做理查德.格雷森的青年現在在布魯德海文上大學。

「好像在所有人眼裡我都比不上他，對於布魯斯來說也是這樣......我不是想要超過他，只是......」男孩頓住了，他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無論怎麼看都既幼稚又卑劣，就像迪克在少年泰坦里的那群朋友眼中一樣——他是個妄圖取而代之的替代品，接替了羅賓的稱號，成為布魯斯的兒子，甚至不自量力的想和黃金男孩比較——儘管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他從犯罪巷裡摸爬滾打，爆粗口打群架偷竊欺騙什麼都做過，他的過去就像一團甩不掉的陰影，沒有人會相信他能變好，至少無法變得像初代羅賓那麼好。

卡洛聽懂了，傑森是和布魯斯鬧彆扭。她沒有安慰別人的經驗，也不想在背後說漂亮藍眼睛的壞話，只好伸出手揉了揉小孩的腦袋，還沒控制好力氣差點把男孩揉得一踉蹌。

找來找去只能把槍口對準另一位未曾謀面的主人公。

「在我眼裡你比他好多了。」

「你看，雖然你在這裡長大，但也只有這樣才能知道這麼多好吃的店鋪......如果說是命運不公的話，那就不要相信它。」

「你可以扼住它，撕碎它。」

傑森眼中映出少女說出這句話時與以往不同的神情，那些柔軟的天真的表象碎開，露出強大捕食者的獠牙，讓人心生顫慄又忍不住靠近臣服，但這種近乎冷酷的壓迫感很快消失，像是錯覺。

她朝傑森笑起來：「你想試試嗎？」

「不過在做事之前，我們先去你之前說的那家披薩店，我還沒吃飽。」

然後她會告訴他，如何讓命運低頭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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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卡洛打算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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