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你說，你把他控制起來了？」

森鷗外瞪大了眼睛。

蘭堂點頭。

「他一直在試探我，撩撥我的情緒，然後，在我的面前殺了人，還要求我對一個無辜的孩子動手。然後，我就動手了。」

而且，光是看到那孩子的那張臉，他就忍不住會生出莫名的情緒來，蘭堂不覺得能夠讓他在記憶尚未恢復的情況下如此被牽動的人，會是與自己無關之輩。

根據他問到的消息來看，這個孩子和他一樣，都是在擂缽街事件之後被其他人撿到，甚至對之前的事情也沒有絲毫的記憶……

如果說這個孩子與他毫無瓜葛，蘭堂是不相信的。

他覺得，最大的可能或許就是，他出現在霓虹的橫濱，說不定就是為了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應該對他很重要，重要到了他願意以性命相抵的程度。

所以，在對方說要殺了他的時候，蘭堂才會從心底燃起一團近乎於暴烈的火焰，讓他絲毫沒有考慮後果，就直接對著阿爾奇·費希爾出手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一步雖然危險，但是也並非全無好處。

森鷗外捂住了臉。

蘭堂這次做的太衝動了。

「然後那個看到你殺人的孩子呢？帶走了嗎？」

蘭堂輕輕點頭。

「他是個好孩子，我還以為那個孩子是他的同伴，但是只是他的食物被那個孩子搶走了……願意為了一個與己無關孩子討回公道，是個好孩子呢。」

森鷗外看著他片刻，按住了額頭，「總之，孩子的事情先放一放，你打算怎麼辦？」

蘭堂看向他，「老首領近幾年的身體不算太好，加上性情大變，一直都有人懷疑他被人下毒，所以……你要不要試一下。」

「你的意思是？」

「不論這個人的存在與否，讓他成為找那個對首領下手的人。首領為了大局可以忍耐一個來自歐洲的貴族，但是如果，這個貴族涉及了他的切身利益呢？」

「而且，我進一步的想法。」

「什麼，你說。」

「我控制這個人之後，老首領被人控制的事情曝光，他作為港口Mafia的聲望也會產生動搖……你不是想要成為港口Mafia的首領嗎？要不要，我們一起？」

「你是說，你來控制他，我來出頭？」

「是。」蘭堂看著面前的森鷗外。「到時候你以發現了給老首領的下藥人的身份出現在人前，而我控制老首領安排你刷功績，然後，等合適的時機，你就可以上位了。」

「時間有些長，而且，具體操作恐怕有些困難。」森鷗外考慮片刻，給出了自己的結論，「但是，值得一試。」

森鷗外轉過身，開始在自己的書架上挑選起來。

「這樣的話，我需要一個合適的藥物來作為下藥的支撐了。」

「總之，又要辛苦你了。」

「明明是你給我提供了更快的上升渠道，你還要謝我，你要硬是感謝，那麼我們之間，可就算不清楚了。」

「那就不說這個了，需要我幫你翻書嗎？」

「別，外行人不要動我的書，你不是剛剛領回來一個小鬼嗎？去看看他的情況吧。」

「好。」

和森鷗外的友誼起源於利益相合，但是這並不妨礙蘭堂現在對森鷗外是真心相對。

這邊有森鷗外的協助，他也該回去看看那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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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還出於下午茶時間，雖然超市的員工尚且還在兢兢業業的工作，但是採購的人員卻並不多。

這也就讓蘭堂快速的看到了站在貨架的中央，兩個對峙著的人。

那個孩子現在已經被洗刷乾淨，換上了白色的小襯衫和背帶短褲，一張小臉圓鼓鼓，看起來精緻又可愛，彷彿他本就該是如此，像是個貴族少爺一般，被人精心對待。

而阿爾奇·費希爾現在的情況就不能算好了。

他打理的精緻的頭髮散亂，一身精緻的西裝三件套也在不知何時變的歪歪扭扭，面前放著一個堆滿了東西的小推車，雙手叉腰，對著面前的孩子幾乎要表情扭曲。

「說你傻，你就是真的傻，我都已經說了這些東西，港口Mafia會負責買單，你直接收下就可以了，你不是還有同伴嗎？這麼做，是想要帶著你的同伴一起餓死嗎？」

「我都說了不要，我會用自己的努力工作來換的，這種平白得來的東西不能要！」

「所以說你是不是傻，我都給你了，也說明白了不需要你用東西來換，這會不知道多要一點東西，等你回到你同伴中間，他們知道了也只會說你傻！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拒絕的是什麼？」

赭紅色發的男孩鼓著一張包子臉，瞪著面前的大人，「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

蘭堂在那邊看著兩個人幼稚的對話，視線忍不住一直落在那孩子的身上，心中帶著不知從何處而生的憐愛。

奇怪，他明明不喜歡孩子。

或許，是這個孩子太過可愛了。

蘭堂走上前，「怎麼了？」

阿爾奇·費希爾畢竟還是港口Mafia的重要客人，在這種地方，讓他和一個孩子起衝突，未免也還是讓人覺得他招待不周。

費希爾轉頭看了一眼蘭堂，雙手環胸，下巴尖指了一下小推車的方向，「去結賬！」

說完，氣勢洶洶，大踏步的走出了超市。

原本還算氣勢十足的孩子，在看到蘭堂之後，忽然之間像是泄了氣的小黃鴨一樣憋了下來。

他抵著頭，雙手背在身後，用腳尖畫著圈。

說話的聲音也囁嚅。

「那個，我現在穿的衣服，一會也會還給阿爾奇先生的，因為阿爾奇先生說，如果我不穿的話，就會給他丟人，所以我才穿上的！但是食物什麼的我不能要，如果我們都習慣了這種方式要食物的話，那麼接下來我們很快就和外面那些只知道偷搶的孩子沒有區別了！」

蘭堂看著面前的孩子，片刻之後，伸手揉了揉他。

「這樣，我知道了，不過這裡的東西都是阿爾奇先生的一番心意，你真的要這麼浪費掉他的心意嗎？」

男孩子抬頭，看著他,態度依然堅持，「不能要就是不能要。」

蘭堂點頭，「他說這些東西是給你的同伴……可是你覺得他說的和想的是一樣的嗎？其實，他只想給你一個吧。你覺得以你而言，收了這些東西，就會改變你嗎？」

男孩子低頭片刻，抬頭，一雙湛藍的眼睛盯著蘭堂。

「不行，我不相信自己。就算你說你會相信我，我也不想要打破自己的信念，我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我見過那種收了外面人贈與的東西的女孩，她一開始只是開心，然後嘗試過什麼都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東西的體驗之後，就不會再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拿到應有的東西，只會去偷，去搶，去用自己的身體換，我不想走上和她一樣的道路。」

蘭堂按住了這個男孩子的腦袋。

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天使啊？

明明生活在那種大部分人都在用不法手段生活的地方，卻意外的堅持自己的信念……

「這樣的話，那這些東西我們就先不要了，我們出去怎麼樣？」

蘭堂詢問面前的孩子。

那孩子看著蘭堂片刻，然後認真的點了下頭。

一大一小兩人，手牽著手緩步來到了外面。

阿爾奇·費希爾雙手環胸，目視街頭，看到人來了，絲毫不顧自己一身的貴族打扮，對著外面的馬路狠狠的唾了一口。

「呸，不識好歹。」

蘭堂視若無睹。

他微笑看著面前的人。

「阿爾奇先生，我們是不是該回酒店了？」

阿爾奇·費希爾看了眼被蘭堂牽著手，抬頭看他的男孩子，從鼻子里哼出了一聲，「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就勉為其難，讓你也來享受一番，以你的身份完全享受不起的待遇好了。」

說完，他對著門口伸手。

「計程車！」

酒店裡。

蘭堂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的兩個人。

阿爾奇·費希爾安靜的站一邊，和在外面那鮮活的樣子完全不同。他耷拉著腦袋，像是一個失去了電池的人偶，保持著斷電的最後一個姿勢。

而男孩子，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上，局促不安的看兩眼阿爾奇·費希爾，又看一眼那邊的蘭堂。

白天的時候，雖然他也見過了之前蘭堂對著阿爾奇·費希爾出手，也見到了阿爾奇·費希爾額頭上帶著血絲，從地上爬起來的樣子，但是在此之後，阿爾奇·費希爾的反應實在是太過鮮活，讓他幾乎要以為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

不過，不論這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男孩子鼓起了勇氣，「那個，雖然是有些抱歉，但是我該回去了。」

蘭堂視線偏轉，落在了男孩的身上。

「去哪裡？」

「我該回家了，就是，擂缽街。還有，我的衣服，阿爾奇先生說安排了人給我清洗，可以給我了嗎？」

「比起這個，你想不想被收養？」

「我不知道。」

男孩小小聲的開口，「但是我並不覺得我有什麼值得你收養的地方，我已經10歲了，再有兩年就可以出去工作養活自己，我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理念，你想要我親近你，或許比不上你去孤兒院找一個三四歲，什麼都不記得的孩子……」

「你看起來還年輕，甚至可以生一個自己的孩子，為什麼要收養我？」

蘭堂看著面前的孩子，忍不住用自己的臉頰貼在了赭發男孩的臉頰上。

「因為，你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