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士兵的表情隱藏在陰影之中。
「安德烈……他怎麼了。」
蘭堂緩步上前,將自己的傘面收回,將其恢復成原有的樣子。
「受傷,發熱,剛剛恢復了意識。你當我為什麼能這麼快找到你們?自然是他告訴我的。」
「你有這麼好心?」士兵並沒有那麼輕易的相信他。
蘭堂將傘收回,抬頭,「我和他達成了合作,他幫我,我幫他,這很公平。」
士兵似乎是放鬆了下來,「那安德烈現在安全嗎?」
「自然。」
士兵似乎已經被說服,「這樣,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副官。」
蘭堂點頭,跟在他的身後下樓。
視線落在士兵的身上,蘭堂並不覺得這個士兵就因為一個普通同伴的安危而帶著他去找其他同伴。
想帶著他去危險的地方,好控制住自己,還是另有所圖?
然而,不過剛剛走過樓梯拐角,迎接著他的,就是一整排黑洞洞的槍口。
蘭堂回過頭。
他的臉上,出現了數個代表了瞄準線的紅色光斑。
他的心口有一瞬間的窒息。
他的能力雖然可以對付一個士兵,但是面對這麼多的人呢?
雖然紀德說過他是超越者,可是他現在雖然隱約可以感覺到一點能力的影子,卻無法直接使用,這麼多人的面前,只要他行差踏錯一步,接下來,他或許就要面對一場死亡結局了。
雨傘是防彈材料沒有錯,可他的背後可沒有穿防彈背心啊。
看來,只能搏一搏了。
蘭堂暗自握緊了拳頭,然後一手背在了身後。挺胸,做出了矜持而嬌貴的樣子。
士兵大踏步跳下樓梯,轉瞬融入到了同伴之中。
蘭堂嘆了口氣。
「本來剛剛的談話不是好好的嗎?現在這麼輕易的出爾反爾,實在是讓人不愉快呢。」
輕柔的話語吐露,在黑暗之中,他那眼睛閃現出了金色的光華。
士兵之中,有人遲疑的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認出了這人的身份。
但是現在,身份不同,這人未必和他們一路。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人群之中,有人上前一步,站在了蘭堂的面前。
「你是副官?」蘭堂詢問。
「我的身份與您無關,現在是我們在問你。」那男人謹慎開口。
蘭堂看著那人反應,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這些人,和紀德一樣,是認識他的。
認識Rimbaud,認識他超越者的身份。
否則,明明是這麼多人,他們完全沒有必要等待他的回應。
既然如此……比起直接動手,在這種幾乎沒有勝率的情況下和紀德的同伴起衝突,不如兵行險著。
槍只有在沒開火的時候才最危險,手無寸鐵卻坦坦蕩蕩,毫無畏懼,才會讓他們覺得你手中握有決定性的力量,不得不退避三舍。
接下來,就是考驗演技的時候了。
蘭堂的手臂背在身後,腳步輕盈,落在台階之上。
踏——踏——踏——
腳步聲接連而來,踩在樓梯台階之上的步伐,彷彿不是落在地面上,而是直接落在了這些人的心裡。
蘭堂走到一樓的大廳中央,將自己的所有弱點都袒露在了那些人的視線之中。
十幾個士兵散成一圈,舉槍對準他,卻沒有一個敢於靠近。
這姿態,就好像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凶獸,一個光是靠近,都有可能碾碎他們全身勇氣的怪物。
蘭堂他將手上的雨傘如同手杖一般支在地面上,發出了「噠」的一聲響。
「大家認識我,但是我不認識大家,實在是抱歉,但是我想,作為一個超越者,或許我有權要求這裡身份最高的人出來見我?」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但是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違逆他的話。
人群之中,有人上前一步,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安德烈·紀德在哪裡。」
「這麼稱呼你們的首領,沒有問題嗎?」
蘭堂微微偏頭,然後微笑了起來,「他在我那裡,人暫時沒有問題。不過,我勸你們還是放下槍的好。」
「你們真的考慮好,要和我敵對了嗎?」
對於他的身份的,其他人有著明顯畏懼的情緒,但是僅憑這樣的一句話,顯然還無法讓這些早就與死亡為伍的士兵們退卻。
副官對著蘭堂行了一禮,抬頭看著蘭堂,「我為剛才的冒犯向您道歉,蘭波大人,但是,請務必告訴我們,我們的首領在哪裡。」
蘭堂心裡的大石終於落地。
他賭贏了。
安德烈·紀德雖然告知了他不少事情,但是兩人畢竟萍水相逢,他自己的信息並沒有透露太多,就彷彿他只是這個組織里的一個普通的成員一般。
但是他這樣的氣度,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加上之前有人捨身救他,足以說明他在隊伍之中的身份特殊。而剛剛那個士兵說出來的也是找副官,而不是找首領。
即便首領獨自受傷流落在外這個事情聽起來有多麼荒唐,也是事實。
「他現在被人監視。而我的情況,你們應當也能想得到。」
蘭堂沒有明說,有些事情含糊處理,讓他們自己腦補,比直接說明要來的簡單許多。
「被人監視?」副官的眉頭皺起,「如果是您都無法解決的問題,我想我們這些人應當也是無法解決的。」
蘭堂點頭,「我之所以會隱姓埋名,甚至被國內認為已死……理由還不明顯么?監視我的人我無法親自出手,所以才會需要你們的幫助。」
「只需要解決監視您的人這麼簡單?」
「監視者不過是工具罷了,他後面還有役使之人,我需要讓役使之人無暇他顧,才能解決這些工具。」
副官點頭,「我們知道了,但是這個幕後之人在那。」
「自然是在我們的祖國。」蘭堂摩挲著他手上的傘柄,看著站出來的副官,「具體是誰,稍後我會告訴你們。」
「但是我們回去需要時間。首領既然在您那裡,不會有問題嗎?」副官詢問。
「我既然已經帶他回去,就是沒有問題,這個你不用擔心。以他現在受的傷,比起和你們東奔西走,在我這裡養傷才是良策。」
「我知道了,我會負責給您解決掉後面的人。」
「不急。」
蘭堂面色從容,將自己手中的雨傘整理了一下,「我先問一句,你們打算怎麼做?」
副官遲疑了一下,「按照您給的消息,直接動手。」
「愚蠢。」蘭堂輕飄飄的吐出了兩個字。然而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敢因為他的這句話而說出什麼反駁的話語。
點到即止,既然說他們的做法是錯的,就該說出下一步的解決辦法。
蘭堂眯起眼睛,隱約的危險氣息流露。
「找到那個人,讓他疲於奔命,或者自顧不暇,還要讓他以為他身上發生的事情只是運氣不好,這樣才是正確的解決辦法。」
副官遲疑。
「那要怎麼做?」
「想要維持貴族的生活,一定會需要為數不少的產業來支持他的生活,在他的產業上做手腳,所有產業一併出問題的情況下,他就會分身乏術……動動腦子,不要只會殺人。」
副官抬頭,看向蘭堂,「那橫濱這邊盯著您的人要怎麼處理?」
蘭堂看他,「你覺得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敢近距離監視我嗎?」
是了,唯一的理由就是,無知者無畏。副官明白了,這些近距離存在的傢伙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威脅。
而蘭堂需要的也不會是他們這種等級的武力支援。
這裡交給這位大人就好了。希望滿足了他的需求之後,這位大人可以將他們的首領放出來。
「是,我知道了。」副官低下了頭。
蘭堂的視線在他這邊的人身上逡巡了一遍,收了回來,手指在黑色的雨傘傘柄之上敲擊了幾下,「接下來,就看你們的表演了。」
「是,定不辜負您的所託。」
——-
等人都離開之後,蘭堂快步到了地下室。
森鷗外正吃著一桶泡麵,看到他來,舉手打招呼,「你怎麼來了?」
蘭堂看到森鷗外平安無事,鬆了口氣。可下一秒他又皺眉起來,「要不是我過來這邊,你是不是就不知道找人求助?」
森鷗外放下泡麵,擺了擺手,「嗨呀,他們是傷患,需要醫生幫忙,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暫時。看完病為了消弭自己的痕迹對著醫生下手的垃圾你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吧?而且這也不是你把自己置身於危險理由。」蘭堂看著他繼續轉過身吃面,「怎麼,他們沒給你吃飯?」
「快別說了,我上次這麼忙還是在一年前當軍醫的時候,哎。」
蘭堂眯著眼睛,「為了套消息,故意的?」
故意不抵抗,不逃脫,就是想看看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從他們的身上套消息。
否則,這裡可是森鷗外的地盤,只要他想,一口氣用藥放倒這些傭兵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咳。咳咳咳咳咳。」一口嗆住,森鷗外伸手拍著桌子,「紙巾紙巾,給我紙巾。」
蘭堂把紙巾遞給他,「被我猜中了。」
或許是因為從戰場之上下來的緣故,森鷗外似乎格外喜歡在危險線上起舞的感覺。明明可以用安全的辦法解決問題,可是他就是格外的喜歡以身涉險。
森鷗外捧著自己的桶,嘆了口氣,「好嘛,我知道了,以後會自己小心的,對了,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蘭堂看著他,等待森鷗外的下文。
「他們來到橫濱,是為了找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什麼人?」
「不知道。」
森鷗外伸腿,踢了踢桌下的擋板,身體隨著凳子前後搖晃了一下,有些孩子氣的可愛。
「大概,是不能對我說的人物吧,無所謂,反正,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多,我只要知道安全的事情就可以了。」
蘭堂看著他,搖了搖頭。
「你要真的完全不在乎的話,做一個純粹的黑醫豈不是更安全?」
森鷗外長長嘆口氣,放下了他的泡麵桶,示意蘭堂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即便只是一個小診所,他的樓上,地下,只要有空擋的地方都安裝了大量的架子,用來擺放各種的藥品。那架子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藥瓶觸目皆是,雖不雜亂,卻也實在是數量眾多。
「你看到了什麼?」
「藥品?」
「不是,這些都是錢,錢啊。」
說著,他趴在桌上,用力的拍著桌面,「你當我不想當個單純的黑醫嗎?我當情報販子,完全就是為了補貼這個診所的開銷啊!」
蘭堂一時失言。
片刻之後,他吐了口氣,「既然這樣的話,我這裡有一個任務,市價給你,如何?」
「什麼?」森鷗外保持著臉側貼在桌面上的姿勢,看向蘭堂。
「我已經知道了他們這些人的身份,但是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來看,他們一直在各處奔波,解決一些危險的勢力和人……看起來就像是故意尋死一樣,但我不相信。」
森鷗外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們的背後還有指使者?」
「大概,不然他們一直以來的行動,也未免太有目的性。」蘭堂也只有簡單的猜測。
森鷗外捧起自己的泡麵桶一飲而盡。
蘭堂畢竟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能夠扛著危險來救他,即便是森鷗外也無法不為之動容。
不看著你的身份和立場,單純只因為你這個人而成為朋友的傢伙,是絕對值得真心對待的傢伙。
這是他在脫離了大少爺身份之後才明白的事情。
而且,他和福澤諭吉不同,蘭堂始終都在危機之中。
所以,即便和他扯上關係會陷入危機,森鷗外也不會因此像是對待福澤諭吉一般,刻意讓蘭堂遠離自己。
「交給我吧。」
蘭堂起身出門。
森鷗外從後面叫住了他。
「你身體不好,不要做太危險的事情。」
蘭堂背對著他擺了擺手,離開了森鷗外的診所。
不是他不願意安全生活下去,只是,他想要回家,想要找回過去的自己,但是這些人的存在,已經阻礙了他的目標。
容不得他不去做些出格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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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堂;我失憶,暫時沒有力量,但是不妨礙我用自己嚇唬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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