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四章
為了散熱,沈姝寧將陸盛景身.上的衣裳皆.褪.下了,唯留一條.褻.褲。
用了濕棉巾細細擦拭過後,只見陸盛景白玉一樣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層惹目的紅。
沈姝寧大驚。
她亦不知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對。
陸盛景的及膝.褻.褲.之下,是露.在外的兩條長腿。他不利於行,常年坐在輪椅上,但雙腿修韌筆直,除卻過分白皙之外,瞧不出其他毛病。
沈姝寧不敢大意,陸盛景的死活,關係著她的生死,以及弟弟日後的人生,一番忙碌之後,陸盛景倒是沒有再吐血,可沈姝寧依舊不放心,她伸手重新探了探陸盛景的額頭,竟然比之前還要燙。
「這……夫君……」
沈姝寧內心一片惶恐,到底還是畏懼陸盛景的身份,為讓暴君記得她昔日的患難之恩,她沒有放棄繼續照料陸盛景,柔弱無骨的小手又放在了陸盛景.胸.口探了探---
依舊很燙!
沈姝寧亦不敢直接給他穿衣。
今日是大婚頭一天,她是給陸盛景沖喜來著,總不能成婚當晚,陸盛景就出事。
沈姝寧記得,上輩子陸盛景登基后,康王府就徹底覆滅了,就連康王夫婦也死於非命。即便此事被朝廷遮掩,但沈姝寧也難免會想到什麼。
陸盛景在康王傅的地位,可能並非像外人所想的那樣尊貴。
他的真實身份是先太子,那麼康王府的人知曉么?
陸盛景並非天生殘疾,而是年少時候縱馬摔斷了腿,據說那日貴公子們在馬場賽馬,偏生陸盛景的馬匹瘋了,一路疾馳將他摔下了山崖。待康王府的人將他尋上來時,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
陸盛景不僅廢了雙腿,腿上還有被惡狼撕.咬.過的痕迹。
人人都說,陸盛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那次歸來后性情大變,殘暴陰騭。
沈姝寧坐在床榻邊,目光落在了陸盛景白皙的長腿上,細一看,左邊小腿的確有一道深淺不一的牙印,只是時間已久,他膚色又白皙,不細看根本瞧不出那一塊猙獰可怖之狀。
沈姝寧不知被什麼所觸動,伸手去觸碰了那道疤痕。
她動作輕柔,少女的手柔嫩細滑,落在陸盛景身上,像羽毛帶著春風,輕輕拂過,擾人心亂。
陸盛景忍的太煎熬:「……!!!」
奈何,他此刻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唯有任人宰割。
嚴力放下不下世子,他對少夫人知之甚少,原本以為世子爺昏迷不醒,今晚的洞房花燭必然不會成功,可誰知他才偷窺了一眼,這都看到了什麼?!
嚴力內心震驚!
少夫人是王妃親自挑選,不管是帶著什麼目的接近世子爺,她都有可能心懷不軌。
此時若是直接上前制止,難保不會壞了此前的計劃。
故此,嚴力眼睜睜的看著少夫人對世子爺下手,他只能選擇了靜觀其變。還好,少夫人沒有繼續下去……
就在這時,孤傲如陸盛景,終是沒能忍住,被羞辱與憤恨席捲,他再度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嚴力咬了咬牙,急的一頭是汗:世子爺,您定要挺住啊!
少夫人果然是王妃派來的,這是打算在大婚頭一夜就弄死世子么?
這廂,沈姝寧嚇到了,再也鎮定不了,她慌手慌腳,真怕陸盛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夫、夫君!我這就是去叫人過來!」
她剛走出兩步,這才想起了渾身只著一條.褻.褲的陸盛景,情況緊急,來不及給他穿衣了,就拉了薄衾給他蓋上。
沈姝寧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出了婚房,想要出去叫人過來。
嚴力隨後翻窗而入。
他不敢直視世子爺此時幽幽睜開的眼。
世子爺暫時不能言語,嚴力心急,給他把了脈,一個七尺有餘的錚錚漢子差點哽咽:「世子爺!您定要忍住啊!萬不能再動氣,少夫人她……她到底沒有對您做什麼。」
陸盛景胸膛那股刺痛已經不甚明顯,他暫時無法動用武功,渾身有知覺,但不可動彈。原本再過一個月,他就能徹底恢復,誰知半路殺出了個沖喜娘子!
陸盛景陰厲的眸,透著狠辣與陰沉,彷彿已經在算計著日後如何報復。
嚴力有些疑惑:「世子爺,屬下怎覺得少夫人好像完全不知情,還去給您請郎中了。」
不要提她!
不提還好,一提及那狐狸精,陸盛景又有些氣血不順。
嚴力忽的擰眉,以為自己出錯了,指尖在陸盛景的脈搏上反覆探了探,不可置信:「世子爺!您體內劇毒已經排出,莫不是方才急火攻心,徹底打通了血脈?」
嚴力查看了陸盛景剛才吐出的血漬,更是篤定了這個念頭。當即大喜:「恭喜世子爺!您當真解毒了,只是……眼下還是莫要打草驚蛇,等你徹底康復再「醒」來也不遲。若是有人給您診脈,您定要佯裝脈搏虛弱。」
世子爺不能言語,嚴力難免啰嗦了幾句,他也不知道世子爺到底有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
陸盛景閉了閉眼,沒想到竟是比預期的提早了一個月。
當下,他的確感覺不到肺腑的灼燙,胸口刺痛也緩解了不少,他試著開口說話,但喉嚨乾澀,頓了頓才應了一聲:「嗯。」
嗓音低沉又沙啞,像是長久逗留在沙漠的徒行者,已許久不曾飲水。
外面傳來腳步聲,嚴力立刻躲開:「世子,屬下且先退下,您切記,千萬莫要露出馬腳。」
陸盛景緊閉著眼,他耳力敏銳,聽出外面來了幾人。
不多時,就聽見沈姝寧的聲音傳來:「大夫,夫君他到底怎麼了?今晚連吐了兩回血!」
倪郎中是康王府的家生子,因著父親備受康王器重,他自幼跟了師父學習歧黃之術,這之後就一直留在康王府,伺候著王府的主子們。
聞言,倪郎中神色一怔,但他並沒有對沈姝寧說什麼,查看過陸盛景的脈搏之後,更是神色不對勁,交代了一句就離開了:「少夫人,世子爺一慣病體沉痾,您不必大驚小怪,我這就回去抓藥給世子爺送過來。」
倪郎中在婚房逗留片刻便離開,整個過程看不出任何焦慮憂心,沈姝寧覺得不對勁。
陸盛景好歹是康王府世子爺。
這座長樂齋也未免太過冷清古怪,若說是陸盛景不喜人親近,可如今他昏迷不醒,身邊總該有伺.候的人……
沈姝寧想不通,又擰了棉巾給他細細擦拭,隨後除卻褻褲之外,給陸盛景重新換上了乾淨衣裳。
陸盛景身形高大頎長,看著清瘦,身子骨卻甚是結實,待給他穿好中衣,沈姝寧已經累的嬌.喘.微微。
她的一切動作,微.緩.呼.吸,皆被陸盛景聽得一清二楚。
極致的純,卻又透.著.媚。
如帶著勾子,魅惑人心,和他夢中的那些光景無異。
十四歲年少起,他第一次做那場夢。
夢境的前半段,美人手段了得,無所不用其極。
無疑激起了他內心最初始的.渴.望,然而就在他沉迷深陷,縱情.風.月之時,美人眸色忽冷,給了他致命一刀。
十四歲的夢境,伴隨他歷經五載,耗盡了他對女子的一切.念.想。
陸盛景體內劇毒已經陰差陽錯排出,他此時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內心一片狼藉。
胸口刺痛,以及面頰上詭異的紅逐漸淡去。
沈姝寧以為,陸盛景的情況稍稍平復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今日洞房花燭,可真讓她兵荒馬亂。她累極了,索性也上了榻,掀開被褥就躺在了陸盛景身側。
陸盛景是她的救命符,她從此刻開始,就得日日夜夜守著他。
兩人挨得很近,陸盛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臂膀傳來的玲瓏曼妙的弧度。
片刻,他幽幽睜開眼來,眼角的餘光輕易就瞥見了美人紅唇,嬌艷欲滴。
這張櫻桃唇,他並不陌生。
無數個夢裡,他嘗過其中滋味。
此刻,夢中妖女就在身側,指不定那日就拔刀刺向他。
陸盛景無法動彈,只能在內心忿忿罵了一句:「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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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堂屋。
王妃一襲華貴錦緞綉牡丹裙裳,她手捧一盞騰著熱氣的大紅袍,神情氤氳在一片茶氣之中,辨不清。
倪郎中恭敬站立,如實回稟:「王妃,據少夫人所言,世子爺不久前連吐兩次血,小人方才給世子爺把脈,脈象細弱,瞧不出什麼。」
康王妃已至中年,但保養得宜,仍可看出年輕時候的風華絕代,只不過眉目間籠著陰鬱,給人不好相處之感。
「知道了,退下吧。」康王妃語氣淡淡,意味不明。
倪郎中欲言又止,但還是未置一詞,悄然退下。
這廂,康王妃的心腹華嬤嬤走上前,給康王妃續了茶,方道:「王妃,那沈二不愧是百年一見的天煞孤星,這才進門不到半日,世子就快熬不住了。」
康王妃美眸微冷,擱下手中杯盞,取出袖中紫檀木佛珠,輕輕轉了轉。
華嬤嬤又道:「王妃,此事萬不可讓王爺知曉啊。」
康王妃冷笑一聲:「當初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聽慧緣大師提及,那沈二就是一個天煞孤星,在家克父,出嫁克夫,難怪沈家這些年每況愈下。若非是沈家嫡長女那位福星撐著,沈家指不定敗落到什麼地步。」
華嬤嬤也嘆了一聲:「可不是嘛,這沈家也著實稀罕,福星、災星都投胎到了他們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