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八章
沈姝寧不敢大意。
陸盛景的死活關乎著她此生的一切。
她上輩子與陸盛景沒有交集,也不知他大病之後是如何醒來的,又是如何治好了雙腿。
眼下,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盡心儘力照顧好他,防止他被人迫害。
故此,沈姝寧兢兢業業的喂完了一整碗大補湯,一口也沒有浪費。
盡數一口一口渡給了他。
陸盛景尚在昏迷不醒,沈姝寧雖然嘴對嘴餵了他喝葯,但畢竟此事僅她一人知曉,她以為這樁事,世上再無第二人知道。所以,她落落大方,並無多少嬌羞之意,彷彿是個縱情風月的高手。
一直偷窺屋內動靜的嚴力,內心十分猶豫焦躁。
世子爺無法動彈,眼下又如此大補,亦不知能不能熬得住?!
虧得世子爺方才挺住了,沒有露餡。
這位少夫人是王妃點名的沖喜娘子,指不定就是王妃安插在世子爺身邊的人!
世子爺的清白就罷了,命定要保住!
嚴力默默地想著。只要留住命,清白亦可拋。
於是,嚴力毫無作為,繼續躲在茜窗外偷窺。
這廂,沈姝寧給陸盛景擦了擦唇角,因為不久之前喂葯時,葯汁沒入了男人的衣領,雪色中衣領口的顏色加深,十分明顯。
沈姝寧索性又給陸盛景換了一件乾淨的中衣,換衣之前,免不了又是一番擦拭。
從昨晚到現在,沈姝寧發現了一樁事,那就是陸盛景特別容易發熱、發紅。
他的肌膚白皙,身子稍有變化,肉眼即可看清。
沈姝寧守了他片刻,還時不時伸手在他額頭、面頰、胸膛……反覆試探。
陸盛景穩如老狗,雷打不動。
從表面去看,與一個死人無異。
直至他身上的熱度稍稍退下,俊臉也沒有那般紅了,沈姝寧這才起身去收拾了一下她自己一身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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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過晌午,日頭逐漸往西。
陸長雲過來時,康王妃正闔眸假寐。
陸長雲清瘦寡淡,如三月里的萬里青山,給人淡泊名利之感。
可功勛世家的公子,有幾個是真正淡泊的?
陸長雲行至康王妃跟前,屈身見禮,問道:「母妃,您找我?」
康王妃睜開眼,眸光略過陸長雲,閃過一絲不悅,「今日早晨,你因何對沈氏出手相助?」
她指的是,沈姝寧摔倒之際,恰被陸長雲摟住一事。
陸長雲面不改色,他是陸盛景的庶兄,沈姝寧是他弟妹,他與沈姝寧之間不可有任何僭越之處,否則萬劫不復。
換做旁人,恐怕已經方寸大亂,但陸長雲卻是一派鎮定,道:「母妃,我恰好看見弟妹摔倒,情急之下,就扶了一下,並未多想。」
康王妃似信非信,「是么?」
她只淡淡一問,從華嬤嬤手裡接過杯盞,喝了溫茶潤喉。
陸長雲半點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受到影響。
康王妃一笑而過,又問,「那你覺得,沈氏如何?」
陸長雲劍眉一蹙,面色沉了沉,眉間籠上一層焦慮之色,「母妃,我對弟妹並不了解,今日也是剛剛見過,不便評價弟妹。」
康王妃盯他幾眼,沒再繼續問,「行了,你下去吧。」
陸長雲還是神色如常,就好像他的確是問心無愧,任何言辭都無法動搖他正直的本性。
待陸長雲一離開,華嬤嬤壓低了聲音,「王妃為何要敲打大公子?」
陸長雲是康王的第一個兒子,雖是庶出,但庶長子的身份擺在這裡,也是不可小覷的。
康王妃冷笑,「他生母是個不祥之人,當年就是王爺身邊的一個通房丫鬟,但善妒狠辣,為了爭寵活活掐死了王爺身邊的另一位侍妾。老大出生后,他的生母就被王爺悄悄處理了。」
說到這裡,康王妃話鋒一轉,「龍生龍,鳳生鳳,什麼樣的女人生出什麼樣的兒子。我只是好奇,老大到底有沒有對陸盛景動過手。倘若此前動機不夠,那如今呢?」
華嬤嬤立刻明白了,「王妃是想用美人計!老奴今日又仔細瞧了少夫人,那臉蛋當真是嫩的能掐出水來,身段更是嬌的沒話說,小嗓子嬌嬌滴滴,真是勾.魂啊。別說是男子了,就是老奴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難怪沈家女鮮少出門,要是少夫人此前就拋頭露面,真不知已經惹了多少桃花。」
康王妃眼中閃過鄙夷之色。
她這輩子最是痛恨狐媚子!
就像那個人一樣,饒是國色天香又如何,數年前還不是嫁給了沈重生那個廢物!沈家落魄了,沈重山偏愛寵妾,那個人終究是輸給了她!
康王妃想起了陳年舊事,一陣腦殼脹痛,幽幽道:「且等著吧,陸盛景能不能醒來是一回事,即便他醒來了,后宅也安寧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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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寧完全不知道,她才嫁入康王府第一天,就被人冠上狐媚子的頭銜。
用過午膳,沈姝寧就有些乏了。
她在藥箱里找了一瓶藥酒,便上了床榻,隨手又將幔帳放下,隔絕了外面的光線。
嚴力,「……」少夫人大白天上床,且又放下了紗帳,是要作甚?!
他有點心慌。
不知世子爺此時如何。
而陸盛景五覺驚人,因為身子不能動彈,對自己身邊的一切動靜更是聽得一清二楚。隨著床榻晃動,似有若無的熟悉體香撲鼻而來,陸盛景的呼吸變得綿延悠長……
千工床足可容納五六名成年人,沈姝寧上了榻自然不覺得擠。
她今日去敬茶,踩了香蕉皮,雖然被陸長雲扶了一把,但到底還是閃了小.蠻.腰。
她本就打算歇下,加之陸盛景昏迷不醒,她壓根就沒有將他視作一個活生生的男子。
沈姝寧爬到床榻里側,揭開了衣裳,抹了一些藥酒在掌心,然後摁在了痛處,輕輕的.揉.了起來。
沒成想,還真疼。
「嘶……疼、疼……」
沈姝寧的身子嬌氣,稍稍碰觸一下就會留下紅痕,她揉著小腰,忍不住發出了聲音。
陸盛景,「……」妖精傷了腰?
陸世子的眼微微一睜,就在看見那一抹雪.膩之時,立刻又自行隔絕了一切視線。
眼皮緊闔,大腦強行掃清那白的晃眼的一幕。
陸盛景真是萬萬沒想到,此女子竟是奔放膽大到了這種程度。
光天化日之下,她衣.裳.不整,與他同榻,還如此.嚶.嚀.出聲。
真真是不知矜持,其心可誅!
陸盛景感覺到體內的血液在迴流,他逼迫自己不去關注身邊的一切動靜,禁閉了所有五覺。
同一時間,密切關注屋內一切狀況的嚴力更加焦慮了。
少夫人對世子爺做了甚?
為何好端端的喊疼……
他真是太焦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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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陸盛景愈發困頓。
他知道自己又要入夢了。
因著.褻.褲.事件,陸世子對.春.夢.是極度排斥的。
眼前一晃,不知是身在何處,夢中的他,雙腿並未殘疾。
四周鳥語花香,薄霧騰騰。
不遠處傳來清越悅耳的銀鈴聲,陸盛景目光所及之處,那穿著一身碧色的女子邁著蓮步緩緩走來。
衣裙.裸.露,露出一大片雪.膩肌膚,束.腰的系帶,將那把柳.腰勾勒的一掌可握。
他真想掐過去試試,到底能不能一下就折斷了。
然而,見少女越發靠近,陸盛景出於本能低喝,「妖女!你別過來!」
那少女眉眼清媚,眼梢風情流光溢彩,彷彿沒有聽見他的威脅,徑直朝著他走來。
陸盛景明知是個夢,可看著這張與自己的沖喜妻一模一樣的臉,他有種被人.玩.弄的屈.辱,以至於十分氣憤。
「妖女!你再靠近信不信我殺了你!」
他殺了她,所有執念虛妄一了百了!
然而,眼前突然又是一晃,那可惡的妖精已經近在眼前,她身上穿著根本不是時下女子會穿的衣裙,香肩外露,正纏著他的.腰,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外勾里翹,每一個眼神都在故意.勾.他。
「妾身腰酸,望君憐惜。」下一刻,她哭了,明明她才是罪魁禍首,卻又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陸盛景潛意識裡很清楚,春.夢.過後,妖精會一刀捅向他。
極致.誘.惑.的夢,又極致的危險。
如淬了毒的美味佳肴,引人上鉤,但無疑致命。
猛然,陸盛景睜開眼,褻.褲.處一陣詭異的動靜。
外面天色已黑,屋內沒有點燭,男人銳利的眸掃過一遭,發現沈姝寧躺在床榻里側,呼吸清淺,睡得正酣。
她大約是晌午過後,一直睡到了現在。
陸盛景深吸了一口氣,本能使然,他察覺到了危機的那一瞬,人就醒來了。
黑暗處,刀片閃過寒光。
就在殺手挑開帷幔,正要對著陸盛景刺過來時,嚴力突然出現,直接拔劍迎敵。
打鬥聲驚醒了沈姝寧。
她猛地坐起身來。四下皆黑,她的眼睛不適應黑暗,什麼也瞧不見。
因著關心則亂,當即到處摸索,在碰觸到溫熱的身子時,沈姝寧鬆了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又有黑衣人快速大步走來,此人也是沖著陸盛景而來,他下手迅猛,直接拔劍刺來。
沈姝寧只看見了寒光乍現。
她想也沒想,直接撲向了陸盛景。
想要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他。
這純粹是無意識的反應,根本來不及思量。
電光火石之間,陸世子被她刺激到了。
「……」她剛嫁他,就肯捨身相護了?是別有心機?還是愛他愛到命都不要了?
這時,在沈姝寧看不見的地方,陸盛景的手突然能動了,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扒出藏在枕邊的軟劍,與殺手對抗之際,陸盛景另一隻手直接點了沈姝寧的昏穴。
美人暈倒在側,同時,殺手當場一劍封喉。
陸盛景坐在床榻上,如鷹一樣的眸掃視四周。
像從地獄而來的羅剎。
不消片刻,幾名殺手盡數命絕,嚴力當即上前查看陸盛景的狀況,見陸盛景已然恢復,他在腳踏跪下,激動道:「恭喜世子爺!您已能夠動彈了!少夫人她當真是您……」福星!
實在太過好奇,少夫人究竟對世子爺做了什麼,以至於原本還需一個月才能恢復的世子爺,這都已經能夠動彈了。
但嚴力不敢問,也不敢提。
陸盛景眯了眯眼,昏暗中,他掃了幾眼地上的屍首,對嚴力道:「出去!」
嚴力不敢多言,他手腳麻利,悄然無聲,且又快速的清理了屍首,隨即就讓自己隱匿了。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里飄蕩,男人呼吸不穩,夢境與現實不斷的交織、重複。他側過臉,一隻手掐住了嬌.軟.美人纖細的脖頸。
掌心的肌膚細膩光澤,而最為突出的則是脈搏的跳動。
如此鮮活。
但只要他稍一用力,這個鮮活的生命就會頃刻消失在他掌中。
四下無人,安靜的針落可聞。
陸盛景俯身,低低問道:「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嗯?」
妖精許也做夢了,即便已昏睡,但精緻的小臉上,表情依舊豐富。
就在這時,美人突然伸手抱住了陸盛景的胳膊,她秀眉微蹙,神情焦慮,嘴裡念念有詞,「夫君!夫君不要死!你不能死……」
陸盛景,「……」
呵,才嫁他一天,就如此離不開他了?
沈姝寧昏倒在他身側,身子軟綿綿的,因為兩人挨得太近,透過衣料,陸盛景的胳膊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來自女子那處的弧度。
陸盛景想到了什麼,立刻鬆開了手掌,隨即一把將身側女子推開老遠,見她滾到了床榻里側,離著自己已有數寸,陸盛景陰沉的俊臉才稍稍好轉……
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