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7）
西奧多最近總失眠，他一直設想兩人以新身份再次見面的情形，腦子裡時常被一些雜亂的念頭困擾。
比如去年因為隆巴頓和梔子樹那次，一個連自己都吵不過的小姑娘能否應付威森加摩和魔法國會？比如前段時間在宿舍那次，發現露出馬腳就開始哭鼻子耍賴的女孩真的要直面巴多克？再比如前兩天懸崖那次…她真的能走出來嗎？斯內普怎麼看都不像會哄人的類型…就像自己父親一樣，她一個人可以嗎？
「走吧！孩子們，這邊。」帕特里克吁了口氣，搓搓手招呼兩個孩子，語氣熱情親切得彷彿魔法部新雇的導遊。
西奧多偷偷抬頭——正對上父親充滿鼓勵的眼神，那是面對馬爾福和扎比尼時都不曾有過的殷切，至於原因，必定是她比德拉科和布雷斯更耀眼的身份、天賦，還有…她的性別。
他立刻意識到什麼，或者說，一些早先被壓制在心底隱秘的竊喜忽然得到肯定，但這並未帶來慰藉，相反，他們種種可以稱作凌駕在他人痛苦之上的盤算，西奧多扭頭看著專心和小櫻桃聊天的女孩，她與平時無二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己的心思齷齪不堪，畢竟，倘若她還是那個斯萊特林的「瑞菲爾德」，即便再優秀，父親也不會允許他們產生交集。
一種星火燎原的喜愛——是的，西奧多得承認，自己對歐若拉從單純的欣賞，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質的喜歡，再到一種只有戀人之間才會存在的佔有慾，她的名字、與她有關的任何事情都會令他心跳加速——那是在其他人身上從未有過的感覺，也是西奧多最近幾天才想通的，可伴隨這種陌生且令人興奮的熾烈情緒，瘋狂滋生的還有見不得人的負罪感。
他曾冷眼旁觀她挨欺負、受排擠，甚至在他們做了同桌、在德拉科挑頭跟她做了「朋友」以後，他依舊以旁觀者的身份置身事外，他當然清楚真正讓自己移不開眼的是歐若拉而不是米斯蘭迪爾，也明白只有她表露身份自己才有機會……但太晚了，他真後悔為什麼沒能早點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純血家族後代滿十一歲開始正式步入社交圈，所有孩子——包括男孩，需要上的第一課就是明白各個家族的定位、以及自己未來擇取另一半的標準，譬如上學前父親就和自己談過，作為諾特家族的繼承人，他要接管諾特和沙菲克兩個家族的產業，諾特少爺不需要通過聯姻來拓展家族版圖，在校期間他若不能像父親一樣恰好遇到合適的人，那便不必浪費精力在校園戀愛上，只要自身各方面足夠優秀，其他家族自然會帶著女兒找上門——就像當年的老特拉維斯一樣。
但並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樣不被鼓勵靠婚姻出人頭地，僅斯萊特林在校的男生就有一大半希望娶個能為自己事業助力的妻子……而他喜歡的女孩在短短半個月內，身價從品學兼優飆升到坐擁米斯蘭迪爾、普林斯和東方沐家三個家族。
剛剛站在噴泉前的十分鐘，西奧多看到不止自己父親、馬爾福和特拉維斯，即便歐若拉那般出言不遜——周圍動心的人只增不減。
西奧多不怕競爭者，但他了解歐若拉，她聰明、直率，若現在表露心跡，她定然認為自己和其他人一樣只是貪慕她的家世和血統……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帕特里克眼睜睜見兒子垂下頭。
他百分之一百確認兒子看懂了自己的暗示，百分之二百肯定兒子對這小姑娘有意思——現在看來豈止有意思？小姑娘對兒子也有好感…簡直是穩贏的局面！可兒子現在幹嘛？沉默！發獃！鬧彆扭！
這麼關鍵的檔子，他鬧哪門子的彆扭？不知道這是多好的機會嗎？帕尼特和盧修斯那兩個不懷好意的老小子要知道他現在掉鏈子還不得樂瘋了？帕特里克又氣又急，就在他挖空心思想著怎麼提點兒子兩句時，小姑娘先一步說了話。
「魔法部人真多，中午還有這麼多人等升降梯。」歐若拉看著周圍烏壓壓的人群感慨。
「嗯。」西奧多正憂鬱著，沒什麼心情理會不相干的路人。
帕特里克，「……」
嗯…嗯什麼嗯！話不會說嗎？非把天聊死嗎？人家女孩主動挑起話題！多好的機會！問問近況，談談學習，哪怕說說寵物……
旁邊一個男巫奇怪地瞧了眼衣冠楚楚的暴躁男人，被帕特里克反瞪了回去。
「你吃飯了嗎？」歐若拉摸摸櫻桃鼓溜溜的小肚子，她知道西奧多一定給它餵飽了才捨得抱出來——他一貫是細心的，所以她放心把櫻桃託付到他手裡，但他自己吃了嗎？
「沒。」西奧多嘆了口氣，最近吃不香、睡不沉，又沒法跟她解釋原因，怕歐若拉看出端倪，他甚至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
No完了呢？沒了？帕特里克抓狂，女孩在關心他！自己陪著奔波半天，這是從小姑娘嘴裡說出的第一句有人情味兒的關心！他兒子一句「No」就給打發走了？反問呢？要是兩人都沒吃午飯…順勢邀請啊！他辦公室都布置好了！
老諾特故意選了一伙人多的隊伍來拖延時間，這會好不容易輪到他們登上升降梯，不著痕迹給自己補了個耳聰目明繼續聽牆角。
「西奧多，我剛剛看見布雷斯的媽媽了。」小姑娘忽然壓低聲音。
帕特里克慶幸自己魔咒補得早，但這話題讓他暗自警惕，扎比尼夫人的本事人人皆知，她家兒子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模樣和能耐得了凱莉真傳，不知道是不是也……
「嗯？」西奧多聽她叫自己名字時身上像過了弱電流，男孩努力掩蓋著異樣。
「對，就在魔法部，」歐若拉聲音壓得更低，「她長得可好看了！我記得一年級聖誕節假期見過一次，但離得遠…她今天真好看！」
西奧多想了想，然後點頭贊同，「她一直挺好看的。」
帕特里克氣憤地翻白眼，什麼叫一直挺好看的？這是他該說的話嗎？誇不會嗎？「你長大以後肯定比她更好看」不會說嗎？最好再拉踩一下對手……
「是吧，我也覺得。」歐若拉垂頭看自己扁平的胸脯，使勁往外挺了挺，但依舊沒什麼起色，於是她不再說話，兩人沉默著一直到負四樓。
升降梯門滑開的時候，老諾特強忍一腳把兒子踹飛的衝動，反覆告誡自己這是心愛女人留下的孩子，是親生的，親生的……但他仍盯住西奧多的背影，心想老子當年要是跟你一副德行，現在有沒有你還兩說…反正機會給他創造了，到時候喜歡的姑娘跟別人跑了可怨不得自己這個當爹的…
西奧多早就感受到父親陰森森的目光，但他一直沒有回頭，只在心裡消極地想著，大不了就是兩禮拜的加訓和禁閉——父親滿腦子的利益，他根本不了解歐若拉，更不明白自己的難處。
至於歐若拉……她還在回味扎比尼夫人曼妙的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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