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牛氣哄哄的生化老太
冬天將至，生化考試剛結束。
我整個人的臉都綠了。
化學一直是我的弱項中的弱項，當年要不是高考的時候，化學拉分，我也不至於學醫，進一個省重點一樣的學校。
想當年，成績出來的時候，班主任熱情的牽著我的手，唏噓短嘆，「孩子啊，你怎麼搞得，你的單科拿出來，那都是班裡前一二名的，為什麼化學就考那麼點分呢？你要是化學能達到咱們班裡一般的水平，你就能上南開，要是達到中上流的水平，那就是清華北大，如果.....」
我只知道他後面想說什麼，我抬起頭，看著她，「張老師，您別說了，你的意思我都懂，如果我要是考到上流的水平，那全中國的學校，包括港澳台，都得任我挑。」
她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這個年齡已經四十歲打轉的女人，怎麼還這麼不現實？！
事實就是事實，馬克思不是講過么，一切要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
在我趙曉沐的世界里，如果就是如果，如果的事情，是根本就沒戲的，所以，多說多想無益。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言歸正題，她終於繞到這個關鍵上。
我笑了笑，「張老師，我不會複習的。」
她嘴巴瞬間張成了「0」型，似乎並沒想到我會這麼想，或許在她的意識里，她已經為她接下來的勸複習的事情，做了很好的鋪墊。
可她不知道，我軟硬不吃，「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是，您也要知道，雖然我現在成績好，但是往屆的成績好的複習生，第二次參加高考，常常還不如第一次，我這浮躁的性格和沒有耐性的脾氣，我肯定是那裡面的。」
「那也不一定啊，你未必是，老師覺得……」張老師閃著光亮。
從那裡面，我看到了光環。
「謝謝張老師的欣賞，我肯定是。」我抬頭，仰望著她，這個女人很高，是純粹的東北女人，說話大嗓門，性格豪爽，直來直往。
「不是，曉沐啊，老師覺得你這孩子，有慧根的，只要今年稍微再化學上努努力，你明年一定能考一個比二本好的多的大學，那個，清華北大都沒問題的，你看看比你高兩屆的那個秋麗師姐，不就是第一年發揮不好，第二年參加高考後，順利進入清華大學么！」
「到時候啊，你找的男朋友，結交的朋友圈都是不一樣的。」張老師在我腦海中，拼購出一個很是美好的藍圖。
我呵呵一笑，「謝謝，我主意已定，再見吧，張老師。」
我懶得和她在浪費口舌了，復不複習，是我的事情，而她眼睛中閃現的光環，那絕對不是因為我的提高而高興的光環，而是，因為我若是創造出了第二個『秋麗』神話，那麼她做為班主任，會得到10萬元獎勵，個人會獲得全縣優秀教師稱號，她不僅可以從合同轉正，更為重要的是，秋麗師姐的老師，因為教導清華學子，為學校增光，從一個普普通通的數學老師，一躍成為數學教導組主任。
眼前的張老師，是教習語文的，現任的語文教導主任即將退休，那將呈現出一個非常好的空缺，只要我如她期待一樣，考上清華，或者北大，那麼，魚躍龍門的不光是我，對她而言，會是非常大的轉折。
現代都講究合作的雙贏話，我不反對。
我個人也不反對，被人利用。
可關鍵，高考複習這件事，根據無數的前輩們的經驗，是很打破的一個魔咒。
大家都只知道秋麗考上了清華，在複習了僅一年的時間裡，成績提高了100分，可是有誰想過，她的男朋友，就在清華，人家是有動力和不同於一般學子的壓力的。
我嘆了口氣，「複習這件事，創造奇迹，實在太難，我從來不覺得我趙曉沐是個超人類，我只是一個極為平凡的人，想象高三起早貪黑，做不完的試卷，背不完的題，我頭都大了，如果費勁折騰了一年，到頭來，還不如今年，那我這性格，是不是會選擇死？！」
就算不難過死，我肯定還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而那個時候，我又大了一歲。
我的腦袋裡，又裝了很多沒用的知識。
但是，張老師呢？！
我成功，她成功；我失敗，她還是她。
我緩緩地轉身向樓下走，樓下停著我的自行車。
她一路的追了過來，我們兩個在長長的高三走廊，一前一後。
她虎口婆心的說著什麼，我都努力的壓下情緒來，不予回應。
直到追到我樓下，看著我騎上車子，她的手，伸出來，伸向我的後座。
我心想，張成芳，你別太過分，你膽敢拽住我的車子，不讓我走，我就敢跟你直說，「你那哪裡是為我好？！你不過是希望萬一我奇迹了，你就翻身了。」
我看著她停在半空的手，猶豫著，心裡鄙夷的「切~」了一句，不等她下一步動作，騎上車子，快步走了。
只聽後面傳來一聲非常不快的聲音，「果真是個享受型。」
享受就享受，總比不是超人，期待自己創造奇迹強。
我在來得路上，就碰到了我的英語老師，她早一步知道我的成績，寒暄了幾句，然後表示了可惜，後來，就帶著長輩的口味，很是關切的建議我，「事已至此，不要複習了，我教過這麼多年學，極大部分學生，都是越考越差的，而且小姑娘，耽誤一年，耽誤很多事情的。尤其像你的性格……」
她未說完的話，我了解，因為我是她的課代表，接觸的比較多。
她說的話，我也很贊同，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趙曉沐就不是一個能安心坐在一處踏踏實實鑽研的人，如此浮淺的作風，今日能考出這樣的成績，已屬不易。
當然除了化學。
化學，生化？！
「哎，誰能想到學醫，還要學化學啊。」我痛苦的愁眉苦臉，化學課，我可是一節課都沒逃啊。
「沒天賦！」我暗自抱怨著。
只聽身後，老四拿金剛指點了點我，「二姐，你不會要掛吧？！你卷面多少分？」
「最多三十！」我回答。
「啊？不是吧，你開玩笑呢吧？這次試卷沒那麼難，都是老師給的原題，改了幾個數字而已。」老四一副不可思議，「我以為我已經算考的少了，沒想到你。」
「廢話少說，你考多少？」我瞪她。
她裂開嘴，不好意思道，「卷面已經七十吧。」
「你滿分？！」我驚異道，「你這小丫頭片子，真的假的，那題那麼難，你實驗課是30分，七十分的卷面題你居然給自己估計了七十分？！」
她不好意思的眨了眨自己圓圓的不大不小的眼睛，不置可否。
我一拍桌子，氣憤不過，「天要亡我！！」
「我勸你要是成績不好，趕緊趁著成績還沒出來，找老師去吧，跟她好好說說，或許能夠放你一碼。」
我才如夢初醒，顧不得收拾桌子上的考試工具，連包也顧不上拿了，徑直跑出考場，向著捧著一沓白色試卷的老太太跑去。
「秦老師，」我恭敬的叫道。
「恩？」老太太扭過頭，厚厚的粉底也掩飾不住一臉深深地褶子。
我討好的笑道，「那個，什麼，我考的不太好。」
老太太扭過頭來，繼續往前走，「考的好不好，成績還沒出來。」
「不是，老師，我估計了一下，我的卷面分數，不太高。」我瑟縮道。
她頭也不扭，目光直視前方，繃緊了腰桿，捧著白色的卷子，繼續前行。
從這傢伙聽到聲音扭頭看我，到和我對話，就沒有慢下速度來。
真是一朵奇葩的老太。
我慌忙平復自己的小情緒，趙曉沐，乖，現在還不是鬧情緒的時候，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才是關鍵。
看著她身子，突然增高，我才意識到腳下有台階，我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她身上。
還好，還好，我控制住力度，在原地晃了兩下，才算穩住。
「哎~秦老師。」我喊著她，尾隨著她進了辦公室。
化學組的辦公室里，有三張桌子，現在估計是都出去監考了，還沒有回來。
很好嘛，我暗自慶幸道，「人少了，好辦事，哈啊哈哈哈。」
我還沒顧得上將嘴角上揚，之間某人沉著臉，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道，「這位同學，你在這裡，影響我工作。」
「老師，」我看她的手脫離了卷子，情急之下，自己翻起試捲來，「老師，你是要批改卷子么？能不能將我的分數提一提。」
「看情況，要等成績出來才知道。」秦老師一點也不著急。
果然，考試這個事兒，最爽的還是做老師的。
我吞下一口唾沫，彎下腰，陪著笑，「老師，能不能給提點分啊，我感覺我會不及格。」
「看情況吧，如果你差兩分就能及格，我肯定會給你提上去的。」秦老師終於開了金口。
我暗自悲哀，「要是考五十分呢？」
「那夠嗆！」她信誓旦旦道。
「啊？」得，我完了，別說五十了，就算是四十分，我都到不了。
化學又不是政治，我編不出來啊。
「什麼都別說了，你回去吧。」秦老太彎腰看起書來。
是書，不是批改卷子。
我略略的掃了一眼，那書名好像是《圍城》！
我去，我還想說什麼，她似乎有所察覺，「再耽誤我工作，你就算考58分，我也不管了，你就準備補考吧。」
我泱泱的走出辦公室。
事到如今，不用等到58分的成績，我這撐死三十多分的人，是鐵定要掛的。
掛科的直接結果是，我要補考，當一大堆補考生處在同一個考場，答題時，肯定答出的還是不及格的結果。
我悲哀的嘆了口氣，化學，我和你真是星座，生成八字都不和，不然哪會一直這麼背啊。
「趙曉沐，你幹嘛去？」
循聲望去，是護理學院院長，之所以認識她，全是因為她帶教我們一門課。
課下詢問了她幾個問題，也便認識了。
我泱泱的應了一句，「求化學老師，別讓我掛科。」
她笑了一下，問我，「你化學不好。」
這話問的，怎麼說呢，我回道，「平常還是可以的，就是這次題太難了，大家都不會。」
她，「哦。」了一聲，然後安慰我，「行了，趕緊準備下午的考試吧，別難過了，會沒事的。」
她是院長啊，她說沒事，那肯定是沒事了，我一蹦老高，對著可親可愛可敬的院長鞠了一躬，「謝謝，謝謝院長！」
她笑了。
陽光下，我忽然覺得她的笑容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