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衷腸
此話一出,全場面面相覷,鴉雀無聲。不是兩相愛慕,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那等親密舉動?
「我的女兒不過是利用你來報復我!」驕陽公主強顏歡笑,反而將不為人知的酸楚顯露無遺。
看那孩子怨恨的淚光,世上有哪個母親受得了啊!
「若兒報復心太重了,比她姑姑更甚,這性子實在不好,動輒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林軒曾不止一次憂心忡忡地說過這句話,生怕她重蹈幼妹的覆轍。
得到那樣的告誡,驕陽公主還是心存僥倖,做了對不住女兒的事。事實上,她也一度成功地隱瞞了。
可惜,情若魚是她楊昭茹的女兒,不僅繼承了同樣聰敏的頭腦,還有著比她更為執著的信念,一時意氣用事過後,豈會甘於永遠被蒙蔽?
「若兒,你惱我趕走了氤奇,所以故意和這逆賊親近,讓我跌盡顏面,對不對?是母親有錯在先,以後再不會這般了!」驕陽公主緩緩起身,殷切而慈祥地向女兒伸出手,期待她回到身邊。
原來如此!蕭離宸恍然大悟,迅速陷入失落。
「不是的。」情若魚只遲疑了一小會,毅然搖頭,「母親,我承認曾經像你說的那樣,越是你反對的事,我越要去做。可是後來我才發現,感情是不能任意掌控的。報復你早就不重要了,我卻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她笑望蕭離宸,淚水卻忍不住地簌簌而落。
那張充滿朝氣的、年輕的臉,多麼好看啊,怎麼也看不厭!只是今日過後,不知能否再見。
驕陽公主見情若魚臉上柔情一片,登時柳眉倒豎——那是她的寶貝女兒啊!怎能被逆天盟的賊小子迷住心竅?她再次揮手下令:「來人!快上去殺了蕭離宸!」
在場數十名士兵得令,向前逼近。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情若魚苦笑一下,從懷中掏出早準備好的匕首,直指自己胸口。
蕭離宸和驕陽公主心驚膽戰,同時叫道:「若兒,你做什麼傻事?」
「你叫我若兒啦,真好聽!那麼,我就這樣喚你,離宸,離宸……」情若魚回眸一笑,痴痴重複幾遍,轉而面向刑場觀台,口吻變得異常平靜,「父親母親,你們定要殺他,女兒攔不住,只得陪他死了。」
「若兒,不許胡來!我……我這就放了他。」林軒自然不忍讓愛女血濺刑場,無奈中將鎖住蕭離宸的鐐銬鑰匙扔給她,「所有人都退下!」
驕陽公主氣急敗壞地跺腳,卻無可奈何。
情若魚伸手接過鑰匙,感激地道:「多謝爹爹!」
她打開鐐銬,那金屬機括碰撞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悅耳——他終於能重獲自由,以一己之力離開險境了!
只是,空氣中為何夾雜了一絲危險?
她知道,那是利箭在風中穿梭的聲音。她還來不及思索,身子已率先擋在蕭離宸前面,冰冷而堅硬的箭頭瞬間穿過她右肩,撞得鎖骨生疼。
楊律賢握著弓弩的手無力地垂下,後悔莫及。原想趁蕭離宸尚被鐵鏈牽制,發動突襲將他一箭射殺,誰知被情若魚率先察覺,反倒傷了她!
情若魚緩緩倒下,眼前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
「若兒,若兒,別睡!我求你了,求你了!」
好深情的呼喚,好溫暖的臂彎,好熟悉的懷抱……情若魚強打精神,看著近在咫尺的蕭離宸,有些焦急:「你怎麼還不走啊?」
他搖頭道:「你傷成這樣,我怎麼放心的下?」
「你呀,真是個……」情若魚面色慘白,無奈地咽下「榆木腦袋」四個字,「若是你又被他們擒住了,怎麼對得起我肩上這一箭?快走快走!」
「小姐說的不錯,你不走,她就白受了這一箭!」冷浚不知何時靠近前來,俯身接過奄奄一息的情若魚,低聲在蕭離宸耳畔道,「有我照顧她,你儘管放心。南齊門守備正弱,又有你兩位義兄接應,從那裡出去最為穩妥。」
蕭離宸略微一怔,權衡利弊,終究還是咬牙鬆手。
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啊!想他堂堂勝驍元帥,不僅連心愛之人都保護不得,反而要她捨命相救,才能逃出生天!
蕭離宸長嘯一聲,一腔窩火全化為猛烈劍氣,玉簫掃過密集而來的羽箭,紛紛打回原主身上,引得一片哀嚎。
楊律賢食中二指迅捷無倫地夾住呼嘯而來的一支流箭,鳳目眯起,閃著和炎霄劍一樣冷然邪毒的光芒。正要親自追擊,指間忽然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燒感,低頭看去,白皙細長的手指上清晰地印出一道紅痕。他一時被對方渾厚的內力震懾,止住了腳步。
只在一霎,蕭離宸已躍上南齊門,身形之快,令人咋舌。他居高回顧,不舍地望向情若魚——若兒,你這般待我,我定不負你!
看著逆天盟元帥頎長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界,楊律賢知道是再也追不上了,只悻悻地用衣袖裹住傷處。
「就這麼讓他跑了?」驕陽公主紅唇微張,還未從變故中回過神來。逆天盟沒動一兵一卒,他們被俘的元帥卻這般在她眼皮子底下走脫了,又是因為她的女兒!
第一次,是無意;這一次,卻是有心!
她抑制住胸臆中的氣惱,側目嗟嘆——情若魚已如釋重負地昏睡過去了,那嬰孩般純真無邪的模樣,叫人如何捨得怪責?
冷浚將情若魚抱上觀台。林軒撫摸一下愛女的髮絲,忽然沉下臉來:「我已三令五申,不許向若兒透露今日行刑的事,為何她還會出現在南齊門?」話音不大,但充滿了憤怒。他在人前向來溫和,從未像今日這般凝重嚴厲,觀台上一片寂靜,連驕陽公主都不敢做聲。
「是……是我說的。」半晌,方有一個聲細如蚊的回答,一名秀氣而瘦弱的少年從人群中鑽出來,怯怯地垂下頭。
「翀兒,怎麼是你?」林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這個與情若魚年齡相仿的少年名叫林翀,正是林寒曦的獨子,林府的嫡長孫。
「小姑姑哭了,比上次還要傷心!」林翀鼓起勇氣,抬頭向祖父解釋,「三叔離開玉煙的時候,我什麼忙都沒幫上,已經很對不住她了。」一語作罷,他習慣性地悄悄瞄驕陽公主一眼,又不自覺地往後挪了一小步——對於那個該呼「祖母」的美艷女子,不知怎地,他總是懷著幾分懼怕。
「罷了,罷了……」林軒擺擺手,疲憊的喃喃,一瞬感覺自己蒼老了許多。他實在是累了,沒有力氣去追究妻子惡意驅逐庶子的行徑。
這陣仙蹤島吹來的自由之風被困在金色圍城中,已經太久太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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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終於走上正軌了,可我的人氣還是一如既往的低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