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氣

夜深如墨。

一襲紅衣悄然出門，轉頭四周巡視一番后，向門前小徑走去。

她輕巧的繞過巡夜的家僕阿根，走出陸家莊，月涼如水，近處的房舍和遠山被鍍上一層銀輝。

紅衣女孩抬頭望月，自語道：「陸家守衛真不地道，難怪會被滅門。」

搖搖頭，起身向田間小徑快步行去。紅衣如火，穿行於暗夜之中。

踏著月色走向前世熟悉的道路，看著一望無際的稻田和遠山，恍然想起也是在這月黑風高夜，遇到被武三通丟在路邊的小武，自己淘氣使壞，害得他鼻子磕出了血……

「出來！你還要跟到什麼時候？」身影猛然一轉，長鞭勾住路邊柳樹枝杈，嬌軀借力躍起，看似翩然若仙，卻在空中突然變勾為甩，一技長鞭，甩向身後不遠處身穿白衣的稚嫩身影。

事發突然，白衣人沒料到郭芙突然偷襲，忙縱身一躍躲過長鞭，又化守為攻一掌向她肩頭襲來。

「陸子吟，你夜深不睡，跟著我做甚？」躲過對方掌法，月光下一張稚嫩俊臉映入眼帘，郭芙大奇，她在庄中就感覺身後有人，但又有些拿不準。

本以為是陸無雙那惹事丫頭，因此並未聲張，想著出來甩掉不遲，沒想到卻是此人，她與他並無交集，不知他為何要跟著自己。

「郭世妹，這正是我想問的。」不慌不忙收起攻勢，陸子吟靜靜打量紅衣女孩。

月光下，她明艷的臉上一臉坦然，似乎自己夜間離庄的行為正常不過。

從小父親將他當做未來莊主培養，祖父也對他期望有加，因此他用心武學不敢有半點懈怠。

他曾數次聽祖父說起桃花島的玄妙武功，因此在庄中見到郭靖黃蓉夫婦后，他雖然面上平靜，心中卻很激動，更對與自己平輩的郭芙有了一絲好奇。

兩人住的客房接近，加之他有夜間練功的習慣，晚上正練功時，突然聽到郭芙出門的聲音，看到郭芙躲避家僕阿根的舉動，不知為什麼，一向穩重的他也尾隨而來。

「我看窗外月色如水，所以外出賞月，怎麼你也有此雅興么。」對於前世沒有印象的陸家夫婦和陸子吟，郭芙是有些好奇的。

不過想到今生已有不少與前世不同，她的內心深處又怕自己改了布局失了先知。因此她才會深夜去前世楊過落腳的磚窯一探究竟。卻不想被這小子跟蹤了去。

「真巧，我也是出來賞月的，不知郭世妹去哪賞月？」板著一張臉，氣死人不償命的話被陸子吟一本正經的吐了出來。

「反正不是和你一路，不要跟來了。」甩頭搖掉不安，郭芙加快腳步，不再理會陸子吟，徑自向目的地奔去。

一路東奔西繞，奔行數里，終於行至一座燒酒罈子的舊窯之中。

月夜下，數百個巨大的酒罈擺滿舊窯的每個角落，巨大的影子讓整個房間顯得有些陰森。

隔世再見這初遇之地，她獃獃出神，面露動容之色年幼時只覺得他全身臟髒的惹人厭惡，卻沒想過在遇到自己之前，他過的是這種生活。

屏氣凝神，藏至角落，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沒聽到跟來的腳步聲，她放下心來。開始在一排排酒窯間細細找尋。

這邊沒有，那邊也沒有，不願放棄希望的郭芙將磚窯來回找個兩遍，卻沒尋到熟悉的身影。

失魂落魄的走出舊窯，站在門口的空地上發起呆來。她想過事情不會那麼順利，卻沒想到挫折真的到來時，自己竟是這般脆弱，無數個不好的念頭在心裡流轉。

難道楊過還沒來到嘉興？還是說他們又彼此錯過了。

不，我要再等等，說不定下一刻就會看到那個衣衫襤褸的傢伙，拿著烤雞，唱著鄉間的俚曲漫步而來。理智告訴她該早些回去，但洶湧而出的情感卻讓她的雙腳像紮根般動彈不得。

獃獃望著來時的方向，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也沒看到遠處林中的白衣身影。

陸子吟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明知她的武功自保綽綽有餘，而且對方已經趕自己走了，卻在看著那抹紅衣轉身離去后，鬼使神差的尾隨而至。

因為怕對方發現，他一直不敢跟的太近，就在這舊磚窯前丟了對方的蹤影。

暗笑自己多事，正要扭頭離去，卻聽見磚窯里傳來的腳步聲，以為郭芙與人有約，他屏氣凝神躲在樹上，怕被對方發現。

半個時辰后，卻看到那抹紅衣獨自從舊磚窯中走出，站在星空下發獃。

為什麼這個言語刁鑽的丫頭臉上會露出這般表情，她是遇到了什麼事？陸子吟愣愣的看著，被郭芙露出的脆弱所迷惑。

兩個人各自發獃的想著心事，不料突然一道閃電伴著雷聲照亮天空，豆大的雨點伴隨閃電噼啪的砸下來。

猛然回神，郭芙尖叫著向來時路上飛奔而去，卻在閃電的光芒下看到那抹躲在樹上的白色身影。

「又是你！」且羞且憤，想起剛才蠢樣被對方看了去，她不顧淋雨，抽出長鞭甩了過去。

「啊喲！」使出劍法狽閃過對方一擊，陸子吟覺得自己純屬腦子進水，才會覺得這丫頭脆弱。

不願在雨中和郭芙多做纏鬥。白衣身影揮出一掌的同時，使出輕功飛快離去。

「不要走！」一擊不中，更加惱怒的郭芙不顧雨水越下越大，使出輕功窮追不捨。

兩人你追我趕間，均沒注意偏離了原路，離陸家莊越來越遠。

「不要再追了，郭世妹，是我不該跟你一同賞月。」陸子吟邊跑邊道歉，說得郭芙更填氣惱。

哼，沒見過這麼沒臉皮的，偏偏長了張正直的臉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欺負了他。

「啊，郭伯伯！」兩人追逐一會兒，眼看要被追上，陸子吟靈光一閃，身影突然停住，低頭一本正經的向前方樹林低頭作揖。

「爹爹，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尾隨而來的郭芙一時晃神，雙眼順著陸子吟低頭的方向四處搜尋，被就等這一瞬的陸子吟一招偷襲點了穴道，狼狽的向前跌去。

「小人！」發現被騙，受制於人的郭芙雙眼噴火像對方射去。

沒想到她這麼笨，略施小計就手到擒來，陸子吟不理她的指控，稍事休息正想提步回庄，卻發現他迷路了。

天太黑，每條路看起來都差不多，被趕得得急沒看清楚，尋了無數理由卻變不了迷路事實，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陸子吟望向郭芙，不提迷路事實卻低頭作揖。「此事是我有錯在先，擔心郭世妹出門遇險，冒昧趕來還請見諒，想必你也不願深夜賞月的事兒被父母知道。」

哼，我都落入你手了，何必還說這些，陸子吟的小計謀對付七歲的郭芙也許手到擒來，但重活一世，她雖難改莽撞輕敵的舊習，卻還不至於讓孩子算計了去。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咬牙擠出一個微笑。「你也不願賞月迷路的事兒被陸家上下知曉吧。」

沒想到被對方反將一軍，一語道破不願承認的事實。陸子吟嚴肅正經的面具崩裂，露出了屬於孩子的稚嫩神情。

到讓郭芙的氣消了些，想起她沒大沒小的和這孩子在荒郊野嶺計較了半天，也覺得有些丟臉。

「哼，要不是你在後面追趕我會迷路嘛，路是你帶的，就得把我領回去。」陸子吟氣道。

「笑話，你不認路反而怨我，我可不知道怎麼走。」諒他也不敢把自己怎麼樣，郭芙回道。

她兩世加起來也沒來過嘉興幾次，讓她識路，做夢吧。

「你……」被嗆得說不出話的陸子吟，看著嬌艷的紅衣身影，那挑釁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可惡，但這事說起來卻是他理虧在先。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他還真能和她叫勁不成。

與其亂走，不如天亮尋人問問吧，轉頭看雨勢漸小，他的白衣濕淋淋的黏在身上很是難受，她也好不到哪去，剛才摔在地上，紅衣濕漉漉的還佔了泥，還是找個地方躲雨吧。

「郭世妹，若你保證不再追我，我就為你解穴，我們找個地方躲雨，明早再尋路回去。」放緩語氣，陸子吟露出友善微笑。

「沒問題。」郭芙應得乾脆，她覺得早該如此，之前真是魔障了，才會和這傢伙糾纏不休。

得到保證，鬆了口氣的陸子吟忙解開對方的穴道，兩人客套一番后一起向小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