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赴約
如若阿立所言屬實,那只有一種可能,當年獨身在寧府後門劈柴的阿立不知被何人下了葯,如此才打了瞌睡,沉睡不醒。
雖並未自阿立口中得知過多當年寧府一事的線索,但可見到他,得知一些有關的蛛絲馬跡,也總比毫無所知的要好許多。
畢竟寧府一事已過去了十年,且除卻我同阿立再未有一人生還,想要在短時內便查明其中的因果,也的確不現實。
「大小姐,我就記得這麼多了,我是個粗人,也是個膽小怕事的人,我現在已經不叫阿立了,叫朱阿廣,我雖然只能去干一些賣力氣的活,但也能讓我們一家三口溫飽,我娘子為我生了個女娃娃,現在也已經快兩歲了……所以……大小姐……」
阿立言語吞吐,輕咬下唇,雙手摩挲著掌心的茶碗,略有為難。
「阿立,你想說什麼便說吧。」
「所以,大小姐,今天你就當沒見過我吧,寧府的阿立已經在那場大火中死了,現在只有朱阿廣,希望大小姐不要怪我,我有了娘子和孩子,我必須為他們打算,這麼多年,寧府的事情都沒有被查明白,就算我再蠢笨,我也能猜出來寧府的事情一定是有權有勢的人在背後做的,大小姐,我只是個平頭老百姓,我只想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理解阿立現今的想法,十年已過,寧府一事成了一樁懸案,縱然他只是寧府的一個尋常普通的家丁,但若是被幕後之人得知他仍存於世,於他而言,也定然是危險的。
「我明白,我也不會怪你的,從今天起你只是朱阿廣,你放心,我不會再去打擾你們一家三口的生活,你也不必將今日和我見面的事情過於放在心上,權當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忘了便是。」
淺笑著望向坐在對面的阿立,話音落下后,阿立眸中含淚,無聲強忍淚水,看著我用力地點了點頭,已然無語凝噎。
夜色已深,未在聽雨閣中再多作停留,我與師父便將阿立護送回了他的住處。
一路上,我二人皆留意著是否有人刻意跟隨,直至見阿立安然進了院門,我同師父也並未即刻離開,藏身在暗處,觀察了一段時間后,見當真並無異樣,我二人才動身回返。
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阿立雖說並不知曉什麼關鍵之處,但幕後之人卻不會這般為他考慮,且除卻我,他便是唯一倖存下來的人,因此,我不得不心生顧忌,憂心他的安危。
再度折返行至長街時,此前熙攘繁華的街市已被此時的夜闌人靜所取代,月明星稀,與師父並肩借月光前行,待至聽雨閣時,見其內燈光昏暗,閣門輕掩,也不知曲褚嵐此時是否仍在靜候著師父歸來。
正值觀望之際,卻見師父並無駐足之意,回想起此前曲褚嵐的種種神情,如若今夜師父再失約,他怕是定會纏上我,想到此處,不禁在師父身後悄聲相喚。
「師父,你不去聽雨閣找曲褚嵐了?」
「今夜太晚了,還是直接回龍吟客棧歇息吧。」
「恕弟子直言,這總是失約……也不大好吧……如若師父不想一人前去,那我便陪師父一同去。」
見我這般說,師父轉身望向了我,而後又轉眸望向了聽雨閣的閣門,忽而長嘆了一聲。
「曲褚嵐,莫要偷聽了,快些出來吧。」
「終歸是瞞不過你。」
人未到,聲先至,閣門還未全然敞開,曲褚嵐興緻高漲的聲音便已自其內傳出,腳下生風,疾步行至我身側。
「小徒弟,你可要說話算話,今夜與你師父一併陪我痛飲。」
「這……」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失約總是不好的,我方才既已聽見,就已成約,你可莫要學你的師父,失約都快成家常便飯了,不要讓我也對你失望啊,小徒弟。」
說罷,曲褚嵐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望向師父挑了挑眉,神情頗為愉悅,師父見此,行至我身前,傾身輕握住了我的手腕,將我同曲褚嵐拉遠了些距離。
「攜言不能飲酒,我一人陪你便足矣了。」
「不能喝酒,那便喝茶嘛,如若不然她一人回那冷冷清清的龍吟客棧也著實無趣的很。」
曲褚嵐話音落下后,師父垂眸不語,似乎若有所思,半刻之後,抬頭看向了我。
「攜言,你想去何處?」
雖然我並未有過多想要去聽雨閣的念頭,但確是同曲褚嵐說的那般,若師父留於此處,我一人回那龍吟客棧,也著實無趣,不如陪同師父待在一處的好。
「既然我方才說過了要陪師父同去,那便去聽雨閣吧。」
「好。」
師父回應過後,曲褚嵐便大步流星地邁向聽雨閣內,我與師父跟隨其身後一併而入,再度去了三層最深處的那間雅閣。
方才落座,須臾轉瞬之間,曲褚嵐便擺滿了一桌子的各色酒罈,有青玉罈子的屠蘇,有泥瓦罈子的女兒紅,有白瓷罈子的金莖露,有琉璃盞內的桃花釀,更有諸多未貼有紙簽的酒罈,令我叫不出名字。
看這架勢,這曲褚嵐是當真鐵了心,要與師父痛飲一夜。
「來來來,竺衡,這都是特意為你留存的,想喝哪個喝哪個,我這裡不僅消息管真,酒也定然管夠。」
一邊說著,曲褚嵐一邊手忙腳亂地將酒罈打開,倒出了數杯堆放在了師父身前,酒香濃郁入鼻,令從未飲過酒的我,都動了想要一品的心。
曲褚嵐許是看穿了我,眉眼含笑,自堆積成山的酒罈之中又翻出了一隻酒盞,不知倒滿了何種酒,抬手便放在了我的指尖旁。
「小徒弟,這酒性子不烈,你且嘗嘗。」
指尖輕觸酒盞,方才想要端起,師父卻先我一步將酒盞握在了他的掌心。
「我已同你說過了,攜言不能飲酒,你若是覺得我一人陪你共飲不妥,那我二人即刻便走。」
「好好好,竺衡啊竺衡,我當真是怕了你了,我不讓小徒弟喝了,行了吧,來來來,幹了這杯。」
師父同曲褚嵐推杯換盞,我則飲茶相陪,眼看著一壇接一壇的酒皆被他二人飲盡,而我則因今日奔波,身覺疲累,眼帘愈漸沉重,趴在桌邊,看著共飲的二人,意識逐漸迷濛,不知不覺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