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琴音裊裊
埋在師父肩頭,周身環繞暖意,面頰隱隱發燙,心跳此時恍若漏掉了一拍,不知何故,連呼吸都變得不由自主,略為加快了幾許。
不知過了多久,師父慢慢將雙臂自我腰間鬆開,抬手自袖中取出了那條我清醒之際未能尋到的赤色髮帶,親手為我將垂落在腰間長發輕束了起來。
「攜言,我走了。」
「好。」
「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點了點頭,回應了師父,而後師父便邁步向門外走去,行至迴廊,轉身將要離開之時,又駐足在原地同我相視了半刻,方才移步向前,逐漸消失了身影。
見如此,不覺長嘆了一聲,將門輕掩后,轉身相向置放青白色玉琴的墨色長條矮桌走去,落座在矮桌前,抬手輕觸琴弦,七根琴弦皆如冰光滑,略拂微涼之意,指尖施力輕彈,琴音清脆如鸝,餘音裊裊繞樑,想來這玉琴,定然絕非凡品。
琴聲入耳,轉念之間,忽而回憶起一事。
因抵達清鑾城后,我便一心撲在有關阿立同寧府的事情之中,不覺之間,將自滄浪閣啟程前,師父曾同我說過的話,忘了個一乾二淨。
師父那時曾同我說,此番前來清鑾城,除卻想要助我查尋有關寧府一事的線索之外,另有一重金委託於滄浪閣之事,需要讓我去做,說好至清鑾城便同我詳言,但師父卻遲遲也並未同我吐露半字。
不知師父是否同我一般已然忘卻了此事,心中雖說好奇,卻又不能即刻出門去追問此事,師父的性子向來如此,他若是想說,自然會同我詳言,他若是不想說,無論何人如何相詢,師父也斷然不會吐露半個字。
索性便也不再過多思酌此事,而今眼下最為重要的,是成為這顧楓樓中的花魁,儘快同皇親國戚接近,由此探尋到一些有關幕後之人的線索。
垂眸望向身前青白色的玉琴,十指輕覆琴弦,伴著指尖的微涼之意,彈奏了一曲醉卧春。
一曲終了,緩而落手,琴音尚未全然散去,便見顧九娘含笑自虛掩著的房門移身而入,手中端著同此前一般的那張木質餐盤,邁著步子,向我徐徐走來。
「你彈奏的這琴聲著實動聽,我已有太久未再聽過如此空靈悅耳的琴音了。」
將木質餐盤置於矮桌后,顧九娘倚身坐在了矮桌旁的竹藤坐墊上,抬手托腮,淺笑著望向我。
「竺衡臨行之前皆同我交代了,這顧楓樓中的事,你不必過多憂心,明天我便會將新進花魁一事在清鑾城宣揚開來,憑你的琴藝,和你這般冰肌如雪且超凡脫俗的容貌,你來當這個花魁,未有旁人會起疑,只是……」
顧九娘拉長聲線,沉聲上下打量著我,若有所思,卻也不知究竟是何處不妥。
「只是你這身打扮,需經我手改良改良,方才會更像一個花魁,你且放心,竺衡既把你交代給我,我是定會護你周全的,你只需顧著做你自己的事情便好,旁的皆不用管。」
說罷,顧九娘便起身走到我身旁,輕牽起我的手,攜我進了屏風后的卧房,而後扶著我的肩膀,讓我坐在了梳妝鏡匣前。
望著鏡中的自己,面容之上未施粉黛,髮絲被師父用赤色髮帶隨意輕系在了頸后,幾縷碎發輕垂在臉頰兩側,確是略為隨意了些,未有花魁應當所有的那般精緻。
顧九娘在我身後輕解開了師父繫上的赤色髮帶,將髮絲梳理平整后,十指精巧地纏繞著我的髮絲,未有半刻便盤好了隨雲髻,而後打開妝匣,斟酌挑選著發簪,對比幾番后,將鑲嵌有珍珠的點翠燒藍花頂簪輕飾在了髮髻之上,又飾上了一支銀制鑲有藍色玉石的珍珠步搖。
待至為我畫上淡妝,梳妝完畢后,顧九娘望向鏡中端詳了幾許,神情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才有些花魁的樣子了。」
話音落下后,顧九娘轉身走向衣櫥,在其內擇選了一件其上暗綉著雲紋飾樣的海藍色齊胸短襦,另拿了一襲同色的海藍色長裙,其裙身綉著百合花紋樣,花蕊處皆有珍珠點綴,接著又挑選了一件雙襟鑲有珍珠的淺藍色的薄紗外袍,一併平整放置在了床榻上。
「你試一試這身衣裙,看看是否合身,想你這般明眸皓齒,姿容出眾,穿上定是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多謝顧九娘。」
「無需言謝,竺衡他好不容易才託付給我一件事情,我定是會盡心竭力去辦的,瞧你的年歲,想來也就十六七,正像那含苞待放的花兒一樣,多好啊,我比你差不多要大上十餘歲,你直呼我九娘,或是叫我九姐姐都可以,不過我更想讓你叫我九姐姐,這樣還可顯得我年輕一些。」
「那我便叫九姐姐了。」
「自是極好的。」
同顧九娘相視而笑,我雖不知她究竟受過滄浪閣的何種恩情,但相處下來,可以感覺得到,她確是同師父所說的那般,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顧九娘退身自卧房而出后,我便換上了她為我擇選的一身華美精緻的衣裙,整理平整之後,自卧房邁步而出,繞過屏風時,顧九娘循聲望了過來,雙眸之中熠熠生輝,頗為欣喜,疾步向我走了過來。
「我的眼光當真未有錯,著實明艷動人,卻又不失雅緻與靈氣,只不過,還差一物。」
未待我開口詢問,顧九娘便上前,抬手握住我的手腕,將一方素白色面紗放在了我的掌心中。
「縱然你撫琴時身前有這諸多懸挂的白紗遮掩,但以防萬一,你還是戴上這薄紗比較好,敵在暗處,你在明處,多一些防備總歸是妥當的。」
「好,謝過九姐姐。」
「還有便是,在這顧楓樓內,我不喚你的本名寧攜言,只取你名中一字,喚你阿言,旁人亦是如此,不會知曉你的本名。」
聽著顧九娘的種種安排,當真是頗為細緻入微,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證我人身的安然無恙,有她在此處,我心中懸著的不安情緒也逐漸落了下來,而今需要籌謀的,便只是同皇親國戚接近,打探到我想知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