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長街相伴
方才所聽到的種種,著實令我心中生起諸多疑惑,走出聽雨閣后,不禁轉頭望向師父,開口相詢。
「師父,方才聽雨閣中的那位男子是為何人?」
「他名為曲褚嵐,是方才那聽雨閣的掌柜,除卻這個身份,他還是這清鑾城中各路暗哨線索的所有者,這聽雨閣明面上看去只是一處頗有雅緻的茶樓,實則,此處乃為訊息的集結地,只要是發生在這清鑾城中的事,事無巨細,他皆知曉,縱然不知,他也定然會在短時內查出個水落石出,清清楚楚。」
「原是如此……」
「方才他所說的,那名喚阿立的寧府家丁,攜言你可有印象。」
「寧府確是有一名喚阿立的家丁,於我幼時常隨我身側,我定然是不會記錯的。」
「如此就好,那你我便等那曲褚嵐查明此人的現居之地,而後再去詳詢寧府當年之事,看是否可自此人口中得知一些線索。」
「嗯,好……」
輕聲回應過後,將目光自師父的面龐移至身前熙攘的人群之中,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時過境遷十年之後,阿立是否還能識出我的模樣,也不知他究竟對當年之事是否仍存有清晰記憶。
不過,無論如何,可尋到舊年曆經寧府一事的倖存之人,總比毫無線索要好得多。
因在這城中摩肩接踵行路不便,馬匹便被師父留在了聽雨閣院內的馬廄中,此時只余我二人,自人群之中穿梭確是順暢了不少。
於師父身側跟隨他前行,想來他應是怕又有莽撞之人將我撞倒,亦或是憂心我二人被這往來而行的人群衝散,一路上師父皆輕握著我的手腕,始終並未放開半分。
此時長街上的行人已未有方才那般擁擠,沿途的各色店鋪及叫賣商販,不必踮腳觀望,也可看清其全貌。
我雖自兒時起便生活在這清鑾城內,但畢竟闊別十年之久,這城裡的一切,皆再未有我兒時記憶中的半分模樣,恍若我記憶中的清鑾城早已不復存在,被而今我腳下的這座陌生的城池全然覆蓋取代。
沿途觀望著長街兩側的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有繪製得栩栩如生的糖畫,有晶瑩剔透的冰晶糖塊,有五彩斑斕的絲線布匹,有熠熠生輝的瑪瑙首飾,有熱氣騰騰的肉餡包子,還有為他人謀事的算命先生。
每一處於我而言都頗為新鮮,皆吸引著我的目光,畢竟這十年之間,離開過滄浪閣的次數,一隻手便可數過來,這滄浪閣外的一切,於我而言,都是許久未有所見,未有所聞的。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這般目光,師父攜我更為走近了幾許。
「攜言,你想要什麼,儘管去拿便是。」
「師父所言當真?」
「自然當真。」
師父望向於我,淺笑對視,鬆開了他輕握在我手腕上的手指,抬手撫了撫我頭頂的髮絲。
「你只管去,不必憂心其他。」
面向師父點了點頭,腳步歡快地接連穿梭在長街兩邊的商販之間。
「師父,你嘗一嘗這個糖畫,特別甜。」
「師父,這支發簪好不好看?」
「師父,你說這算命先生究竟算的準不準?」
……
一路前行,一路不斷同師父說著我眼中所見的種種,師父每每只是淺笑點頭回應著我,這般陪著我從長街街頭,走到了街尾。
不一會兒,我懷中便抱滿了一大堆東西,而師父則一直跟在我的身後,為我逐件付清銀兩。
不覺間,夜色已然至深,師父始終未有半分催促之聲,而我卻當真逛得有些疲累了,懷中堆起的「小山」,拿的也越發吃力。
想來我這般神情逃不過師父的眼睛,見此,師父便將我懷中的「小山」接了過去,前行未有多遠后,師父便駐足在了一處燈火通明的店鋪門前,抬頭望去,其有五層之高,高處所懸的墨綠色匾額之上鐫刻有四個燙金大字——龍吟客棧。
「今夜你我便留宿在此處。」
望向師父點了點頭,跟隨師父進了店門,店內夥計見我二人入門后,並未過多相詢,滿面笑容躬身示意,而後便在前方帶路,待行至五層的一處房門之前,停下了腳步,眉眼含笑望向我同師父,抬手指向其身側的一處房門。
「客官,此間房便是您二人今晚的休憩之處。」
見夥計這般莫名就給我同師父安置在了同一間房,望了望夥計,望了望房門,又望了望師父,心中著實不解。
未待我開口,師父便先相詢了那店內的夥計。
「只此一間?」
「掌柜的說了,只此一間。」
「他還說什麼了?」
「只說再未有空房了。」
說罷,夥計便躬身示意我二人,而後轉身沿梯階走了下去,空留我同師父二人滯足在房門前。
「師父,這夥計著實奇怪,那掌柜更是莫名其妙,他又不知你我二人會前來此處,怎的還提前安排好了一間房。」
「這龍吟客棧的掌柜,也是曲褚嵐。」
聽師父如此解釋,我便頓然明白了這前因後果,方才在聽雨閣內,那曲褚嵐便將我同師父的關係看錯,且陰陽怪氣地同師父相言,想來這眼前的一間房,定然也是他早早便吩咐下的。
方才自聽雨閣離開時,心中還想,這曲褚嵐若是查明了阿立而今的所居之處,該當如何告知我同師父,而今便想通了,住在他曲褚嵐的客棧內,他自然是好尋我二人的。
正這般想著,師父已推門先行走進了房內,將懷中之物輕緩放置在了位於正中的檀木桌上,見師父如此,我便也走了進去,回身將房門輕掩。
環顧房內,僅此只有一張床榻,床榻之上又僅有一床被子,這曲褚嵐,是當真誤會了我同師父的關係,亦或者說,是半分都未信師父同他說的話。
「攜言,你睡床榻便好。」
「那師父你呢?」
「我無妨,時候不早了,早些歇下吧,明日還不知會有何事。」
話音落下后,師父便緩身落座在了檀木桌旁,抬手輕扶額角,輕合上了雙眸,呼吸逐漸平緩。
見師父如此,我便也未在逞強,輕步走至床榻旁,合衣側身躺下,望向落座在檀木桌旁的師父,眼帘愈漸沉重,合上雙眸,陷入了睡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