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遇
「雲衣，把琴放這裡，也不必在此候著，你去四處走走，不然回府後，也不知何時才能來了。」
「小姐，奴婢不……」
「去吧，天黑之前過來取琴便可，我想一個人靜靜。」
沈閨寧直接打斷了雲衣的話。
「是，那小姐有事叫奴婢，奴婢就在不遠處。」
「嗯。」
看著眼前的南楓林及不遠處的湖心亭，沈閨寧雙手輕輕撥弄著琴弦，思緒慢慢放空，嗚嗚的琴聲從指間流淌，徒增了一縷壓抑。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清晰傳來，沈閨寧停下撥弄琴弦的玉手，轉頭望去，只見一名年輕男子踏著一片火紅緩步而來，落日的餘暉照射到他身上，為其鍍上一抹耀眼的金光。
一襲簡單白色錦袍包裹著挺拔修長的身軀，俊臉如未經絲毫雕琢的白玉，渾然天成卻絲毫無暇，一雙狹長的鳳眼本應流光溢轉，此時卻清澈幽深猶如碧潭，無欲無求，在離自己十步之處，悄然而立。
沈閨寧看著不遠處的俊美少年，微微愣怔。
她從小見過最為俊美的人便是大哥沈凌塵，不曾想會在南山寺見到如此出眾，與之平分秋色的少年。
沈凌塵的俊，俊得輕佻邪魅，張揚不羈，而眼前之人，白衣長發，淡雅俊逸，眼眸清澈，渾身帶著一抹安靜祥和，悄然而立，雖一語不發，卻難以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沈閨寧看著他的眼底浮現一縷讚賞之色，美好之物人皆愛之，他只要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便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淡淡的血腥味隨風飄來，沈閨寧眼神從他的臉上移開，朝他身上看去，果不其然，便見殷紅的血色染紅了整片掌心，對方手掌緊握，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沈閨寧低低嘆了口氣，起身而立，緩緩朝他走了過去。
「公子可是受傷了?」
若是平時，沈閨寧斷然不會給自己找事，可偏偏因為眼前之人，她剛剛沉悶的心情竟然出奇好了不少。
「無妨。」
蒼月長情看著立於身旁一臉淡然的女子，淡淡回道。
「傷口若不及時包紮，可是會感染的。」
沈閨寧這兩年在蒼山也學了不少藥理，她當然知道男子掌心的傷並無大礙。
沈閨寧微微低下身子，伸手從男子身上的外袍撕下一塊衣料，直起身拉起男子的手，包紮起來。
「男女授受不親。」
蒼月長情看著被女子擅自撕掉一角的衣袍，淡然無波的眼底微微一動。
「公子看著也不像是拘於小節之人，況且我這是救死扶傷，何來男女之說。好了，公子回府之後記得清理傷口重新包紮，我只能為公子暫時止血而已。」
沈閨寧將布帶綁成一個死結，抬頭看著他，悠悠回了一句。
嘴角微微彎起，透出一絲難掩的俏皮。
就算在沈騫和林晚素麵前，沈閨寧也很少會出現此刻這幅模樣。可偏偏就是眼前之人，讓她忍不住心生打趣。
溫潤如玉，舉止有禮，雖面對她，眼神仍舊平靜如水，沒有一絲驚艷之色，有的只是對她此舉的疑惑和探究。
嗯，沒想到對方長相比沈凌塵略勝一籌不說，就連定力也比他好很多。
蒼月長情聽出女子話中的揶揄之意，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很認真的打量起身旁的女子來。
膚若凝脂，頰似粉霞，嬌俏玲瓏的秀鼻，不點而紅的朱唇，淡色的柳眉下是一雙明凈清澈，燦若繁星的大眼，眼角微微挑起，無形中便透出一絲魅惑。
一身雪白的紗衣，袖口和領口皆用紅色絲線綉著合歡花樣的圖案，柳腰不盈一握，渾身清冷淡雅，硬是把眼角散發的魅惑掩蓋住，隱然透出了一股書卷氣息。
「公子不必如此看著本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這於我不過是舉手之勞，公子如今這副神色，我會以為公子想要以身相許呢?」
沈閨寧看著他一臉打量的神色，半真半假道。
「是在下失禮了。」
蒼月長情轉過頭看著湖心亭的方向，掩下臉上浮現的尷尬之色。
沈閨寧看著眼前的側臉，心裡一樂，古書上所描述的濁世佳公子應該便如眼前這位公子這般吧。
氣息純凈，眼眸清澈，懂禮數，知進退。
平日在府中只有雲衣、雲落兩個丫鬟貼身照顧，可卻主僕有別，家人對沈閨寧雖很親厚，但她在他們面前總要保持一副大家閨秀的形象。
他們只道沈閨寧清冷淡然，舉止嫻雅。
如今看著眼前隨意淡然，渾身清冷之氣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俊美男子，沈閨寧壓抑多年的惡劣因子便緩慢涌了上來，同時也暗暗撇嘴，她如今的行徑與沈凌塵倒是極其相似，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小姐，該回去了。」
雲衣看著沈閨寧身旁的男子，有些防備。
沈家家風一向嚴謹，如今沈閨寧還未出閣，冒然和陌生男子單獨相處終有不妥，若是被沈騫知曉，定會責怪一番。
「那回去吧。」
沈閨寧看著天色已晚，再看了眼男子，便朝著寺廟方向走去。
「方才有勞姑娘了。」
擦肩而過之際，蒼月長情低聲謝道。
「公子不用客氣，我只是不喜血腥之味罷了。」
沈閨寧腳步未停，只是抬手朝著蒼月長情擺了擺手，聲音透出些許俏皮。
雲衣聽到兩人的對話，抬頭看了眼蒼月長情，微微伏低身子，便跟著沈閨寧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蒼月長情看著與自己擦身而過的身影，隨性的舉止透出幾分肆意洒脫，行事與宮中女子大相徑庭，透出些許江湖兒女的風範。
直到對方走出南楓林，蒼月長情才轉過頭來，看向不遠處孤立在南楓湖中的湖心亭。
今日是他母妃的忌日，亦是他的生辰。
每年今日他都會到南山寺祭拜寧妃，腦中回想起幼時蒼月昊天到府中和他說過的話:孩子，你別怨父皇，父皇雖貴為一國之君，當年終究還是沒保住你母妃，皇宮是一個望不到底的深淵，處處充滿勾心鬥角，生死難料。為你賜名長情，便是希望你不要捲入這皇室紛爭，能一世無憂，當一輩子的逍遙王爺，與相愛之人相守一生。因為身居高位，便會有太多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