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存目標

「啪！」閻羅王一拍驚堂木，唐仁如遭電擊，凶戾的氣焰瞬間消散。閻羅王威嚴的聲音響起：「先送往轉輪殿安置，頭七過後，重入人道輪迴，壽元增至百歲以補前世之缺。」

「大人，此子怨念太重，是不是……」判官在一旁小聲道。

「怨念雖重，但身無業障，不受獄刑之苦。待孟婆湯洗盡前塵往事，輪迴無礙。」閻羅王回應。

陰差押著唐仁出了公堂，進入一個偏殿。入偏殿後，唐仁發現此時的偏殿卻變成了另一個主殿，而之前的閻羅殿卻成了一個偏殿。此處同樣有一個公堂，其上坐的卻是另一個閻王——轉輪王。衙役向轉輪王簡略彙報了一下情況，就帶著唐仁出了轉輪殿。

「陰曹地府有十殿，十殿相通，每殿轄下有一城，相當於陽間一國之地，是鬼魂居住的地界。我帶你去你的臨時居所，你要安分守己，七日內不要生事，頭七回魂夜后便可重入輪迴。」陰差一番解釋和告誡，帶著唐仁出了轉輪殿，行走在轉輪城的街道上。

唐仁好奇地打量四周。這座城市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沒有陽光、沒有生機、霧蒙蒙的一片，死氣沉沉。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埃塵。街道與建築顯得很莊嚴，讓人肅然起敬。

據陰差介紹，陰間和陽間一樣有自己的秩序，有著和陽間一樣的管理制度，有著自己的節假日。這座城裡的鬼魂在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情況都是可以返回陽間的，但他們必須嚴格遵守自己的道行範圍和道行要求，什麼時候可以顯形，什麼時候可以回家，什麼時候可以附體，什麼時候可以收供養品等等這些都是嚴格規定的。

唐仁聽得津津有味，偶有鬼魂從旁經過向其微笑招呼，他友好地點頭回應。陰間的鬼魂並不全是穿著古裝，多以在陽間咽氣時穿的衣服為主。當然，陰差們都有統一的制服。

唐仁被帶到一個巨大的府邸，這裡是專門提供給即將投胎轉世的鬼魂們臨時居住的地方，府邸外有陰兵把守，極為森嚴。陰差將唐仁安排妥當后便離去了，留下唐仁一人獨自遊盪在偌大的庭院內。

一人獨處的時候總是喜歡胡思亂想，唐仁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大學寢室里的幾位好兄弟，還有那幾乎已經成為自己女友的肖瑞雪。他的心情五味雜陳，但是最多的還是灰色、無奈與不舍。

忽然間，唐仁想到了自己的死，想到了人面獸心的高豐博，他雙目充血，周身再次隱隱泛起紅光。

「果然是個好苗子。」一個稚嫩的聲音突兀想起，打斷了唐仁的思緒。

唐仁循聲看去，一個幼小的身影印入眼帘。來人身形如一個四五歲的孩童，但是下巴上卻留了一撮長長的鬍鬚，垂至臍下。

「你是誰？」唐仁問。

「你可以稱呼老朽為『七縱』。」七縱聲音稚嫩，卻一副高高在上，老氣橫秋的樣子。

「一個小屁孩兒，還自稱老朽。」唐仁嘀咕。

「小子，別沒大沒小的，你可知自己正面臨著一個多大的機遇？老朽對這陰曹地府瞭若指掌，甚至於對整個六道輪迴秩序也洞若觀火，別的鬼魂即使遍尋六道想見老朽還見不到呢。」七縱一副長者口吻說道。

「什麼意思？」唐仁莫名其妙。

「老朽在這陰曹地府徘徊了無數個歲月，難得遇到個中意的人選，你可別讓老朽失望。」七縱繼續道。

「你想收我為徒？」唐仁問。

「非也非也，老朽是想做你的僕人。只要你點頭，老朽今後便一直為你服務，直到你放棄這個權利為止。」七縱回道。

「僕人？為什麼？」唐仁大訝，無緣無故的，怎麼忽然蹦出個古里古怪的老小孩說要做自己的僕人？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也不會貿然掉下餡餅，這個道理人人都懂。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目前很需要一個能夠幫助你的人嗎？七天後你便要投胎轉世重新做人，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難道你就不想做點什麼？」七縱不耐煩地說道，似乎不願多做解釋。

「幫助……對，我需要幫助，我要返回陽間，揭發高豐博的真面目！我要讓他不得好死！」唐仁咬牙切齒，周身再次泛起紅光。

「你就只有這點追求？看來老朽真是高看你了。可惜了這一魂一魄之體，竟能滋生出這麼強的怨念，這得有多重的執念啊！」七縱搖頭嘆惋。

「你什麼意思？」唐仁問。

「你不是從小一直相信科學、崇拜科學的嗎？難道就對眼前的經歷沒有什麼想法？」七縱反問。

「經歷……想法……」唐仁喃喃自語，忽然雙眉一掀，豁然開朗，不禁脫口而出：「所有的迷信都成了事實，這……難道人類數千年文明所積累的科學觀與世界觀是錯誤的嗎？唯物主義思想是錯誤的嗎？」

唐仁一直沉浸在仇恨中，此刻被七縱一語點醒，思想無止境地放大、深入，開始思考自己的離奇經歷。

「什麼是迷信？過度沉迷，盲目相信，就是迷信。你過度的相信科學，那也是一種迷信。況且，你所經歷的事情並沒有違反唯物主義的思想。」七縱侃侃而談。

「鬼魂世界只是傳說中的東西，但是我卻實實在在地經歷了，難道這還沒有違反唯物主義的思想嗎？」唐仁問。

「當然沒有。你之所以不能理解，只是受了現今科學的局限，因為人類現階段的科學還無法更深入和細微地解釋『物性』。」

「天地萬物皆有物性。花草樹木、鳥獸蟲魚有物性，山水、風雷有物性，力有物性，人的思想也有物性。一切思想均是『有形』的，所以靈魂的存在是合力的，這並不違反唯物主義的觀點。」

「人類慣性地只將看得見的東西當作實實在在存在的『物』，但是卻忽略了許許多多看不見的『物』。正所謂事出必有因，如此眾多的傳說與信仰自然有其存在的原因。當然，目前的科學已經做得很好，已經將『物性』探索到了原子層面，不過離『靈魂』一詞還差很遠。」

唐仁從小就崇尚和追求科學，聽了七縱的一席話后，忽然生出一股想要繼續鑽研科學的衝動，尤其是眼下這看似不可能存在的事物。但是他此刻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並且是一個非人的存在，這該如何是好？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回到人間重新做人？」唐仁脫口而出。

「要回人間不難，只要趁著回魂夜的時候逃走就行，但是如果想重新做人的話，非投胎轉世不可。」七縱答道。

「投胎轉世后，我就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沒錯，一個嶄新的你。」

「我回到人間以後要如何與人類溝通？」唐仁斷絕了投胎轉世的念頭，提出那個迫切的問題。

「這個問題牽扯到了三界六道的秩序，我暫時不方便回答，你需要自己去摸索。」七縱如當初的萬事通一般，搖頭拒絕了這個問題。

「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你也回答不了，還要你這僕人有什麼用？」唐仁埋怨道。

「你的意思是不接受我做你的僕人？」七縱雙眼盯著唐仁，一副只要後者搖頭他馬上就走的架勢。

「接受接受。」唐仁連忙點頭道。剛說完，七縱的身形化作一縷青煙纏上唐仁的左手大拇指，化成一個翠色指環。

「怎麼回事？你纏在我手上幹什麼？快出來說話，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呢。你這算是哪門子的僕人！」唐仁對著指環說話，卻沒有得到回應。他想將玉指環取下，卻怎麼也扯不動。

接下來的幾天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唐仁的思緒被七縱牽動后，產生了許許多多的疑問。

「靈魂是怎樣的一種存在？倘若沒有轉世輪迴，靈魂會像人類一樣有壽元嗎？」

「六道輪迴是什麼？這些秩序是誰建立的？有什麼目的？」

「如果人類的存在只是一個輪迴的過程，那麼人類文明的發展還有何意義？不過是一個個無限循環的遊戲而已！」

「那麼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唐仁的思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世界觀與價值觀瀕臨崩潰。

……

幾天後，唐仁拇指上的指環有了反應，七縱如一縷青煙般從指環上冒出。

「主僕關係綁定完畢，以後老朽就要和你同生共死了。這個玉扳指就是老朽的本體。」七縱向唐仁解釋。

「我決定了。我要將靈魂的存在公諸於世，我要用這個輪迴遊戲中誕生的文明來探索靈魂的本質，我要讓人類真正地把握住自己的自由！這就是我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我今後的生存目標。」唐仁激昂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