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畜生道

唐仁的怨念不停滋長，渾身煞氣攀升，灰濛濛的天空似是受到了牽動，忽然掀起滾滾浪潮。

孟婆見情況不妙，斷然出手。她隔空一指，指尖冒出一條青絲向唐仁纏繞而去。唐仁體內紅光一閃，天雨在三途河畔贈給他的紅綾電射而出，裹上了纏來的青絲。

青絲寸寸斷裂，紅綾盤繞著化作一個紅衣女子。女子長裙赤紅如血，樣貌與天雨一般無二，她一句話不說，直接迎上了孟婆的攻勢。

紅衣天雨離開唐仁時，似乎將唐仁的怨念也一併帶走，唐仁渾身衣衫恢復了顏色，神情也恢復如常，彷彿剛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唐仁向金銀橋另一邊狂奔而去，他忽然非常迫切地想要返回陽間，將這段陰曹地府一行的離奇經歷公諸於世。他感到自己心裡忽然滋生出一股濃重的悲憤之情，卻不知具體根源何處。

他失去了三生石的那段記憶。

唐仁成功越過金銀橋，面前是六個炫目的圓盤。他記起七縱的叮囑，繞過六個圓盤，身形化作一縷青煙投入灰濛濛的天空。

「哪裡走！」崔珏忽然趕至，揮動手中巨筆閃電畫出一個森嚴的「鎮」字。「鎮」字憑空消失，出現在唐仁離去的天空，蓋壓而下。

唐仁身形顯現，從半空中墜落，正巧掉進了六個圓盤其中之一。

「糟糕，怎麼又出意外了！還好只是墜入了畜生道，還在陽間。」剛剛趕來的七縱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感嘆。

※※※

與此同時，陽間，唐仁的家中正舉行著一個超度儀式。

廳堂內的傢具全部搬空，大廳內擺滿了各種紙製品。有草紙、冥幣、金銀元寶，有各式各樣的衣褲鞋襪，有丫鬟，有轎夫抬轎，有美麗的花圈與搖錢樹等等。大廳中央陳放著一口黑棺，十九位身穿袍服的和尚閉目盤坐於黑棺四周，輪流頌經為唐仁超度。

為首一位身穿袈裟的中年和尚忽然睜開雙目，洪聲道：「時辰已到，開光，築天梯！」

中年和尚語畢，抬手鄭重地托起身前香案上一個巴掌大小的微型梯子，高抬過頭頂，右手並指成箭朝自己眉心處一點，而後咬破了食指將一滴鮮血滴上梯子。四周的十八位和尚忽然間齊聲頌起經文，聲音之大，震耳欲聾。

無數金色的梵文如黃蜂般湧入黑棺，將黑棺映得金黃一片，彷彿化作了金棺。

墜入輪迴通道內的唐仁正被一股流光沖向通道盡頭，忽覺冥冥中似有一股莫名的業力加身，使他的身體如沐浴在春天的陽光下一般舒坦。唐仁的心靈在這一刻得到了極大的升華，逐漸變得明凈而通透。

中年和尚為「天梯」滴血開光以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似乎因此元氣大傷。尋常的『開光』都是用公雞血來做，而中年和尚卻以自身精血來做，想來個中情況極不簡單。

中年和尚滿臉虔誠地將「天梯」投入身前的火盆，「天梯」逐漸被火焰焚盡，而廳堂中央的棺蓋上卻詭異地浮現了一條長長的梯形虛影。

「誦《金剛經》，叩開天門！」中年和尚朗聲吩咐。十八羅漢口中經文一變，無盡梵文朝著梯形虛影處涌去，沿著長長的天梯攀爬而上，一起湧向了虛空中的某一點，像是要強行打開虛空之門。

許久之後，中年和尚再次朗聲道：「誦《地藏菩薩本願經》，度化亡魂升仙。」

十八羅漢口中經文再變，無盡梵文再次湧入黑棺，輪迴通道內的唐仁頓時感覺到比剛才強烈無數倍的業力加身，心靈升華到了極致，眼神中透射出睿智的光芒，並隱約感應到虛空中的某個世界。

輪迴通道內，無盡金色的梵文忽然自唐仁魂體內湧出，環繞著他旋轉，彷彿要將他帶往另一個世界。通道內的流光似乎感覺到了外來的干擾，忽然成百倍的向唐仁周身聚集包裹，欲將他送至輪迴通道的盡頭。

隨著輪迴之力的聚集，唐仁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也隨之發出了一層青色幽光附於唐仁體表，協助梵文抵抗輪迴之力。

整個輪迴通道忽然產生劇烈的顫動，彷彿隨時可能崩潰。三股業力僵持，唐仁依舊緩緩向著通道盡頭處移動。

此通道連接著畜生道的輪迴，若讓唐仁到達了通道盡頭，他必將投入畜生胎中。即使他沒有喝孟婆湯，保留了前世記憶，但靈魂經歷胎中之謎后也將真正的變成一隻畜生，即使自盡而亡，靈魂也恢復不了人形。

唐仁並不知曉這條通道具體是六道輪迴中的哪一道，他此刻滿腦子都是肖瑞雪的身影。也許是因為那段剛剛失去的三生石記憶的慣性影響，他忽然迫切地想要見到這位心中摯愛。

※※※

陽間，中郡大學，肖瑞雪寢室。

肖瑞雪獨自一人呆在寢室里，懷中抱著如雪球般的小狗，呆愣愣的不知神遊何方。雪球正是牽引唐仁與肖瑞雪相見的「媒婆」，牽動了肖瑞雪對唐仁的思念。

她的思緒回到了與唐仁初次見面時的情景，那一張清秀中帶著三分傻氣七分拘謹的面龐，就像當時的雪景一般唯美得讓人不忍心觸碰。

多麼美麗的一場邂逅，卻如美麗的雪景般轉眼就冰消瓦解，陰陽永隔。

肖瑞雪眼眶盈淚，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渴求，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思念和想見一個人。

輪迴通道內，唐仁逐漸接近了通道盡頭。因為彼此的思念，唐、肖二人的思維波動發生重疊，二人的思維忽然連接到一起，相互感應到彼此心中深沉的思念與悲傷。

與此同時，唐仁若有所覺，探手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箭狀物品，這是閻羅王為其頭七夜回魂賜下的陰陽路引。陰陽路引作為陰曹地府授權穿行陰陽兩界的憑證，本身還有一個特殊的功能——回魂夜返回陽間的鬼魂，手執陰陽路引，心念一動便可去到生前到過的地方，故地重遊。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就在唐仁接近輪迴通道盡頭時，他與肖瑞雪的思維建立了聯繫，陰陽路引迸發出一股強大的空間之力，包裹著唐仁脫出了輪迴通道。

世界上最快的速度，不是光速，而是人的思維。

唐仁借著思維波動的牽引，在陰陽路引的作用下，轉眼便來到了肖瑞雪寢室的窗前。這裡是眾人當初開篝火晚會的地點，一切彷彿發生在昨天。

肖瑞雪懷抱雪球，因為突如其來的「思維共振」現象使其如觸電般的身子一顫，手中雪球脫手墜落。

「汪~」雪球發出一聲慘叫便一動不動。肖瑞雪低頭查看，眼角的淚珠無聲滑落，正巧滴在了雪球身上。

唐仁循著聯通的思維閃電而至，在周身殘餘輪迴之力的作用下，以及肖瑞雪那滴飽含情思的淚珠牽引下，跌入了雪球的身體。

唐仁的家中，廳堂中央棺木上的天梯虛影以及包裹天梯的金色梵文忽然沉入棺木中，銷聲匿跡。為首的高僧豁然睜開雙眼，眼中透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而後搖頭一聲長嘆。

十八羅漢的誦經聲先後停下，唐父從偏廳內走出，看著高僧熱切地詢問道：「怎麼樣？」

「阿彌陀佛。貧僧已經儘力，雖未助其成就仙位，卻也幫了他一個大忙。你我之間的因果就此了結。」